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傾滑倒在地,緩緩地閉上了眼睛,鮮血頃刻間染紅了圣陽殿地面的金磚。
云淺月忽然撇開頭,一滴清淚滴落。
容景從下方收回視線,看向云淺月,抬起如玉的手,輕輕用指腹擷去了她眼角的清淚,眸光溫柔,如詩似畫的容顏溫潤如玉,并沒有說話,但他的舉動卻包含了無盡的暖意。
云淺月扯開嘴角,對他笑了一下。
“別笑了!笑比哭還難看,還不如你哭一下!比菥懊茰\月的頭,用傳音入密道。
云淺月止住笑,閉了閉眼,再睜開,眼中一片平靜。
容景撤回手,繼續(xù)向下看去。
云淺月也跟著容景向下看去。
“二哥!”夜天煜凄厲地大喊了一聲,這一聲飽含了濃濃的兄弟親情。他一把打開秦玉凝架在他肩上的劍,奔向夜天傾,彎身抱住他。
不知道是夜天煜再不顧忌,還是秦玉凝因為夜天傾的話和他這樣自刎而死在她面前讓她太過震駭,她的身子被夜天煜的力道沖得后退了兩步,臉色蒼白無血色地看著躺在血泊中的夜天傾,手中的寶劍脫落,“咣當”一聲砸在了地上。
“二哥!”夜天煜又大喊了一聲,用力地搖晃夜天傾。
“四……弟……我……先走……一步了……”夜天傾似乎還有一絲氣息,閉著的眼睛困難地睜開,混沌不清地吐出一句話。
“二哥,你等等我,我這就與你一起!”夜天煜紅了眼睛,一把拾起夜天傾扔在地上的寶劍,向自己的脖子自刎而去。
夜天逸忽然出手,輕飄飄一揮袖,打斷了他手中的寶劍。寶劍再次“桄榔”一聲掉在了地上。
“夜天逸!我連死都不行嗎?”夜天煜抬起頭,一雙發(fā)紅的眼睛惱怒地瞪著夜天逸。
“四哥難道忘了如今還在四皇子府的四皇子側(cè)妃了嗎?你死了一了百了,她呢?”夜天逸看著夜天煜,慢慢地道。
“我死,她自然也死!她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夜天煜咬著牙道。
“你死很容易,但你若是死了,她死怕是不容易。”夜天逸慢慢地道。
“你什么意思?”夜天煜瞪著夜天逸。
“就是四哥能想到的意思!趙可菡如此女子,弟弟覺得死了可惜!怎么也要留她一條活命的!四哥若是放心的話,就先死吧!若是不放心的話,那就需要你先殺了她再自己去死了。否則的話,弟弟實在不想看到趙小姐這樣的女子就這樣隨你去死,怎么也會忍不住出手阻止的。”夜天逸迎著夜天煜的視線,淡淡地道:“以后時間一長,她沒準就淡了要死的心思,到時候還記不記得你,誰又說得準?”
“你……”夜天煜大怒,一雙火紅的眸子幾乎要噴出火來。
夜天逸卻不再說話,靜靜站著,看著夜天煜和他懷里的夜天傾。
“四弟……哥哥先……去了……你……你不急……”夜天傾的血似乎流盡了,嘴角再無鮮血流出,眸光渙散,聲音也越來越低,幾不可聞,“月……妹……妹……”
雖然他的聲音極其混沌不清,極其低微,但這時圣陽殿內(nèi)靜寂無聲,在場之人,還是聽得真切。
“二哥,你還有什么話要對月妹妹說的?你告訴我,我會告訴月妹妹!币固祆蠌囊固煲萆砩鲜栈匾暰,抱著夜天傾,急聲道。
“月……妹妹……我……我愛她……”夜天傾費力地吐出一句話,終于再也支持不住,手臂垂落,斷了最后一絲聲息。
夜天煜聞言沉默地看著夜天傾,看著他手臂垂下,看著他眼睛徹底閉上,心口停止了心跳,身體溫熱,躺在他懷里卻再無半絲聲息。他臉色平靜,似乎對夜天傾臨終說出這樣的話語絲毫不驚訝,盡管他已經(jīng)聽不見,他還是看著他道:“你放心,我會將你的話告訴給月妹妹的!”
