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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門是敞開的,鄭清昱一出電梯就聽到里面的熱鬧談笑聲,氛圍與外面陰沉的世界截然不同。門忽然從里面推開了,老鄭從里面探出半個身體,驚喜道:“真真,回到了呀!本o接著,客廳里一群人都轉(zhuǎn)頭看過來,沉寂剎那,七嘴八舌開始說話。

  蔡蝶端水果從廚房走出來,若無其事開口:“父女倆還是心有靈犀,你爸剛還念叨你怎么還沒到。”

  “外面可冷了吧,來,先換鞋!崩相嵜锩ν猓燕嵡尻乓伯(dāng)客人招待了,其實是在她耳邊悄悄提醒,“你阿芬表姑還有她老公,老一點那個你叫她伯婆就行,你舅旁邊那個男人你叫阿明叔!

  這些蔡家那邊的親戚老鄭自己都不是太分得清楚,平時幾年都不一定見一次,更何況鄭清昱。

  鄭清昱看老鄭一眼,眉梢是一抹戲謔,“你怎么不把我叁姨媽還有我舅一家都給我復(fù)習(xí)一遍!

  老鄭寵溺在她肩頭輕拍一掌,無形中松了口氣,想著昨晚那事應(yīng)該是過去了。

  家里突然多這么多人,空間怪擁擠的,鄭清昱如常走進去,一一叫人,其實她沒像老鄭想的那樣誰都不認(rèn)識,對這些親戚都是有大概印象的,只不過要在大街上和對方吵架打起來了,還真不一定能知道是“家族內(nèi)斗”。

  “哎喲,真真還是這么漂亮,太有氣質(zhì)了!”阿芬眼睛沒法從鄭清昱身上挪開,招呼自己兩個兒子叫人,“叫清昱表姐,你上回那份工,就是你表姐夫幫你找的。”

  鄭清昱素凈一張臉表情被寒風(fēng)凍住,淺淺笑意也是冷淡的,不經(jīng)意就和坐在那里的蔣菡對視了。

  蔣菡聽到阿芬提到厲成鋒,臉上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扔掉手里的橘子皮,微微把頭發(fā)一甩繼續(xù)去看電視了。

  “真真啊,最近忙嗎?”突然一個高亢嗓音冒出來,蔡家?guī)讉兄弟姐妹都是這種音色,鄭清昱隨便找個空位坐下,“還行!

  蔡毅嘖嘖感慨:“我當(dāng)初讓你轉(zhuǎn)崗吧,你要是現(xiàn)在還干臨床,現(xiàn)在還在醫(yī)院守病房呢,哪能這么清閑,還睡到中午,慢悠悠來這邊和一幫家人歡聚一堂!

  “行了,就顯你能唄,轉(zhuǎn)崗是真真自己的選擇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你是幫她了還是怎么樣,輪得到你在這里攬功勛章?自己平時天天黑白顛倒的,以前爸媽還在的時候逢年過節(jié)一家人在一起你什么時候清醒吃過一頓飯,你看看你才幾歲就成禿子了還有臉在這里說人家。”

  在蔡家,只有蔡蝶這個老大姐能稍微降住蔡毅這個小弟,教訓(xùn)起人來風(fēng)格一如既往犀利,鄭清昱這輩的蔡家年輕人都在旁邊竊笑,連蔡毅自己的親兒子都不給親爸一點臉。

  蔡毅臉皮一如既往厚,沒個正形拖長音調(diào):“大姐,你這話說的,我是關(guān)心我侄女,真真那可是她們這輩里最有出息的小孩了,要不是你們鄉(xiāng)下人消息閉塞,思想保守,說不定人家現(xiàn)在早成大明星了。我有可多朋友就是干醫(yī)的,里面水有多深我還能不知道嗎?真真轉(zhuǎn)崗我是幫不上什么忙,但我正確引導(dǎo)了啊,我提供心理上的支持了啊。其他的真真也用不著我們家人幫忙,人家老公這么厲害是吧,我前幾天還看成鋒上了咱們地方電視臺。對了,成鋒今年回他們那邊過年?”

