“不!放開那個鈴鐺!”
下一秒,安娜卻猛地一把將那鈴鐺摔在了地上。
那鈴鐺是由金屬制成的,這一下子雖然沒砸碎但卻讓那鈴鐺表面蔓延起了一道道細(xì)密的裂縫,那悅耳的鈴聲陡然一轉(zhuǎn),聲響變得凄厲刺耳,那聲音一出,無論是布萊克還是安娜都感受到了發(fā)狂一樣的痛苦。
布萊克半空之中前進(jìn)的動作微微一滯,猛地一下栽倒在了地面上,他十分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身體,像是在遭受世界上最嚴(yán)酷的懲罰與酷刑一樣。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嗎?!安娜!”
安娜也同時感受到了那劇烈的痛苦,她的七竅都開始流出血液,但即使是這樣,她還是緊緊地舉起了手,想要將那鈴鐺拿起來再砸一遍。
“停手,安娜!”
就在這個時候,一條銀色的如同鞭子一樣的武器搶在了安娜的動作之前將那鈴鐺拉了回來,安娜微微一愣,扭頭看向后面,只見在那如同黃金山后,面容冷峻的費(fèi)舍爾猛地一拽便將那鈴鐺給拿在了手中。
“為什么?!費(fèi)舍爾,你為什么要阻止我?我就差一步了!”
七竅流血的安娜不甘而憤怒地朝著費(fèi)舍爾吼道,對于自由的渴望已經(jīng)讓她接近瘋魔,她根本不去想為什么砸鈴鐺時她的身體會疼,她只是將這當(dāng)做尋求自由必要的試煉而已。
她強(qiáng)忍著痛苦,竟然想要強(qiáng)行爬著去到費(fèi)舍爾的身邊去,要將那鈴鐺搶回來。
“安娜,砸碎鈴鐺根本救不了你!這根本就不是什么生死憑依鈴,那是布萊克騙你的!這東西的功效不是限制你的自由,而是穩(wěn)定你體內(nèi)被植肉的部分!”
費(fèi)舍爾冷著臉拽著那已經(jīng)開始破碎的鈴鐺,看著那遺物終究沒有破碎他才松了一口氣。
他竭盡全力終于在安娜動手之前將這個鈴鐺給搶了回來,以免安娜做出這愚蠢的舉動。
“安娜,你一直都是自由的,這只是布萊克為了讓你留在他身邊而編造的謊言。只要他讓人敲擊這個鈴鐺而不是晃動它,你的身體就會難受,讓你誤以為它能掌控你的身體。”
“什……什么?”
匍匐在地上微微一愣的安娜不可置信地扭頭看向那坐在原地的布萊克,那老人微微喘息著,安靜地看著眼前狼狽的安娜。
看著那被玩弄了如此之久,而最后幡然醒悟的女孩,布萊克看著她嘲諷地笑罵道,
“你這個蠢貨,就算你毀了那個鈴鐺,完蛋的也只會是你……難道過了這么久你還不明白么,如果這鈴鐺真的能隨心所欲地掌控你的生死,你怎么可能有機(jī)會背叛我?”
布萊克喘息著喘息著,緩慢地便起身站了起來,他那如同鷹隼一樣的目光掃過了眼前的幾人,那鈴鐺終究沒有破碎,而布萊克受到的影響程度也不如安娜這樣大,而且還因為剛才安娜不小心搖到了那鈴鐺讓布萊克的不穩(wěn)定狀態(tài)恢復(fù)了不少……
茉莉攙扶著那露出呆滯目光的安娜到了費(fèi)舍爾的身后,她用手擦拭了一下安娜那臉頰上那血液與淚水混雜在一起的液體,頗有一點心疼地讓她靠在了旁邊歇息。
望著那握著鈴鐺的費(fèi)舍爾,安娜沉默了良久,原來這個男人已經(jīng)推測出來自己身體是什么狀況了么……
是什么時候得知的安娜已經(jīng)全然不在意了,一種獲得自由的感覺夾雜著空洞感襲上心頭,但此時此刻,她的身體卻……
“吼吼!”
“后面好像……嗚啊,好多好多怪物過來了!”
希雅特扭頭看向黃金山的后方,只見從那母神注視著的大廳中猛然躥出了無數(shù)如同潮水一樣的怪物,既有人蟲那樣的組合怪物,也有植肉失敗的產(chǎn)品。
費(fèi)舍爾皺起了眉頭,那鈴鐺已經(jīng)接近破碎,如果帶在身上戰(zhàn)斗肯定出問題,于是費(fèi)舍爾便用流體劍勾著那小巧的鈴鐺放到了后面的黃金山上,這樣誰也夠不到。
“費(fèi)舍爾,我去攔住后面的那些怪物!”
望著身后那如同潮水一樣的怪物,希雅特咬了咬牙齒揚(yáng)著馬蹄就沖了出去,茉莉攔都攔不住,費(fèi)舍爾回頭瞥了一眼希雅特,用流體劍在地上勾起了好幾件遺物扔給她,
“用這些東西防身!不要正面對抗,能躲就躲!”