云淺月再次轉(zhuǎn)過頭,這回卻是一滴淚也沒落。只是臉色說不出的蒼涼和沉寂。
容景偏頭看了她一眼,并未說話。
“孽子!死了還惦記女人!我夜氏沒有這樣的子孫!”老皇帝聲音猶如黑云壓山般地沉,一雙凹凸的老眼瞪著夜天傾,那神色似乎若是他能起床,他還會再去補上一劍。
“父皇,您不想要我們這樣的兒子!你可知道,我們還不屑托生成這個姓氏?惦記女人怎么了?二哥心里愛的人就是月妹妹!這又有什么錯?至少他比您強,月妹妹如今對他雖然不喜,也沒有再厭惡。可是您呢?您喜歡的女人對你厭惡得連死前都不愿意看您一眼?您的所有女人都是因為您是皇上,沒有一個是真心喜歡您的。在我看來,二哥比你強多了。至少他沒有您狠,更比你懂得怎樣愛,比你懂得成全。”夜天煜抬起頭,恨恨地看著老皇帝。
“孽子!”老皇帝大怒。
“父皇,您可以換點兒新鮮的說法,我們就是孽子!沒有您作孽,又怎么會生出我們?”夜天煜冷笑地看著老皇帝,“二哥的話說得對。夜氏這江山是盜來的,連這皇宮都是盜了慕容氏的。欺世盜名,盜國盜家,涂炭生靈,作孽無數(shù),我們即便身為夜氏子孫,也一樣為此不齒。夜氏江山早晚有一日會崩塌!就像百年前的慕容氏一樣。夜氏所有列祖列宗包括皇室祖嗣祠堂,都會化為煙灰。再不能復!”
“你……”老皇帝再次被這樣的話激怒,老眼通紅,極其可怕地看著夜天煜,大罵道:“混賬,孽子,畜生,天逸,殺了他!現(xiàn)在就給朕殺了他!”
“父皇息怒!”夜天逸搖搖頭。
“好啊,朕說的話如今不管用了是不是?”老皇帝轉(zhuǎn)頭看向夜天逸,眼中的火似乎要冒出來,大怒道:“你沒聽到他說了什么混賬話嗎?這樣的孽子,不殺了等什么?”
“兒臣聽到了!”夜天逸神色平靜。
“聽到還不給朕殺了他!”老皇帝怒喝。
“兒臣覺得讓四哥活著比較好!可以活著代替二哥看看兒臣能不能守得住這夜氏江山!币固煲莸。
“夜天逸,原來你打的這個主意!我即便活著,你也守不住!即便沒有前朝皇族后裔來奪回天下,你也守不住。南梁、南疆、西延、北崎等小國日漸坐大,脫離天圣掌控,外加一個本來就兵強馬壯,遍地富饒的東海,這天下早晚不再姓夜!币固祆洗舐暤溃骸耙固煲,今日我和二哥的下場,就是明日你的下場!
“想要我有這樣的下場似乎不易!”夜天逸不惱不怒,神色平靜,對六公主道:“六妹,你出去看看,文萊將人請來了沒?”