  阿芬很激動拱了一下蔡蝶,“蝶姐,說起來我們還沒見過真真老公咧,只知道是個企業(yè)家,鉆石王老五!”

  “我覺得我姐夫是挺帥的,但是配真真姐吧,還是差了這么一點!

  蔡毅一掌劈到蔡宇霆頭上,嚴(yán)詞警告:“臭小子,就你最帥是吧。”

  氣氛一下又起來,亂哄哄的,電視里重播的春晚節(jié)目都聽不清,蔣菡面無表情把遙控拿起來調(diào)大音量,砰砰響把整間屋子都轟炸掉的架勢。

  換做平時,蔡蝶肯定就毫不留情教育了,才不管對方是不是自己家孩子,可眼下,話題聊到厲成鋒,對于他們家人來說似乎到了騎虎難下的困境,昨晚,她和鄭清昱就是因為這個問題鬧不愉快,害得鄭清昱大半夜還一個人跑回月亮灣去了,蔡蝶也很懊悔,一整晚都沒睡好,被震天響的電視音量一鬧,無知無覺心跳很快,但還是沒自作主張開口,也接收到了來自老鄭告誡的目光。

  鄭清昱離婚的事,還沒在親朋之間傳開,大過年的,蔡蝶本來想的是,如果沒人提起就算了,可以往過年厲成鋒都在這邊,今年突然不見人,蔡毅這些人肯定會發(fā)現(xiàn)什么。

  蔡蝶就想含糊過去算了,大過年的要是讓人知道鄭清昱離婚了,免不了要嚼舌根,怪晦氣的,她本意是為鄭清昱著想,母女倆意見不統(tǒng)一,昨晚她一下說話說重了,鄭清昱倒沒頂嘴,大年叁十冒雪一走了之才是她的性格。

  “我暫時是一個人,如果今后再碰到合適的,一定請表姑一家喝喜酒。”鄭清昱微微一笑,話說得滴水不漏,也沒有絲毫慌亂,過于坦蕩,在一片驟然的寂靜里喝了口熱茶。

  阿芬和她男人相視干笑熱烈應(yīng)了一聲,別的知道自己也沒離場評判什么,而且她一個長輩其實都有點怕鄭清昱。

  蔡蝶這個女兒高學(xué)歷高薪資,從小身上就沒有一點像他們孩子那樣小地方長大的土氣,氣場太強大,鄭清昱更小一點那會兒,村里人背地里都議論蔡蝶不會教育孩子,讓女兒忘了自己根本,自己父母就是農(nóng)村出生的文盲,她是沾了光從小在城市念好學(xué)校,卻看不起農(nóng)村人,說到底是學(xué)當(dāng)父母的。

  但錢是最現(xiàn)實的東西,像他們在外打工一輩子也沒混出個名堂來的,有個什么事都得拜托蔡蝶一家人。去年阿芬弟弟得了癌癥,只有蔡蝶一次性拿出十萬塊借給他們?nèi)ブ尾,所以今年過年她才想起來帶一家老小來人家里拜年。

  “離婚了?”蔡毅懷疑自己聽力出現(xiàn)問題,從沙發(fā)上跳起來,蔡宇霆和其他的年輕人也一臉懵,悄悄問叁姑媽的小孩:“真姐和你說過沒?”

  對方瘋狂搖頭。

  蔣菡捂著耳朵露出嫌棄表情,瞥了眼蔡毅,“人家離婚你這么激動干嘛?”

  “不是,什么時候的事?”

  鄭清昱把茶杯放回去,手伸出去,“蔡宇霆把遙控給我,都聽不見你爸說話。”

  蔡宇霆和他爸一樣,和大姑媽家氣場相克,從小最聽鄭清昱話,眼神掃了一圈,發(fā)現(xiàn)遙控在蔣菡手上,他直接碰了碰她手臂,“調(diào)小聲一點!

