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放在白領里確實很難,但是彭曉已經(jīng)確認了,這兩個女孩都是常在附近接客的性工作者……很多年輕女性一開始做這行就是因為急需用錢,只有吸毒,才會讓人為了金錢做出這種極端選擇,換句話說,如果是年輕的性工作者,想要挑出兩個有這樣經(jīng)歷的女孩兒并不是很罕見的事!
羅無辛將車駛向陶昕家的方向,如今兩人換班的輕車熟路,而陶昕在拿回自己身體的一瞬間就打開手機,給陶森發(fā)消息。
“你要約你哥過來?”
羅無辛交叉著兩條長腿靠在“房間”的床上:“你就不怕你又‘斷片’,我可不想再幫你演好妹妹!
“反正之前幾次我哥來的時候都是你,我都沒見著我哥……這次不管怎么樣,我要自己和他聊!
陶昕至今耿耿于懷,本來陶森就忙,難得愿意過來陪她,結(jié)果面對的還都是羅無辛主導的“陶昕”。
“正好,我哥本來就是神外的專家,治療成癮也是他們的研究方向……我一會兒也問問他關于案子的事情。”
就這樣,不到一小時后,在陶森按響門鈴的時候,陶昕還在和羅無辛爭論強戒人員是否還有希望重歸社會的事。
“哥!”
陶昕匆忙去開了門,只見陶森似乎是剛從醫(yī)院出來,身上穿著工作日常穿的便服,苦笑道:“你還挺會挑時候的,今天可是我晚上不手術的最后一天!
“那正好,哥,我們一起吃晚飯吧!
意識到陶森晚上不用回醫(yī)院,陶昕大喜過望,立刻將桌子收拾了出來,又抱怨道:“你們院領導也太小氣了,這才幾天,就又要給你安排滿滿當當?shù)氖中g了!
“我可以休假,但是那些病人等不起啊。”
陶森無奈地靠在沙發(fā)上長舒了一口氣:“我現(xiàn)在都后悔搞這么多研究了,門診加上常規(guī)手術就要把人累死,現(xiàn)在還要為了新技術開視頻研討會……”
陶昕好奇:“新技術,是指上次的那個……”
“不止,我上次不是說了嗎,dbp是一種輔助手術,它輔助的是更為復雜的大型腦科手術,最近相關的文件快批下來了,團隊天天都要開會,說不定之后還有很多外國專家要過來!
陶森將妹妹的兔子抱枕放在臉上,一副馬上就要睡過去的樣子,而陶昕見狀趕緊說道:“那哥,我們聊點別的吧……我最近準備寫個案子,里頭寫到毒癮……哥,你覺得如果一個人已經(jīng)到達強制戒毒的階段,她還有可能正;貧w社會嗎?”
“強制戒毒?”
陶森一愣:“這是警察那邊對于已經(jīng)到達‘心癮’階段患者所使用的強制措施吧……你最近是越寫越專業(yè)了小昕!
“心癮?”
“就是一種建立在病理基礎上的心理依賴,雖然找不到實際的病灶,但是其實也是一種腦部損傷,用神外的專業(yè)術語來說就是,毒品影響了大腦的犒賞環(huán)路,導致吸毒人員一旦獲得滿足,就感覺快樂,獎賞延遲或者停止,身心就會很煎熬。”
“這樣的人還有救嗎?”
“理論上是有救的,心理學上就有很多療法,當然,在神經(jīng)外科的歷史上,也有不少人提出了手術戒毒的方法,從最早直接摧毀相關的核團,到后期使用dbs手術調(diào)控神經(jīng)環(huán)路,這些都有一定的作用,但是無法保證百分之百不復吸!
“可是……為什么?”
陶昕難以理解:“如果都用了手術療法了,為什么還會復吸?”
陶森苦笑:“成癮癥是世界性的難題,從臨床的樣本上來看,就和所有的精神痛苦一樣,它靠物理療法無法根除,還需要患者本人有強大的意志力配合才能自己走出來……畢竟,大腦是很復雜的,爸以前常說,我們雖然離腦科學的下一個紀元已經(jīng)很近了,但是距離我們徹底了解大腦,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那是爸爸,最后說過的話……”
意外的,陶森忽然說起了這個逝去已久的親人,而在一瞬間,陶昕就像是被電擊了一樣,那張倒映著火光,在黑暗中凝視著她的慘白的臉忽然間在她面前浮現(xiàn),只讓她瞬間打了個冷顫。
“爸肯定是因為這個手術被盯上的!”
十七歲陶森憤怒的聲音就在耳畔,陶昕恍惚想起她醒來后的那個夜晚,在醫(yī)院的樓梯間里,她聽見哥哥正在和媽媽吵架:“不是說很多人做完手術還復發(fā)了嗎?還有人說爸就是在謀財害命?他們根本不相信這是屬于未來的手術!”