六公主應聲,連忙走了出去。
“朕說殺了他!殺了這個孽子!他不配姓夜!”老皇帝依然怒喝道。
夜天逸不再說話,也不再看老皇帝。
“父皇,您這樣叫聲,我都替您覺得可笑!您怎么現(xiàn)在如今還不明白。這個皇宮,甚至整個天圣皇朝,到如今已經(jīng)不是您說了算了!說了算的人是七弟!連兩個女人都能聽他的,這個皇宮里面,如今還有幾個人不聽他的?包括你的文萊。”夜天煜可笑地看著老皇帝躺在床上叫囂。
老皇帝瞪著夜天煜,老眼火紅,片刻,又瞪向夜天逸,忽然張開嘴,一口血噴了出來。想要起身,卻又跌回了床上,昏死過去。
“秦小姐,勞煩去請?zhí)t(yī)給父皇看診!”夜天逸對秦玉凝吩咐。
“是,七皇子!”秦玉凝應聲走了下去。
“七哥,人來了!”六公主從外面走了出來,身后跟著一群人。
夜天逸看向門口,只見德親王、孝親王、云王爺、秦丞相走了進來,沒有看見夜輕染、容楓、冷邵卓三人。他平靜地問,“三位王叔和丞相來了,染小王爺,冷小王爺和楓世子在何處?”
四人進來之后,似乎被圣陽殿內(nèi)橫七豎八躺著的尸體驚住了,尤其是夜天煜抱著夜天傾坐在地上,夜天傾渾身是血,已經(jīng)沒了聲息,更是令四人驚異不已,一時間都停住腳步,看著眼前的情形,沒聽進去夜天逸的話。
“三位王叔和丞相來了,染小王爺,冷小王爺和楓世子在何處?”夜天逸又問一遍。
“回七皇子,他們?nèi)撕茸砹!來不了了,如今剛剛被送回了府里,都罪得和爛泥一樣。尤其是夜輕染那個混小子,罪得更是人事不省,也不曉得他們?nèi)齻灌了多少壇酒!钡掠H王當先回過神,連忙道。
夜天逸點點頭,“他們雖然來不了,三位王叔和丞相來了也一樣!痹捖洌戳怂娜艘谎鄣溃骸岸绾退母绺富书_了個玩笑,父皇要殺他們,我本來喊你們過來求求情,如今看來也不必了,父皇病又復發(fā)了,如今昏過去了,你們看看四哥該如何處置。”
四人聞言這才看向龍床,果然見老皇帝昏死過去,床上被他吐了一灘血,昏死過去的面相有些恐怖,而床下躺著同樣昏死過去的一個女子,已經(jīng)辨不出樣貌,但看衣著還是可以辨認出是明妃。
四人掠過明妃,再次看向死去的夜天傾和抱著他的夜天煜。一時間無人答話。
“德王叔,您看如何處置?”夜天逸問德親王。
“這……”德親王看了另外三人一眼,謹慎地道:“如今皇上昏迷不醒,一直以來都是七皇子監(jiān)國,這件事情您處置就好!”
“另外兩位王叔和丞相也是和德王叔一樣的想法?”夜天逸看向另外三人。
“德王兄說得對!皇上昏迷不醒,一直以來都是七皇子監(jiān)國,這件事情您處置就好!”孝親王和云王爺齊齊點頭。
秦丞相也連忙附和,“不錯,這件事情七皇子處置就好!臣等聽從七皇子的吩咐!
夜天逸點點頭,慢悠悠地道:“我雖然監(jiān)國,但景世子輔政,也是要聽聽他的意見!”
“這……”德親王皺眉,“景世子今日及冠,淺月小姐及笄,七皇子也知道,他們二人扔下賓客離開了,如今也沒有音訊……”
“夜天逸,廢什么話!要殺就殺,要剮就剮!您去將菡兒叫來,我們這就死給你。”夜天煜打斷德親王的話,對夜天逸恨恨地道。
“我剛剛說過了,二哥和四哥不過是和父皇開了個玩笑而已,不至于是死罪。二哥自刎而死,我沒攔住,如今我既然不讓父皇殺你,也不會殺你,更不會將你的側(cè)妃喊來你們一起自殺。你就不要想這個心思了!币固煲莸戳艘固祆弦谎,對德親王道:“德王叔,先將四哥押入刑部大牢吧!等父皇醒來,景世子回來,再行定奪!”
