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芳芳啊,你那邊現(xiàn)在怎么樣了?”大娘嗓門大,氣勢足,哇啦哇啦得炸耳朵,即便車窗封閉也沒能鎖住聲音不外傳。
“嗯嗯,在家里,好好好,那你們現(xiàn)在家里哪都別去。我和你爸在過來的路上了!
“啥!你們那電梯都停了,樓道里都是喪尸?!那你跟軒志這兩天咋過的喲,唉喲我的天爺!
“別怕別哭,我們快到了。閨女,官方的車就在我們邊上,你們要打算走的話就趕緊收拾收拾!
……
大娘打完電話,先自己個兒呼哧呼哧大喘氣三口。
趕緊又把情況跟大爺和前面車上好心的兩個小伙子一說。
確定還是按照之前約定好的來,把他們送到小區(qū)去。
婁敬策沒有異議,開車朝著小區(qū)方向去。
那個小區(qū)是重點學(xué)校附近的學(xué)區(qū)房,在海市但凡有買房打算的都有考慮過。婁敬策會知道,全因那個小區(qū)就是婁氏下的一個地產(chǎn)子公司開發(fā)的樓盤。當初被許多認識不認識的人糾纏要內(nèi)部購買名額,所以還留下一些印象。
在眼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了。人多勢必意味著,喪尸也不少。
唯一好的一點,大概是成年人多,不至于像是老年社區(qū)那般自顧不及。
剛到小區(qū)門口,攔車的道閘外徘徊著好幾只喪尸?匆轮鴳(yīng)該是小區(qū)的安保人員,還有一些普通居民。明暨發(fā)現(xiàn),朝他們撲過來的一只阿姨喪尸手里還掛著一個伸縮袋,提手在手腕上箍兩圈,里面裝著幾個番茄和土豆。
后面的小卡車里,老夫妻兩似乎在尸群中見到認識的人。
隱隱約約傳來“小劉”“王大姐”“作孽”“今年也才剛退休啊”諸如此類的感慨。
“他們似乎很害怕?”
明暨一路上幾乎沒幫過什么忙,也沒跟老夫妻兩說過話。
他來到這里后,見識到的家長與孩子關(guān)系似乎都不太和睦。像是婁敬策和他爸媽,冷淡平常得就比陌生人好上一些;像是唐安笠唐安朵和他們的父親,隨口就能扯來做借口的快不行了;倉庫里那對母子還要好些,陳秀薇的兒子看著對母親很親近,作為家長的陳秀薇對兒子關(guān)愛不少,甘愿為他擋喪尸,但嚴厲更甚,揪耳朵敲腦袋,應(yīng)該都是慣常的舉動。
那這對老夫妻呢?
在繁星的掃描中,他們都有這里常見的基礎(chǔ)病。不但有心腦血管疾病,早年應(yīng)該經(jīng)歷過一段很苦的日子,極力壓榨過元氣,后來沒有修復(fù)彌補,反而長年勞作,導(dǎo)致骨骼有些微畸形不說,臟器也受到損傷。
這樣的陰雨天,大爺?shù)难、大娘的雙膝應(yīng)該刺痛得發(fā)麻吧。
都這樣了,為什么還要出來找女兒呢?
明暨無法共情他們?yōu)閮号筝呉恍母冻龅娜改感。他只知道以他們(nèi)缃竦臓顟B(tài),連站立都要耗費極大能量,去找女兒幾乎等同于找死。如果沒有遇到他們,靠近入城前的那段路,車輛一旦被喪尸包圍無法突圍,他們定然會困死在車里,被找到機會突破車輛防御的喪尸咬傷咬死。
“什么?”婁敬策剛剛沒聽清,他微微側(cè)頭回身。
“婁敬策,他們那么害怕,為什么還要出來?”
“關(guān)心女兒吧,可能想一家人團聚!眾渚床咿D(zhuǎn)回身,不讓人看見他的表情。類似的問題他很小的時候也有過,為什么別的小朋友有父母陪伴,但是自己明明也有他們卻不陪伴自己?為什么不愛卻要生下自己?
后來,他看著圈子里其他家的情況,想明白了。不是非要有愛才能生下孩子。父母也不一定要愛自己的孩子,比如說唐安笠他爸,唐叔就更喜歡那個與自己沒有血脈聯(lián)系的孩子。
“團聚很重要嗎?”明暨回憶不起父母的音容相貌。
“應(yīng)該?”婁敬策回憶獨自工作度過的多個中秋甚至春節(jié)。
“哦!睉(yīng)該也不是那么重要,明暨從婁敬策不確定的語氣中得出結(jié)論。
“我去解決一下。”婁敬策出門的時候帶了一把冷兵器,是之前放在書房博古架上的一把古兵。歷經(jīng)千年,刀刃依舊鋒利至極,銀白如初。
繁星分析過成分,這把兵器在鑄造的時候融入過一塊天外隕鐵。鑄造的人不知道怎么操作的,成功將隕鐵融入其他金屬中,共同燒煅。分析中可能性最高的,是人為的千錘百煉,這樣的分析結(jié)果足以讓明暨側(cè)目。
這里的人將之稱為“匠心”,又是一樣對星際人有些陌生的東西。
婁敬策輕松揮刀,刷刷的破風聲中,刀尖劃過喪尸的脖頸,幾顆猙獰的頭顱咕嚕嚕滾落。他往后快跑幾步,躲開自脖頸處向四周噴濺的黑血范圍。
“你這殺得也太不漂亮了。”明暨點評。
婁敬策也覺得。下次還是不要直接割腦袋了,噴出的黑血混著雨水排入下水管道,可能會導(dǎo)致那些生活在地下管道里的魚類蝦類發(fā)生基因異變。他記得到后期其他大區(qū)有發(fā)生過這樣的生物異變。
婁敬策和明暨兩人,一個站在車旁,伸手從車里抽張紙巾擦去刀刃沾上的黑血;一個搖下后車窗,倚靠車門,托腮敘話。
兩人只道是尋常的姿態(tài),看在后面的老夫妻眼中卻是有些心慌。
他們知道世道變了,只是怎么人也變得這樣快?
一路過來殺喪尸,他們還只覺心焦,滿心只想趕緊去到女兒女婿的身旁,從而未曾深想,忽視過許多異樣。可這掉腦袋的對象變成見過幾面、有過交情的半個熟人,頓時就驚覺有些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