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晚車院那邊教學樓停電了,他就過來我們這邊隨便進了間教室,不過他也是查過課表上面顯示是空教室才進來的,他沒想到我們居然還要上晚自習,直到清昱她們來點名才反應過來!
“什么?他們居然沒有晚自習?”
“有吧,大一全校都有,只不過咱們醫(yī)學牲比別人多一年,所以晚自習也比別人多一年!
芮敏不耐煩打斷她們,“重點別跑偏好嗎?我正上頭呢!
“所以他剛好坐到了逃課大王齊安的座位,芮芮的前面,這不是緣分是什么?”靚姐變成了“捧場姐”。
芮敏嘴角就沒下來過,接著說:“我就逗他一個教室突然進來這么多人,而且都坐滿了在老老實實學習他就沒懷疑過嗎?他說反正沒人趕他,那天忙著趕課題,沒注意,而且他以為咱們醫(yī)學院這邊就是這樣的,太卷,我就順勢和他聊了一下他們專業(yè),姐妹們,放心吧,只要能說上話,我正常發(fā)揮完全沒問題!
“行,那你準備什么領(lǐng)他參加咱們的飯局!绷阂庖庾屝⊙┙o她也拿一罐可樂。
“不是,你們不懂我的策略,經(jīng)過今晚的考察,我發(fā)現(xiàn)他這人一眼看過去高冷,但剛開始接觸吧,又不會讓你覺得太難聊,實際上這種男人最難搞了。我要轉(zhuǎn)換思路,放長線釣大魚!
梁意意不可思議,搭著鄭清昱肩膀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不是吧大姐?要我說,他今晚愿意和你聊,而且加你微信了,就說明真正接觸后他對你起碼是有點意思的,說是見色起意也不過分,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芮敏重點跑偏,“我就說我今天還行吧,反正比那晚在教室要強!
“我贊成意姐說的。”鄭清昱難得發(fā)言一句。
“那我直接表白,說我要追你?”
小雪持反對意見,“我不同意,女生不能主動,芮芮又不差,她要是都主動,男人更不懂得珍惜了!
梁意意好笑,“她要是差,帥哥的微信能讓她加上?聽我的,沉如靜堵人了小理鳥都不鳥她,你這好歹都聊上了,不沖等著過年啊。”
就這個問題,401差點吵起來。凌晨三點,芮敏給鄭清昱發(fā)消息,“睡了嗎?我睡不著!
鄭清昱也失眠,不過還是提醒她,“明天有考試!
“我知道,但我在等。”
“等他給你發(fā)消息?”
芮敏險些叫出聲,窸窸窣窣下床走到鄭清昱旁邊,把手電筒照到自己臉上,做個委屈表情。
兩人出到樓道,芮敏和鄭清昱說實話:“我其實是想看他會不會主動找我,再決定下一步要怎么做?可是我倆現(xiàn)在微信一句話都沒聊,那你說他不找我聊天他加我干嘛?”
“我覺得,得慢慢來!
芮敏小白兔一樣乖巧等待鄭清昱把話說完,“就是哪怕他現(xiàn)在不想談戀愛,或者說對你并沒有哪方面的想法,但你得讓他認識你,了解你,慢慢變得想和你談戀愛。如果現(xiàn)在在兩個人零交際的時候就表明交友意圖,對方?jīng)]有那樣的想法,有兩種可能:一繼續(xù)認識,也許未來有一天你還是拿下他;二把人嚇跑,徹底拜拜。如果真的喜歡,為什么要允許一開始就把機會扼殺的可能性存在。我不知道你能懂嗎?”
“我太懂了!鄭清昱還得是你,你當時就是這樣追那誰的嗎,死磕到底?”
聽說鄭清昱那段初戀是她先喜歡對方的,而且追了挺久,芮敏下巴都要驚掉。
鄭清昱笑了笑,很久沒說話。
“看你吧,但如果只是一時起意,那點欲望隨著時間消耗就消耗了,沒表白就不會尷尬,你也不會損失什么。如果真的很喜歡他,你就相信時間久了一切皆有可能!