  蔣菡眼珠子一斜,蔡宇霆立馬低聲哄人:“給我個面子!

  其實蔣菡根本不是在瞪他,余光隔著幾個人和鄭清昱淡淡的眼神相觸,并沒有想象中暢意的快感。

  鄭清昱會在大年初一這種日子,這么多熟也不熟親戚都在情況下主動交代自己的婚姻情況,挺出乎蔣菡意料的。

  面對一家人各懷心思試探的目光,鄭清昱坐懷不亂,一點羞恥難過都沒有流露出來,好像和身價不菲老公離婚相當(dāng)于昨天吃了個蘋果這樣稀疏平常的事。

  鄭清昱冷眼看著自己表弟和蔣菡竊竊私語,捧起她一條手臂把音量摁小了,淡淡回答:“什么時候離的不重要,因為什么離的更重要!

  話一出口,蔣菡猛地抬頭瞪住鄭清昱,一顆心七上八下,自己也不知道在怕什么。蔡蝶老鄭也是有些訝異,場面一時安靜,蔡蝶叁妹女兒的聲音冷不丁冒出來:“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蔡欣“嘖”一聲,重重推了把女兒,一記眼刀甩過去示意她不要多嘴。

  這個時候,蔡毅音量果然弱下去,皺眉悻悻開口:“成鋒不是這樣的人吧!

  聽到他說這話,蔡蝶想到這個爛種年輕時候做的事,蔣菡這個最大的印記還在旁邊坐著,火又冒起來了,想破口大罵“你就是那種人當(dāng)然會幫渣男說話”。

  被鄭清昱及時出口攔截了,“我和他認(rèn)識快二十年了,舅你能有我了解他?”鄭清昱是打趣的口吻,看了眼被蔡宇霆擋住的半個身子,聽不出什么情緒地開口:“離婚是我們兩個人的意見,想過還是過不下去了也是我們共同商議決定的,我和他,都很尊重彼此的感受;橐霾粌H僅是愛情這么簡單,這里這么多過來人,你們應(yīng)該明白。”

  飯桌上就沒人提起這些不算愉快的事了,蔡毅和阿芬老公飲酒暢聊,猜碼震天響,很快就忘記自己失去一個可以穩(wěn)穩(wěn)做靠山的侄女婿這件事。

  蔡欣放下筷子閑來無事就暗中觀察,突然來了句:“宇霆和蔣菡小時候是冤家,現(xiàn)在關(guān)系倒成最好的了,我們家兩個姐就在旁邊,也不見你和她們說幾句話!

  “宇霆和真真還有你的文文都差輩了,人家和蔣菡才是同齡人,當(dāng)然聊得來!辈痰褱淄Y菡那邊放,示意她:“多吃點蔣菡,都是一家人不用害羞的!

  蔡欣認(rèn)同大姐的話,叮囑蔡宇霆:“沒記錯的話宇霆比較大吧,在我們家你是和你爸一樣是老小被幾個哥哥姐姐照顧,現(xiàn)在你要照顧蔣菡才對。”

  蔡宇霆連聲應(yīng)道,正要給蔣菡舀湯就聽她笑說:“不用照顧來照顧去的,叁姑媽你記錯啦,是我比蔡宇霆大,你們都不記得小時候他經(jīng)常被我鬧得發(fā)可大脾氣!

  “你小時候也是夠讓人煩惱的,脾氣和你那個媽簡直一模一樣。”蔡毅插了句嘴,不合時宜的感慨,蔡蝶眼神都懶得給了,直接問蔣菡:“今年過你爸那邊過年嗎?”

  蔣菡笑了笑,“不過了,跑來跑去的麻煩,而且我明天也要去別的地方!

  阿芬覺得這會兒自己可以說話了,“這是有情況?我就說嘛,這孩子長這么靚水,早應(yīng)該帶個男朋友回家給你大姑媽看一下了!”