那是……什么……
陶昕一晃神的功夫,卻發(fā)覺自己已經(jīng)站在了一扇破舊的門扉面前,而她渾身發(fā)冷,連一根小指都動彈不了,嘴邊呢喃著吐出幾個字來。
“羅警官……我害怕。”
“陶昕!”
此時的羅無辛清晰地聽見陶昕的聲音,卻不是從電視機里,而是在房門外。
意識到陶昕異常的羅無辛本來想要“奪過”身體的掌控權,卻在一瞬間就被一陣劇烈的頭痛擊倒,膝蓋一軟跪倒在了地上。
又來了!
在劇烈的疼痛中,羅無辛眼前的一切都被拉扯變形,他艱難地撐起身子,搖搖晃晃地朝電視機走去,而此時門外陶昕的聲音也正在變得越來越清晰。
“羅警官,我們該去哪兒?”
“這扇門開著?”
“羅警官!”
羅無辛已經(jīng)看不清電視機的屏幕了,這一次陶昕似乎并沒有“斷片”只是陷入了恐慌,他用最后的理智思考這樣能不能“換成功”,伸手拍了拍電視機,結(jié)果就在一瞬間,過于強烈的疼痛如同一陣海嘯一般淹沒了他,羅無辛眼前立刻陷入了一片黑暗。
“羅警官!
在意識的最后,他聽見了陶昕虛弱發(fā)顫的聲音混雜在劇烈的風中,卻是來自于自己的懷中。
“我害怕……”
第37章 暗巷07
羅無辛再次清醒的時候,在一瞬間就判斷出自己并不在“房間”里。
畢竟,“房間”里可沒有燈,更沒有兔子抱枕。
不知什么時候,他已經(jīng)回到了陶昕的房間,而羅無辛抬起手,在昏黃的燈光下看清自己的手指再次變得纖細。
這是陶昕的手。
但是這一次,他是在陶昕清醒的狀態(tài)下將她的“身體”搶過來的。
羅無辛聽不見陶昕在腦子里吵吵嚷嚷的聲音就知道不對,他勉強撐起身,那種神經(jīng)里的銳痛好像還沒完全消散,以至于即使在陶昕的身體里,他還是毫不顧形象盤腿捂住了頭,結(jié)果,就在他好不容易緩過來一點的時候,他一抬頭,卻看到陶森站在客廳的暗角,正兩眼一眨都不眨地盯著自己看。
操!
這人還在?
羅無辛后背一涼,立刻擺好了坐姿,然而還沒等他說出點什么,陶森已經(jīng)走了過來,輕聲道:“不用費心思想該怎么應付我了……我知道你不是我妹妹!
“……”
短短幾秒鐘內(nèi),羅無辛已經(jīng)出了兩身冷汗了。
他看著陶森將倒了熱水的杯子遞過來,所有話都卡在了喉嚨口,而陶森看著他這樣卻只是將杯子放在面前的茶幾上,淡淡道:“你不用緊張,畢竟,你現(xiàn)在在用小昕的身體,我不想把你嚇壞然后影響到她!
嚇壞?
作為一個刑警,羅無辛這輩子還沒聽過這樣的話,而他猶豫了一下,最終覺得既然對方都挑明了,那他再隱瞞也沒有任何好處。
反正一直懷疑陶森跟這件事有關,不如直接趁著自己在用陶昕的身體,和對方打明牌。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羅無辛深吸一口氣,操縱陶昕的聲音也跟著沉了下來。
陶森在沙發(fā)的另外一頭坐下,臉上的表情看不出他現(xiàn)在是生氣還是擔憂:“從你第一次扮演小昕我就知道,只是……需要花一點時間來確認,羅警官!
這一下,羅無辛徹底樂了:“連我是誰都知道啊,陶主任!
“不難發(fā)現(xiàn)吧?畢竟你每天下午都會回小昕家不是嗎?”
“所以,這才是你最近經(jīng)常上門的原因?為了查崗?”
“小昕沒有談過戀愛,過去也沒有機會去接觸警察……我一個當哥哥的,總得弄清楚為什么有個異性的警察天天出入我妹妹的家門吧?”
羅無辛很快就發(fā)現(xiàn),似乎從攤牌開始,陶森就沒有興趣繼續(xù)再扮演那個好哥哥……而在臉上沒有一絲笑意的時候,那張文質(zhì)彬彬的臉看上去甚至可以說是極度冷峻的,壓迫感極強。
他瞇起眼:“那一個好哥哥,發(fā)現(xiàn)自己的妹妹在和一個警察共用身體的時候,竟然會這么平靜地接受?”