芮敏古怪看鄭清昱一眼,“不至于吧,說得好像我這輩子非他不可了一樣,不至于不至于,只是我現(xiàn)在對他比較有意思而已。我覺得你吧,太嚴肅了,有點古板?愛情觀像老一輩人認可的那種,怪不得你頂著這張臉這么清心寡欲,多體驗體驗不好嗎?老實說,大一剛開學那會兒,我以為你是那種到處留情的女生,還罵過你來著,不過那是因為你真的太漂亮了!”
鄭清昱并不意外,聳聳肩,“所以說看你自己。我的口香糖呢?”
“給了他一片。”芮敏有些心虛,不過立馬就恢復如常,“你說我怎么樣才能讓沉如靜知道這件事?”
鄭清昱認真思索片刻,“下次上晚自習,你拿個喇叭去一教喊?”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爆笑出聲。
*
十二點鄭清昱洗完澡出來,發(fā)現(xiàn)手機上有通未接來電,厲成鋒的。
她撥了回去。
“還沒睡?”厲成鋒有些意外。
“我今天在機場看到你了!编嵡尻呕卦铝翞车臅r候進了趟小賣部,買杜蕾斯的時候順手讓拿了包真龍細支。
她拆開包裝抽出來一支,用陳嘉效留在這里的打火機,但不會抽。
長久沉默后,電話那頭似乎嘆了口氣,“如果你不想繼續(xù)了,我隨時配合。”
“這句話應該我和你說,因為我不想蔣菡某一天突然跑到我爸媽面前,告訴兩個老的我和你早離婚了,她才是你現(xiàn)在的女朋友。雖然這是事實。我覺得,蔣菡也挺可憐的,她有宣示主權(quán)的權(quán)力!
她異常平靜的話,讓厲成鋒體內(nèi)燒起一把無狀的火,低沉開口:“你今天為什么會在機場?”還打了那通電話。
“我送我男朋友!
話筒里那陣很重的呼吸戛然而止,煙灰自動斷落,一抹猩紅更兇。
厲成鋒很輕笑出聲,閉上眼睛輕吁口氣,摸煙的手有點抖,他是實實在在吸了一大口煙,肺有辛辣的感覺。
“其實男人女人都一樣,不是嗎?”
鄭清昱沒深究他這句話。奇怪,剛才厲成鋒提起機場,她滿腦子都是陳嘉效過安檢舉起雙手那幕,從通話界面退出去,回復六小時前的微信。
“你當時為什么加芮敏微信!
腦海在回放厲成鋒的話。
也許是她太久沒回應,厲成鋒把電話掛了。他想說的話,一句話都沒說出口。
其實想問,清昱,我們真的沒可能了嗎?
他帶別的女人去出差,鄭清昱的電話打過來,主動交代未來幾天的行程,讓厲成鋒無地自容,被沉重的愧疚和犯罪感淹沒。
長達一年離婚繼續(xù)扮演夫妻的戲碼,太容易讓人混淆,好像現(xiàn)實就是他和她還在婚姻存續(xù)期間,機場那通電話,厲成鋒幻視鄭清昱還是“妻子”的角色,而他是背叛者。
他是應該自愧心虛的,像出軌的男人懇求重新開始的一個機會,太羞恥,不過這沒什么,他本來就是靠厚臉皮娶到鄭清昱。
可這通他主動要開始的電話,鄭清昱兩句話就讓他跌落回現(xiàn)實的平地,粉身碎骨。
她明明看到了他和蔣菡,卻戲弄他;
她也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如果他注定擁有撥通這個電話前的歉意和心虛,鄭清昱也應該這樣。
厲成鋒整個人斂在黑暗里,內(nèi)心忽然非常陰戾、狹隘,眼眶猩紅很兇地吞云吐霧,突然想拖死鄭清昱。他要威脅她隱瞞兩人真實的婚姻狀態(tài),不算難事,只要他們離婚的消息沒有公開,她就永遠沒辦法正大光明和那個或者下一個,無數(shù)個“男朋友”在一起。
厲成鋒從不自詡是好人,生意做到今天這個地步,如果他真的只是蔡蝶老鄭眼中那個老實穩(wěn)重的小伙子,那群人調(diào)侃的“老婆奴”,就不可能擁有今天的一切。