  都知道蔣菡其實可以算是蔡蝶“養(yǎng)”大的,阿芬覺得自己這個馬屁拍得一點問題都沒有,

  蔣菡拿紙擦了擦嘴角,順便做樣掩飾了臉上一抹甜蜜的羞澀,“再過段時間吧,大姑媽眼光和嘴巴都這么毒,我這心里呀,還挺沒底的!

  蔡蝶哈哈大笑,指著蔣菡說:“你把人帶回來,我要看出什么也絕對不當(dāng)人面說!反正你記住,長輩的眼光不會錯,說了些話可能不好聽,但也是為了你將來的幸福著想!

  老鄭也跟著高興,“這么說蔣菡真有男朋友了?”

  “嗯,就是年齡差得有些大,所以呀,我先自己看看,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了才敢?guī)Щ貋!?br />
  聽到這話,蔡蝶臉色有些凝重,骨頭都挑不利索了,“大你幾歲。俊

  “十二歲!

  大家頓時面露難色,阿芬捧著碗斟酌:“十二歲是有點大了,這都大一輪了……”其實心里在揣測這姑娘不會是給人騙了吧。

  蔡毅把酒杯重重一放,怒氣上臉,沒個好語氣,“玩也沒有像你這樣玩的,男人大你十二歲,分分鐘可以捏死你!

  只有蔡欣在打圓場,“大十二歲有什么,我們單位有一對,大十八歲的,老夫少妻人家不照樣過得美滋滋,主要是人好,對老婆好就行!

  “我同意叁姑媽說的!笔Y菡難得應(yīng)聲蔡欣一回。

  “你真有男朋友了?什么時候的事?”蔡宇霆坐不住了。

  蔡家人面面相覷,老鄭反應(yīng)慢一拍,慈祥地催促蔡宇霆:“有危機感了吧,你什么時候也趕緊找一個帶回來,等你有了小家,你爸說不定就會正經(jīng)一些了。”

  “去年!笔Y菡淡淡開口,視線落在對面鄭清昱臉上,恨不得把人盯穿,可鄭清昱一直在動筷,專注吃,好像四周的熱鬧都與她無關(guān)。

  讓人厭恨透的冷淡疏離。

  直到這頓飯結(jié)束,蔡宇霆全程掛臉,文文找到鄭清昱想過去逗逗這個表弟,蔡宇霆不為所動,直到鄭清昱問他:“蔣菡呢?”

  他這才抬起頭,沒精打采說了句“我沒注意”。

  鄭清昱臨走前告誡他:“你爸和蔣菡他媽是沒結(jié)婚,但你趁早打消你的念頭,人家根本也沒把你放在眼里!

  蔡宇霆一臉怔忡,漸漸變成憤怒不甘,可最后只剩下一絲茫然。

  鄭清昱打開房門看到蔣菡的時候一點都不奇怪,她小時候就干過隨便進人家房間隨心所欲把玩偶占為己有的事,還理直氣壯和文文打起來,所以蔡毅評價她“太瘋”。

  當(dāng)時蔡宇霆還幫著自己表姐討伐蔣菡這個外來女。

  “你剛才說那話什么意思?‘什么時候離婚不重要,因為什么離婚才重要’!笔Y菡站在鄭清昱書桌前,漫不經(jīng)心觀賞的姿態(tài),不緊不慢重復(fù)了一遍鄭清昱的話,譏笑一聲:“本來你坦坦蕩蕩承認(rèn)自己離婚,我挺佩服你的,但你不清不楚拋出這句話讓眾人浮想聯(lián)翩,是想引導(dǎo)大家覺得厲成鋒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我沒想到鄭清昱也會做這么綠茶的事,你說要是讓厲成鋒知道,你女神的形象會不會碎一地?”