希雅特豎起手指比了一個“了解”,但卻沒有開口回話,因為她的嘴中正咬著一根弓箭,而她的雙手則在后面的背包處瘋狂摸索著什么,許久許久,她才猛地從里面抽出了好幾個個小小的罐子。
“讓你們看看人馬種的厲害……”
希雅特動作極快,朝著遠(yuǎn)處的半空中猛地將那些罐子投擲出去,而后迅速架弓就射,三四根箭矢精確地命中了半空中的罐子,罐子爆裂的瞬間,一道道紫色的粉塵也隨著重力開始降落,在半空中形成一道絢麗的煙霧雨。
那粉塵如同一道巨墻一樣,雖然美麗卻有著致命的威脅,在人蟲與怪物們接觸到它的一瞬間皮膚便開始腐化爆裂出血水來。
趁著那些怪物被自己吸引了仇恨的時候,希雅特也猛然一躍越入那怪物群中,一邊揮舞著手中的遺物一邊朝著與費(fèi)舍爾他們相反的地方奔跑。
“蠢貨們!這邊走!駕!”
遺物造成的燃燒氣息,怪物們的嘶吼與人馬娘那驚慌失措的奔跑聲夾雜而來,從這個地方看去,人馬娘竟然真的吸引著那群可怖的怪物離開了這里。
她要朝著寶庫外面跑,將這些該死的東西吸引到溶洞外面去,在那邊它們跑不過她。
這樣也好,人馬娘不打高端局,也能保護(hù)一下她的安全,費(fèi)舍爾也能全心全意地處理眼前的布萊克。
而旁邊的安娜的視線卻越來越模糊,她望著自己的手掌,那原本白皙細(xì)膩的手掌在她的視線中恍惚有了無數(shù)復(fù)雜的重影一樣,此時此刻,她的耳邊,嘶吼與痛苦的尖叫不斷地響起,仿佛永不停歇的歌曲一樣。
她的身體此時此刻非常不穩(wěn)定,就連她自己也知道。
原來她一直都被欺騙了,自己對于自由的渴望對于布萊克來說只不過是他隨口一笑的嘲諷而已……
這幾年來,如同地獄一樣的生活也只有自己和姐妹們能體會到。
自己,回不去南大陸了。
費(fèi)舍爾和茉莉在和那重新站起來的布萊克對峙,而后面痛苦的安娜已經(jīng)快要按捺不住自己體內(nèi)的失控的一切了。
無數(shù)低聲的呢喃、嘶吼與瘋狂不斷地灌入自己的腦海中,她在這一秒還覺得自己是萊雅·露,下一秒?yún)s又變成了卡潔,下一秒又變成了其他人。
“不……不,姐妹們……”
“我好難受……”
“姐姐,救我……”
安娜低著頭,嘴巴不斷吐露處一句又一句詭異的話語來,但那話語近乎于默念,只對安娜來說聲音如此清晰。
那些死亡前的痛苦與折磨此時幾百倍幾千倍的附加在了安娜的身上,讓她一瞬間重復(fù)循環(huán)著每一個姐妹這段時間沉睡在自己身體內(nèi)苦難,那樣的痛苦與折磨能讓一個人的理智瞬間崩潰,讓他走入尋死的唯一道路上。
但安娜卻一聲不吭,她死死地攥住了自己的身體,她那滿是血絲的眼睛帶著刻骨銘心的恨意望向那站在遠(yuǎn)處的布萊克,像是要將他剝皮抽骨一樣……
憑借著這刺骨的不甘與怨恨,安娜的神志在這一瞬間清醒了不少。
只有這個惡魔……
他必須死去才行!
強(qiáng)弩之末的安娜拼盡了全力壓抑住了體內(nèi)的瘋狂,她扭頭看向了那黃金堆上搖搖欲墜的鈴鐺,她顫抖著伸手劃動著那些金幣,在金幣開始掉落時,那在金幣山上的鈴鐺也慢慢陷入了金幣堆中朝著下面滑落而來。
“叮叮!
一陣悅耳的鈴聲響起,剛剛準(zhǔn)備出手開戰(zhàn)的費(fèi)舍爾和布萊克同時轉(zhuǎn)頭看向了那邊,在布萊克驚詫的目光中,那脆弱的安娜死死地將那枚小巧的鈴鐺拽在了手中。
“安娜!”
雖然那鈴鐺破碎了之后對于現(xiàn)在的布萊克不會造成致死的傷害,但他之后還需要海之子,得到海之子之后還必須要用到那個安魂鈴,如果沒有安魂鈴的話……
想到此處,布萊克的動作極快,他如同一道閃電一樣咆哮著奔向安娜,但半空中鯨人種少女茉莉已然先一步擋在了他的身前,阻攔著他前進(jìn)。
“碰!”
兩人的猛烈對抗聲響起,茉莉抿著唇立在原地看著那被她打退的布萊克。
“海之子!”