誰要是自作聰明戲耍他,厲成鋒會像初中那會兒,把人弄到學校后門的小巷子,往死弄,讓他生不如死。
可對方是鄭清昱,可他愛她。
只是這兩個可以看作合并為一個的理由,厲成鋒的心就軟了,就像當初她提分居一段時間,他知道她忍受這段婚姻到極點了,她過不下去了,她沒法愛他,下一步就是提離婚。厲成鋒都懂,即使他再不甘心,再不想放手,可是看到她無法入睡,臉上沒有笑容,他做了他曾經(jīng)最不屑的事——出軌。
只為了給她一個順理成章,甚至是在離婚這件事上對她有利,擁有絕對主動權(quán)的理由。
那天他讓鄭清昱去他公司,在她來的時候,沒拿開蔣菡攀上自己的手,年輕姑娘故意在他車里留下的發(fā)夾,也沒扔。
當晚,鄭清昱就提出了離婚。
厲成鋒還是想從她臉上看出一絲難過,憤怒也好,可鄭清昱什么表情都沒有,還是清冷如水又像云的神態(tài),的確像不可冒犯的神女,
兩人達成一致,暫不對外公開離婚消息,主要是顧慮到兩邊老人,那段時間老鄭突發(fā)中風,厲成鋒自己的爸媽一大把年紀還鬧離婚,一片混亂。后來老鄭好了,蔡蝶又出事,鄭清昱對此很抱歉,主動和厲成鋒談,希望這不會影響他和蔣菡。
她不愛他,一點都不,以前不愛,就算他已經(jīng)擁有了名和利,她還是不愛。
滿腦子是穿校服的鄭清昱,和三年前在醫(yī)院門口被雨澆透可還是不會狼狽的鄭清昱。
他是不上進的駝背小子,也是坐在千萬豪車里白手起家的老總。
落地窗中燈火輝煌里性感嫵媚的曲線輪廓,一下把厲成鋒從值得回憶的過去拉回現(xiàn)實,他漫不經(jīng)心往后一靠,叼著煙,眼神是頹然的迷離。
年輕女孩很懂自己的優(yōu)勢,也善于利用。
厲成鋒硬很快,也就是這時,嘲弄一笑。
男人就是這樣,可以說愛一個女人,想和恨同一個女人,卻可以和另一個女人上床。
鄭清昱不過也是這樣的人。
所以他想狠狠嘲諷她:女人和男人,是一樣的。
凌晨四點,鄭清昱醒了,她睡眠向來淺,夢比生物鐘還大的威力。
下意識去摸手機,記得以前也有一次,她半夜回消息,陳嘉效直接一個電話撥過來,熬夜的心悸感狂風般席卷,鄭清昱手忙腳亂摁掉,之后他改打字:還沒睡?
她說自己醒了。
“做噩夢?”
鄭清昱沒回答,算默認。又過兩分鐘,他說,“醒了不要怕,給我發(fā)消息!
真的像年輕時談戀愛。
今天的陳嘉效三十二歲,她也快了。
這回她沒給他發(fā),而是收到他的消息。
“那種情況下,我再不給挺尷尬的,加微信也不一定要談戀愛,我記得后來和她說得很清楚。”
他真的在回答,計較的那種,解釋自己并不是喜歡吊著人的渣男。
不知道為什么,鄭清昱覺得這樣的陳嘉效又像自尊心高于一切的別扭少年。雖然她沒經(jīng)歷過那樣的他。
大學時期的陳嘉效,過于禮貌,太高冷,自矜,傲慢又清高,他的確一開始就把芮敏的路堵得很死,表明自己不想談戀愛,讓她不要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鄭清昱想起來了。
可她還是想問。
盯著屏幕,她不自覺笑了,想起他那句,“過了十年才記起來計較這件事嗎?”
原來都已經(jīng)過了十年了。
那樣驕傲不近人情的陳嘉效,又怎么會心甘情愿做別人婚姻見不得光的破壞者。
所以今晚在機場,他連“再見”都沒說,明明十年前,他和她說最多的話,就是再見。
一年前,他們真的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