“是!”德親王連忙應聲。
“四哥,你最好不要想死,我說得出,做得到!你若是自尋死路,那么你的側(cè)妃的下場,可就不是你能想象得到的了!币固煲莸。
夜天煜怒瞪著夜天逸,片刻后,怒意退去,忽然一笑,“我的好七弟,你放心,從現(xiàn)在起,你就是讓哥哥我死,我也不死了。我還有二哥托付我最后告訴月妹妹的話沒告訴,怎么能死?我還要好好地看著你是如何和我們一樣失敗的。我更要看著這天圣皇朝那把尊貴的椅子你能坐幾日!
“四哥能想通最好!免得我再為你憂心!”夜天逸話落,不再看夜天煜,看向德親王。
德親王對外喊道:“來人!”
外面頃刻間涌入幾人。
“將四皇子押去刑部大牢,嚴加看守!”德親王對幾人命令。
“是!”那幾人立即應聲。
“不用你們押,我自己走!”夜天煜放開夜天傾,起身站了起來,抬步向外走去。
那幾人立即拔出刀劍,用刀指著他后背,跟上他出了圣陽殿。德親王看著出去的人,他掌管刑部,似乎不放心,也跟了出去。
孝親王、云王爺、秦丞相三人都看向夜天逸。
“冷王叔,你帶著人去包圍四皇子府,看好趙可菡,告訴她,四哥沒死,被押入了刑部大牢。她若是想四哥活命,就好好在四皇子府待著。”夜天逸對孝親王吩咐。
“是,老臣這就去!”孝親王領(lǐng)命,連忙去了。
“秦丞相!”夜天逸看向秦丞相。
“七皇子請吩咐!”秦丞相立即恭敬地垂首。
“您帶著人清掃皇宮和京城各處吧!明日一早,我不希望再看到哪里有一滴血跡和一具尸首。”夜天逸吩咐道。
“是,老臣這就去!”秦丞相得令,連忙退了下去。
“云王叔!”夜天逸看向云王爺。
“老臣在!”云王爺連忙走上前,態(tài)度極其維諾恭敬。
“你負責將二哥的尸首送回二皇子府安頓,找欽天監(jiān)擇日下葬吧!這也算是禮部的事情!”夜天逸對云王爺吩咐道。
“是!老臣這就將二皇子的尸首送回去!”云王爺連忙應聲,對外喊了一聲,他的貼身隨從和護衛(wèi)進來幾人,他指了指夜天傾的尸體,那幾人立即意會,上來兩個人,抬起了夜天傾走了出去,他也立即跟出去,走到門口忽然回頭問,“七皇子,這擇日下葬的話,該如何葬?是以皇子之禮?還是……”
“皇子之禮,厚葬!”夜天逸道。
“是!”云王爺點頭,表示明白了,連忙退出了圣陽殿。
殿中除了老皇帝和昏迷的明妃和橫七豎八的宮女太監(jiān)尸體外,只剩下六公主和夜天逸。
六公主看了夜天逸一眼,此時走向明妃,伸手將她扶起來,喊道:“母妃,您醒醒!”
明妃一動不動。
“七哥!”六公主又喊了幾聲,明妃還是一動不動,她看向夜天逸。
夜天逸目光定在明妃身上,看了一眼,對六公主道:“六妹不必擔心,明妃娘娘只不過是氣血不通,又加失血有些多,昏死了過去,你將她送回宮吧!稍后讓太醫(yī)去給明妃娘娘開個方子,多養(yǎng)幾日就無礙了。”
六公主似乎松了一口氣,點點頭,對外面喊:“來人!”