  “啪”一聲過后,整個房間亮起來,蔣菡一時適應(yīng)不了光線,下意識拿手擋了一下。

  鄭清昱其實很少開房間燈,她習(xí)慣潛在黑暗里,享受孤獨,所以即使在外的繽紛日夜間,她也總有一種陰郁漠然的潮濕氣息。

  “我之后還說了這么多,你卻只聽到這句話!

  蔣菡心中一震,皮被利刃挑開的羞痛感襲來,正想開口,鄭清昱不緊不慢走過來,兀自整理書架愛,當(dāng)她這個人不存在一樣。

  “那我再說一遍,我和厲成鋒離婚是我們兩個人共同協(xié)商的結(jié)果,他尊重我的決定,所以答應(yīng)離婚。你如果聽不懂的話,我換種方式告訴你,如果我不想離婚,外人再怎么干擾,都不會影響我和他!

  “你說這話不覺得可笑嗎?我知道你鄭清昱清高,我也配合你給你一個面子了,是你不斷挑戰(zhàn)我的底線。他沒有拒絕我的時候,你們可還沒有離婚。但我真正和他在一起,是你們離婚之后,我作為他的現(xiàn)任見不了光,可你呢,嘴上說是你想離婚,身體可是誠實得很,演假夫妻演上癮了吧。那次在S會所,前夫喝醉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大老遠(yuǎn)你專程過去一趟就算了,你還和他抱一起,是不是如果我不在,你們除了一本離婚證,還可以理所當(dāng)然上床?”

  鄭清昱輕輕把柜門合上,“如果我愿意,厲成鋒的確會和我上床!痹谑Y菡驚愕羞怒地注視下,鄭清昱轉(zhuǎn)身從角落搬來一個紙箱,放在蔣菡面前。

  似乎是有所預(yù)料,蔣菡表情一滯,指尖滑落到桌沿,死死摳住,用力吸了口氣。

  “他沒有拒絕你之前,你暗送多少秋波都無濟于事怎么不提?你是想說他某一天突然發(fā)現(xiàn)你的魅力,被你打動了所以出軌?這的確是一念之間的事,你也知道在我們還沒離婚的時候你和他就存在越軌行為了,如果我去起訴,你以為你今天還能在我家飯桌上一而再再而叁地不斷放出信號彈挑釁?因為我無法和他繼續(xù)生活,所以他出軌你,正好給我一個離婚的理由,他把全身而退的機會留給了我,這話聽得懂嗎?蔣菡,是你總在挑戰(zhàn)我的底線!

  鄭清昱不太費勁將紙箱往前推,告訴她:“你不用偷跑進我的房間看我這里有沒有留存過去證明你的猜想,我不愛他,所以我不是他,連離婚證都要放在公司辦公室!

  不理會蔣菡猛然抬起的驚愕目光,鄭清昱雙手往胸前輕輕一插,轉(zhuǎn)個身,只留給蔣菡一張冷漠側(cè)臉。

  “我和他十叁歲就認(rèn)識了,他初中喜歡我叁年,十年后我們重逢,他追求我、我們結(jié)婚期間他寫的情書、送的禮物都在里面。你這么在意我這個前妻的身份,我成全你!

  *

  吃飯的時候陳嘉效給鄭清昱打過一通電話,她沒接,一個小時后再看,他之后倒也沒再打了,只是有一條消息。

  鄭清昱看了半天,最終還是主動撥回去。

  他接得很快,“東西到了?我剛看還有十分鐘!

  聽得出來他在吃東西,鄭清昱下意識扭頭看了眼時鐘,估計他現(xiàn)在在某個服務(wù)區(qū)。

  “什么意思?”

  他剛才問她家具體的樓棟門牌號,要干什么也沒說。

  陳嘉效連開叁個小時,高強度集中的精力消耗體力,把一個漢堡吃完,就的礦泉水。午后薄弱的陽光曬進來,身體也有點疲倦了,“我買了點東西,大過年的!