而后面的費(fèi)舍爾手中的流體劍已經(jīng)豎起,隨時準(zhǔn)備從安娜的手中搶回那鈴鐺,但此時此刻的安娜卻忽然回頭與他對視了。
費(fèi)舍爾能清晰地看見,那滿是血絲的目光中滿是哀求,她那沾惹血液的美麗臉龐已經(jīng)蒼白到了極點,而同時,她的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在不受控制地顫抖的,她掩藏在裙下的小腿更是已經(jīng)忍耐不住地開始反折,整個身體都像是一個即將要散架的機(jī)器一樣。
她已經(jīng)到了忍耐的強(qiáng)弩之末了,她也已經(jīng)回不去南大陸了……
望著那樣痛苦與決然的表情,費(fèi)舍爾手中的流體劍始終沒有移動。
說到底,如果將那鈴鐺從她手中奪走,這對于安娜究竟是解脫還是折磨呢?
費(fèi)舍爾無法判斷,也沒有資格判斷,只能遵循安娜的意思。
她需要解脫,
“費(fèi)舍爾……”
看著費(fèi)舍爾輕輕將手中的流體劍放下,安娜朝他投去了感激的目光,那目光平靜中還帶著一點點細(xì)微的希冀,那顫抖而小聲的聲音也同時傳來,
“墓園里,還有我姐妹的骨灰,替我?guī)齻兓丶摇?br />
說完這句話之后,安娜猛地咬牙將那已經(jīng)接近破碎的鈴鐺扔在了地面上。
“咚!”
那遺物破碎的一瞬間,一聲恍若靈魂深處傳來的刺耳巨響像是要將在場所有人的靈魂給貫穿一樣,環(huán)形的虛幻氣浪瞬間爆裂而開,裹挾著周遭的所有人不受控制地倒飛而出。
費(fèi)舍爾和茉莉雖然離得近,但他們沒有經(jīng)歷過植肉的過程,所以也只是感覺到頭有些疼,耳中一直有不斷傳來的耳鳴聲而已,可布萊克就沒有這樣幸運(yùn)了。
“啊啊啊啊!”
布萊克飛出去老遠(yuǎn),在地上翻滾了好幾圈之后趴在了地上,他痛苦地捂著自己的身體,眉目間也開始滲透出鮮血,莫大的折磨降臨懲罰著他,
“安娜!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嗎!不!”
布萊克那歇斯底里的怒吼安娜已然聽不見了,原本她以為鈴鐺破碎之后自己會遭受巨大的痛苦,但此時此刻,她的感覺卻全部都排除了體外,好像從來沒有過痛苦,從來沒有過那些苦難一樣。
周遭的感官一片漆黑,安娜……不,萊雅·露安靜地站在這漆黑的空間之內(nèi),她的容貌也不再是之前那絕美的模樣,轉(zhuǎn)而變成了一個渾身上下都是小麥色肌膚樣貌清秀的少女,唯一與之前一樣的,便是她那一雙美麗靈動的眼睛……
她穿著自己部落的草裙,烏黑而修長的頭發(fā)上扎著一朵帶著芳香氣息的花朵,那就是她們部落的發(fā)飾了。
沒有珍珠、鉆石與黃金,沒有美麗的衣裙與誘人的香水,只有那迎面從海上吹來的清新的南大陸季風(fēng)……
四周一片漆黑,萊雅·露低頭看著原本屬于自己的雙手,沉默了良久良久,一股莫大的孤獨(dú)與失落感卻涌上了心頭,像是要將她吞噬一樣。
“萊雅姐姐……”
“萊雅……”
“萊雅大人……”
就在她失落的時候,從周遭的黑暗中,無數(shù)道因為離別太久而變得些許陌生的聲音一一響起。
萊雅驚喜地抬頭,卻發(fā)現(xiàn)不知什么時候,自己的身周已經(jīng)站滿了一位位朝思夜想的姐妹們,她們與自己一樣,穿著她們離開南大陸時穿著的簡單服飾,臉上帶著恬靜而滿足的微笑,正直直地望著自己。
她們的臉上沒有被強(qiáng)迫畫上西大陸的妝容,她們的身上沒有被毆打被凌辱留下的傷痕,她們的眼睛充斥著南大陸的野性與自由。
“抱歉……抱歉……我最后……還是,沒有帶你們回家。”
望著姐妹們安靜的視線,萊雅卻萬分愧疚地跪倒在了地上,一滴滴灼熱的淚水順著她的臉頰落下,她甚至都不敢抬頭看向眼前的姐妹,仿佛這樣會喚醒她們在自己眼前死去的記憶一樣。
“對不起……對不起……”
在萊雅強(qiáng)烈的愧疚感中,一只只溫暖的手卻親切地握住了她的肩膀與手臂,撫平了她此時的悲痛。
她們的氣息,她們的溫度毫無阻隔地傳遞到了萊雅的身體上,將她那已經(jīng)滿是淚珠的臉給托了起來,所有的姐妹全部都帶著微笑地蹲在了她的身邊,緊緊握住了萊雅的身體,仿佛她們還活在自己身邊一樣。
“沒關(guān)系哦,萊雅,只要現(xiàn)在,我們還能見面,你還在我們的身邊我們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
“沒錯!而且我們的姓氏證明著有一個美麗的露部落,就在海洋對岸的大陸南端,那里曾經(jīng)是我們美麗的家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