外面進來兩個人。
“帶上我母妃,跟我回宮!绷鞣砰_明妃,站起身,對那兩個人吩咐。
那兩個人立即走過來,抬起明妃,跟隨六公主出了圣陽殿。
“文萊!”夜天逸對外喊了一聲。
“七皇子,奴才在!”文萊立即走了進來。
“吩咐人將這里打掃了!”夜天逸吩咐。
文萊連忙應聲,退出去喊人,須臾,進來十多個侍衛(wèi),兩人一抬,搬走了那些宮女太監(jiān)的尸體,清掃血跡。不多時,圣陽殿被打掃得干干凈凈,除了殿中濃郁的血腥味外,絲毫看不出這里曾經(jīng)經(jīng)過了一番殺戮,在這里失去了一個皇子。
文萊帶著人打掃完內(nèi)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殿中除了昏迷的老皇帝外,只剩下夜天逸一人,他看向房頂,清淡地喊道:“景世子,月兒,你們下來吧!”
他喊聲落,房頂上無聲無息。
“我知道你們在!”夜天逸又道。
房頂上依然無聲無息。
“月兒,二哥臨死前說的話不知道你聽到了沒有?想必你距離得遠,沒聽到,不用四哥告訴你了,我來告訴你,他說他愛你。”夜天逸又道。
房頂上依然無聲無息。
夜天逸看著房頂,蹙了蹙眉,收回視線,聲音極低,幾欲不聞,“難道他們真沒來?”
“七皇子!”秦玉凝的聲音從外面響起。
夜天逸收斂起神色,轉(zhuǎn)過身,看向門口,“進來!”
秦玉凝挑開簾幕進來,后面跟著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她對夜天逸恭敬地道:“太醫(yī)院的所有太醫(yī)都到了!
“幾個人去明妃娘娘的寢宮給娘娘看診,幾個人去皇后寢宮,母后今日也受了些驚嚇。剩余的人留在這里給父皇看診!币固煲莘愿。
“是!”太醫(yī)們齊齊應聲。
“你今日累了,回丞相府休息吧!”夜天傾對秦玉凝道。
秦玉凝點點頭,退了出去。
不多時,太醫(yī)院的所有太醫(yī)做好了分派,分了三波,一波前往皇后寢宮,一波前往明妃寢宮,一波留在圣陽殿。
留在圣陽殿給老皇帝看診的太醫(yī)都戰(zhàn)戰(zhàn)兢兢,今日的事情他們早已經(jīng)知曉,如今七皇子懂醫(yī)術(shù)而不再給皇上看診,卻讓他們這些人來看診,這說明了什么?人人都不敢胡亂猜測,只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給老皇帝按部就班號脈。發(fā)現(xiàn)皇上脈息極其虛弱,氣血重傷,明明這兩日已經(jīng)被七皇子調(diào)養(yǎng)得小有起色,如今卻是不止數(shù)日前的調(diào)養(yǎng)全部白費,更是嚴重了,甚至已經(jīng)到了只剩一口氣的地步,回天無力啊!他們互相對看一眼,誰也不敢開藥方。
夜天逸分配好眾人各自的任務,便不再理會,轉(zhuǎn)身打開了圣陽殿的窗子,清冷的風吹進來,吹散了幾分濃郁的血腥味,他站在窗前向外看了片刻后,緩緩轉(zhuǎn)回身,坐在椅子上,開始批閱奏折。就像是這座京城,這座宮殿,從來沒發(fā)生那一場血的洗禮一般。
太醫(yī)們許久無人開方,都看向夜天逸,見夜天逸批閱密函,似乎不打算管這件事情,但他們也不敢隨便入藥,一個年老的太醫(yī)試探地喊了一聲,“七皇子?”