  鄭清昱皺了皺眉,但也沒說什么,兩人之間沉默片刻,忽聽陳嘉效低低笑了一下,“你放心,我不會讓別人有機可乘揣測什么,所以后來覺得只點到小區(qū)門口就好了,只是得麻煩你大冷的天又跑一趟!

  末了補充一句,“你可以說是老同學(xué)送的。”

  他們本來就可以算“老同學(xué)”。

  鄭清昱還是沒說話,陳嘉效有點頭疼,覺得老鄭說的,用沉默去反抗的鄭清昱瞬間具象化了,他揉了揉眉心,自然而然問起:“今天還好嗎?”

  電話里傳來蔡蝶關(guān)切地詢問:“乖女干嘛去?”

  鄭清昱說下樓取個外賣,同學(xué)給他們拜年買的。

  背景音熱熱鬧鬧的,蔡蝶似乎是來不及管,陳嘉效默默聆聽,不知不覺全身心都放松下來,摸出一根利群點燃,溫聲叮囑她:“多穿點!

  十分鐘,鄭清昱估摸著時間,這時候往外走差不多,她那邊聲音漸漸也靜了,“吱呀”一聲響后,一串空蕩回音。

  “走樓梯?”

  “不是,我從一樓出來。”

  陳嘉效無聲笑了,兩人之間一時也沒話題,鄭清昱快走到門口,問他:“還要開多久?”

  “路況還行,四十分鐘就能到!

  前年和厲成鋒結(jié)婚后鄭清昱跟他回過一次東縣,自她十四歲那年離開后,那個小縣城變了很多。

  鄭清昱微微仰起頭哈了口氣,再看過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外賣員了,與此同時又有電話打過來。

  “東西到了。”

  等電話那頭應(yīng)了一聲,鄭清昱主動掛斷電話,走上前和外賣小哥核對信息,一盒茶葉,還有一盒蜜柑。

  蜜柑是鄭清昱去年在酒店包廂嘗過一片的日本名貴品種。

  要回去的時候馬路對面的大奔門開了,下來一個穿棉夾克的高大身影,有些著急邁著凌亂又穩(wěn)的步伐朝這邊走來,在鄭清昱轉(zhuǎn)身之際叫住她:“清昱……”

  空曠街道上就一輛豪車,對比外賣員的電動,太招搖,鄭清昱沒出小區(qū)門就看到了。

  “新年快樂!眳柍射h目光止不住停在她那張清絕面容上,從隔著老遠(yuǎn)的距離開始,他一直在車窗里面注視鄭清昱,沒想到這樣也能見到她。

  她裹了件羽絨服,需要走到小區(qū)外面取外賣,讓厲成鋒有些詫異,視線從她手里的東西一掠,隱約猜到是別人點的,還是下意識想伸手接過來。

  “怎么不戴雙手套?”

  鄭清昱真的沒有回應(yīng)他的“新年快樂”。

  昨晚卡點發(fā)的消息也石沉大海。

  “來接蔣菡?”

  厲成鋒心臟猛一縮,突然就清醒了,無意識皺起眉頭,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鄭清昱實在厭倦,表情比零落的雪還要涼,“但凡不是蔣菡,現(xiàn)在場面都不至于鬧這么難堪!

  沒等厲成鋒反應(yīng)過來,鄭清昱已經(jīng)離開了,微朦的視野里,她纖細(xì)裊娜的背影搖搖欲墜又充滿柔韌怎么都不會被風(fēng)雪折斷一樣。

  十分鐘后,蔣菡下來了,遠(yuǎn)遠(yuǎn)望見厲成鋒靠在車身抽煙,她狂奔過去,過馬路時連兩邊都沒有看。

  “這么冷怎么下來了,我又不會嫌棄你在車?yán)锍闊!?br />
  厲成鋒目光冷冷看著眼下的年輕女孩,最后一縷殘煙從鼻腔慢慢溢出來,她身上幽香陣陣,妝容是時下最流行的清純透亮風(fēng),一雙眼小鹿一樣懵懂純凈。

  蔣菡可以隨時變化風(fēng)格。

  但無論何時都有無畏的年輕氣息。

  “怎么了?”蔣菡嘴角的笑意慢慢落回去,心里直打鼓,“是不是清昱姐和你說什么了?”