聞言,陶森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苦笑:“那羅警官,你希望我怎么做呢?報警還是質(zhì)問我妹妹?我是個醫(yī)生,羅警官,對著疾病驚慌失措是沒有用的,得想到解決辦法才行。”
“疾?”
羅無辛立刻捕捉到他話里的關鍵詞:“你覺得我和陶昕的狀況是某種疾?”
陶森嘆了口氣:“羅警官你真的是很多疑,對你來說,你覺得現(xiàn)實當中存在,和一個人共用身體這樣的情況嗎?”
羅無辛面無表情地搖了搖頭:“現(xiàn)實當中確實不存在,但是……看起來陶醫(yī)生手上就已經(jīng)有相當超出現(xiàn)實的技術了不是嗎?”
“你是說dbp技術?”
面對他的質(zhì)問,陶森從頭至尾卻連眼神都沒有偏移一寸,坦然道:“dbp對于第一次聽說的人來講確實像是科幻電影里的內(nèi)容,但那是因為公眾對于腦科學的不了解導致的……羅警官,你和小昕現(xiàn)在的狀況遠超過我可以處理的范疇,這件事你仔細想想,難道會想不明白?而且,就算我真有這種本事,你覺得我會對我唯一的妹妹下手,讓他和一個做著高危行業(yè)的警察共用身體?”
確實。
羅無辛暗自咬了咬牙,這是最關鍵的。
即使不愿意承認,但他也知道,陶森不過是個在大腦上動手術的人,不論怎么做,他都無法直接把兩個人變成一個人。
每過十二個小時,他和陶昕連身體都會變化,沒有任何科學可以為這樣的事情做出解釋。
猶豫了一下,羅無辛問道:“所以,你的猜測是什么?你覺得我和陶昕是遇到了什么狀況?”
陶森搖了搖頭:“用現(xiàn)代科學很難解釋,如果說只是羅警官和小昕你們兩個覺得自己在共用身體,我會說你們的大腦認知出了問題,就像是我之前說的,大腦就是一層濾鏡,會合理化很多異常來讓你接受它!
“但是,現(xiàn)在的問題就在于,別人看我們也在轉(zhuǎn)換身份不是嗎?每天五點半之后,羅無辛這個人就消失了!
羅無辛皺起眉,這也是整件事里最說不通的地方。
聞言,陶森思考了片刻,又道:“沒錯,你們的肉體發(fā)生了客觀的變化這就是解釋不通的地方,如果你堅持希望我用神經(jīng)外科的方式來做解釋,那我會覺得,是你身上忽然自帶了某種神經(jīng)性毒素,只在夜間散發(fā),不但使自己中毒,還讓所有接觸你的人出現(xiàn)了中毒癥狀,扭曲了傳入大腦的信號,產(chǎn)生錯覺,以至于所有人都覺得你是兩個人!
正所謂隔行如隔山,陶森的說法聽得羅無辛大腦一團漿糊,他嘗試理了一下,很快震驚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說,其實我一直是羅無辛,只是大腦告訴我我是陶昕?但是……”
他本來想說這也太離譜了,好歹陶昕是一個現(xiàn)實存在的大活人,他的大腦就算是再神通廣大,該怎么虛構出這么具體的一個人,然后再騙過他自己和周邊的人。
然而,反駁的話已經(jīng)到了嘴邊,羅無辛對上陶森忽然變得有點陰郁的表情,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涌上了心頭。
“但是,陶昕是確實存在的,如果按照你的說法,真正的陶昕……去了哪里?”
羅無辛喃喃著,掌心里瞬間冷汗直冒。
他想到陶昕一片空白的社交,這樣一個人如果消失了,旁人會立刻發(fā)現(xiàn)嗎?
而自己作為一個警察,接觸到了一個可能失蹤了的人,這不是也很正常?
似乎是看出他的臉色驟變,陶森搖搖頭說道:“這也只是我的推測,畢竟,在當代被發(fā)現(xiàn)的神經(jīng)毒素里,還沒有可以如此精準控制幻覺成像的存在,想要讓所有人產(chǎn)生一樣的中毒癥狀這是臨床上不敢想象的,作為一個醫(yī)生來說,我剛剛說的東西也只是聽著有道理,其實也是科幻小說。”
“但是,陶昕確實有些問題!
羅無辛想到這些日子陶昕的異常,皺眉道:“我現(xiàn)在就是在用陶昕的樣子和你說話不是嗎?在你看來我是陶昕,但其實,我感覺不到她的存在,剛剛她好像被嚇到了,然后我就硬是把她的身體搶了過來。”
“感覺不到她的存在?硬是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