“嗯!”夜天逸淡淡地應了一聲,頭也不抬。
“皇上這病體……這病體……怕是要撐不住,臣等醫(yī)術(shù)低微,您看……”那老太醫(yī)看著夜天逸,生怕一句話說不對,就性命不保。
“父皇大限將到,藥石無醫(yī)。隨便入藥吧!”夜天逸丟出一句話。
那老太醫(yī)見夜天逸沒有發(fā)怒,松了一口氣,看來七皇子比他們更知道皇上的病體,已經(jīng)到了大限之日,與幾名太醫(yī)對看一眼,聚在一起,低聲研究藥方。
圣陽殿內(nèi),夜天逸御筆落在奏折上的刷刷聲和太醫(yī)們的低語聲融合在一起。
圣陽殿房頂,云淺月收回視線,看向容景。
容景此時也收回視線,伸手攬住她的腰,帶著她悄無聲息離開了圣陽殿的房頂,頃刻間按照來時的路線進入了地道。進入地道后,他衣袂如風,絲毫不停頓,帶著她不出片刻便出了地道。
地道的出口,自然是皇宮后宮墻外。
宮外,空氣清冷而清晰,藍天白云,與皇宮濃郁血腥和被陰沉之氣籠罩判若兩個世界。
云淺月向天看了一眼,輕輕吐了一口濁氣,臉色有些晦暗。
容景看了云淺月一眼,攬著她的腰,身形不停,輕功登峰造極,輕如云煙地飄越層層屋宇,向城外飄去。
走了一段路,云淺月才發(fā)現(xiàn)不是回云王府,而是向城外,偏頭問容景,“你要帶我去哪里?”
“你如今想去的地方,就是我要帶你去的地方!比菥暗拖骂^,看著云淺月,溫聲道。
云淺月微揚著臉看著他,“你怎么知道我想要去一個地方?”
容景用另一只沒攬著她腰的手點了點她的心口位置,對她道:“因為你本來就在我的心里,你的心里所想,我自然知道!
云淺月心下一暖,面上的晦暗散去了些,嗔了他一眼,沒說話。
容景也不再說話,攜帶著云淺月向城門而去,一路所過大街小巷,都有士兵在清掃痕跡。那一條被鮮血鋪滿的主街上,孝親王半絲也不敢攜帶,親自帶著人盯著打掃。
出了城門,容景帶著云淺月走了一段路后,停住身形,飄身而落,如玉的手指輕輕一彈,一枚白色的煙霧飄向上空炸開。
云淺月順著容景的手指向天上看去,只見一朵白色的蓮花在上空綻放。
“世子!”青影出現(xiàn),對容景恭敬地喊了一聲。
“去靈臺寺知會慈云方丈一聲,就說我和淺月小姐借靈臺寺的達摩堂一用!”容景對青影吩咐。
青影應聲,瞬間離開了原地,向靈臺寺而去。
容景見青影離開,偏頭對云淺月道:“我們徒步走走吧!”
“嗯!”云淺月點頭。
容景拉著云淺月緩步向前走去,兩人走得并不快,腳步輕緩,步履一致,誰也不說話。地面上傳來兩個人鞋靴摩擦的聲音。
不多時,天空居然飄下雪花。
云淺月停住腳步,看向天空,剛剛好好的藍天白云,此時卻是已經(jīng)轉(zhuǎn)變?yōu)樯n;野滓黄,她看著天空對容景道:“今年的雪終于下了!”
“也許一下就不可收拾!”容景也看向天空,聲音淺淺淡淡。
云淺月不再說話,盯著天空看,雪花從九重天萬丈高空飄落,打在她臉上,眉眼上,冰冰涼涼,在她眼睫毛處落下,頃刻間便化為了一滴純凈的水滴,晶瑩剔透地覆蓋在她的眼簾處。她一動不動,甚至眼睛一眨不眨。
容景從天空收回視線,將手覆在云淺月的臉上,也同時蓋住了她的眼睛。
云淺月眨眨眼睛,那一滴雪化的水滴沾在了容景的手心上,濕濕潤潤。
二人就這樣停留片刻,容景放下手,對她溫聲道:“走吧!”
云淺月點點頭,跟隨容景繼續(xù)向前走。
半個時辰后,二人來到靈臺寺的山門。慈云大師帶著幾名寺中的長老已經(jīng)等候在此,見到二人來到,連忙齊齊雙手合十見禮,“阿彌陀佛,景世子和淺月小姐這廂有禮了!”