  “這句話應(yīng)該我問你!

  蔣菡松開環(huán)在他腰間的手,唇邊抹起一抹譏笑,“你現(xiàn)在是為了一個拋棄你的前妻質(zhì)問我嗎?”

  厲成鋒拇指食指捏著煙狠狠吸一口,站直身體,目光凌厲逼視她:“你要我?guī)闳マr(nóng)莊我?guī)Я,你要見我的朋友我也讓了,可你還是不知足,農(nóng)莊那天之后我警告過你,你嫌自己活得太自在非要被人送進去才舒服我管不來了,你不要臉,我還要!

  “你要臉?那你跟我上床干嘛?”蔣菡氣笑,不畏不懼仰起臉,換上一副妖艷的神情迎上去。

  “你和鄭清昱真不愧是一起上了兩年床的人,一樣的自私、虛偽。你既然選擇和我在一起,我想要一個身份有什么錯?你是帶我去見你那些酒肉朋友了,可在鄭清昱家人面前,我不能說你是我男人,我要和你回去過年你也不讓,你他媽讓我知足什么?”

  蔣菡狠狠戳厲成鋒胸口,眼眶驀地紅了,“你到底在不舍得什么?鄭清昱從來就沒愛過你,她剛才親口和我說的。人家可也說了,今后還要結(jié)婚,會大擺酒席,可是和你在一起,你他媽上桿子要給她一個豪華婚禮人家都嫌麻煩。你早就到了吧,應(yīng)該看到她這么冷的天還下來取外賣,上好的茶葉和水果,說是朋友送的,我看是陳嘉效也說不準(zhǔn),反正她不缺追求者,你和我在一起覺得愧疚,可她說不定和你結(jié)婚第一年就和別的男人睡了。你寫的情書、送的禮物全被她扔到一個老鼠都不稀罕湊的犄角旮旯,她讓我替她扔掉那些垃圾,我他媽就看到你是怎么當(dāng)舔狗的?赡闾騺硖蛉,一條狗都不如!”

  “啪”一聲脆響過后,空氣陷入死寂。蔣菡被打懵,半邊身子都麻了,偏偏一點都沒有偏移,眼中噙著一大顆淚珠不可置信望著眼前這個陌生男人。

  厲成鋒緊繃的五官上浮有一縷不自然的青,眼神是蔣菡從未見過的陰狠。叁十四歲的厲成鋒不像當(dāng)年教訓(xùn)意淫鄭清昱的學(xué)長那樣心浮氣躁,他扔掉煙頭,平靜理了理衣領(lǐng),沒有絲毫失態(tài),幽幽開口:“你和要我在一起的一個身份?我給你!

  他緩緩低下頭在她耳邊,目光陰冷望著前方一字一句開口:“你永遠(yuǎn)是一個第叁者,但永遠(yuǎn)不可能上位。”

  說完,厲成鋒面無表情拉開車門,沒有多一秒的猶豫絕塵而去。

  等蔣菡反應(yīng)過來,只扒住了一點加速中的車尾,長長一截美甲被生生劈斷,疼痛鉆心,她失控吼出來:“厲成鋒你這個瘋子!”

  可早連那輛車的影子都不見了。

  蔣菡大口大口吸著刀子一樣寒風(fēng),踉蹌倒在了路邊,目光失焦,心仍有余悸。

  厲成鋒真的是個瘋子,她愛上了一個偏執(zhí)的魔鬼,可對方執(zhí)著的對象是前妻,蔣菡忽然覺得通體冰涼,又哭又笑,知道自己也遲早會被這對狗男女逼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