“方丈和幾位長老有禮了!”容景頷首,聲音溫潤。
“景世子和淺月小姐請!”慈云方丈和幾位長老讓開山門。
容景拉著云淺月緩步走了進去。
這時,靈臺寺的鐘聲響起,一下一下,每次靈臺寺做法事,都會響起這樣的鐘聲。雖然沉重,卻空靈。
云淺月聽到這樣的鐘聲,終于輕輕吐了一口濁氣。
容景偏頭看了云淺月一眼,沒說話,拉著她向達摩堂走去。方丈和幾位長老齊齊跟隨在二人身后。
來到達摩堂,十八羅漢的佛像各司其位。容景和云淺月看了一眼,齊齊邁進了門檻,站在了佛堂的正中央,看著正中最大的一尊佛祖之像。
“景世子,要作法嗎?”慈云方丈上前,低聲詢問容景。
“要!”容景道。
方丈點點頭,回身對幾位長老一擺手。幾位長老顯然早已經(jīng)有準備,齊齊一揮手,外面涌進了不少僧人,排排坐好。不多時,達摩堂響起了超度誦經(jīng)的聲音。
顯然,靈臺寺雖然是佛門圣地,但也是知曉天圣京城發(fā)生的那一場逼宮傳位血洗之事。因為這一場法事,按照的是皇子之禮。
云淺月閉上眼睛,靜靜地聽著誦經(jīng)聲,腦中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時候,第一次初見夜天傾的情形,那是她娘去世后不久,姑姑將她接進了宮,夜天傾去榮華宮給姑姑請安,她坐在皇后身邊打量這個太子,或許應該說那時候打量她將來要嫁的人。他不過是個幾歲的孩子而已,得天獨厚的條件,和生來的太子身份,讓他看起來整個人像是一座小金山,她打量他的時候,他也打量她,兩個小孩對看了半響,姑姑輕咳了一聲,他似乎掛不住臉,連忙收回視線,紅著臉告辭。姑姑自然準了,回頭問她,“太子怎么樣?”,她誠實地回答,“若是他將來能很有錢,嫁給他也不錯。”,姑姑笑罵了她一句,“不知羞”,此事便也接過去了。
夜天傾走后不多時,藍妃帶著夜天逸前來請安,她發(fā)現(xiàn)夜天逸和小七長得太像,以為他就是小七,于是在姑姑和藍妃震驚的目光中,拉著夜天逸出了榮華宮。后來雖然知道他背不出**宣言,不是小七,但依然在他身上寄予了對小七的情感,所以,后來進宮,她便刻意地避開夜天傾,和夜天逸相處時日居多。后來老皇帝四十五大壽,她在那一天,相繼認識了容景,夜輕染,容楓,冷邵卓等人,也是在那一天,她為了探出老皇帝的心思,偷換了抓鬮,后來將鼻涕眼淚抹在夜天傾身上,招致本來對她有好感的夜天傾對她厭惡至極,而她為了早日擺脫嫁入皇室遵循祖訓的身份,追在他身后偽裝,這樣一晃,就是十年。
算起來,那十年她雖然追在他身后,但她記住的事情真的不多,因為她在他身后,她從來就未曾真正用心去關(guān)注這個太子。只將他當做擋住她自由的絆腳石,恨不得踢開他。
若不是她啟動鳳凰劫,是否她還在夜天傾面前繼續(xù)做戲?他還是依然厭惡她如斯?
是否,有些東西就不必發(fā)生?比如他臨死的那一句,他愛她!
凡事都再沒如果!
云淺月打住思緒,閉著眼睛默默念道:“夜天傾,你好走!”
這時,青影來到容景面前,看了云淺月一眼,對他低聲道:“世子,剛剛宮中傳來消息,皇上駕崩了!”
容景聞言挑了挑眉,云淺月猛地睜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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