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亭把玩著手中的珠扣,就像容景把玩著他手中的玉佩一樣,清貴優(yōu)雅。仿佛閑坐飲茶,又似懶坐賞景。他臉色有些白,但被紫楓林的暗影遮掩,俊逸的眉目有些斑駁。
云淺月忽然對蒼亭出手,一縷氣風(fēng)掃過,無聲無息,直奔他手里的珠扣。
老者察覺想要出手,蒼亭對身后一擺手,老者立即住手。蒼亭看著云淺月的氣風(fēng)向他手掃來,頃刻間他手中的珠扣便化成了灰。順著他指縫滑落,他挑了挑眉,眸光藏了一絲笑意,聲音低而愉悅,“答應(yīng)我了?”
云淺月轉(zhuǎn)回身,冷冷地道:“你可以走了!”
“好!”蒼亭答得痛快,將手遞給身旁的老者,老者立即伸手去扶,他就著老者扶著的手緩緩站起身,姿態(tài)依然清貴,抬步離開。
那四名男子尾隨其后離開。
走了進(jìn)步,蒼亭忽然回頭,對云淺月一笑,溫和地道:“哦,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我此次進(jìn)京是應(yīng)七皇子之邀,坐七皇子府的坐上之賓!
云淺月猛地回頭。
蒼亭看著她,笑意加深,“嗯,我想你懂的!有一個(gè)職位似乎叫做幕僚!
云淺月面容瞬間清冷,死死地盯著蒼亭,冷然道:“蒼亭,你是十大世家蒼家的少主,十大世家才入世幾日?你這么快就想要介入天圣的朝局?你想清楚了沒有!”
“本來還沒想清楚,想來這京城看看而已,不過如今嘛……”蒼亭似乎看了容景一眼,淡淡一笑,“想清楚了!這天圣的京城太有意思,尤其是你,讓我舍不得離開。所以,就不離開了吧!”
云淺月瞇起眼睛,警告道:“小心入了泥潭出不來!”
“出不來就出不來了!若是你好心的話,不如到時(shí)候念著我們十年前在天雪山的舊情,拉我一把。”蒼亭不以為意,話落,對云淺月眨眨眼睛,神色有些俏皮。
云淺月臉色發(fā)寒,忽然折起一旁的一根楓葉枝對著蒼亭直直扔了過去。
扶著蒼亭的老者面色一變,瞬間出手,那根楓葉枝被他隔空摧毀,化為灰燼。
“蒼伯,哎,今日是中秋,她好不容易對我折枝相贈,你怎地給毀了?”蒼亭一嘆,看著那被毀了的楓葉枝,語氣有些埋怨。
那個(gè)叫做蒼伯的老者一怔。
“凌蓮、伊雪!招紅閣七長老,給我封了他的嘴!”云淺月冷冷地看著蒼亭。
“是,小姐!”凌蓮和伊雪齊齊伸手入懷,似乎要掏出信號彈。
“帶少主離開!”蒼伯面色大變,立即護(hù)住蒼亭,他身后那四人也立即上前護(hù)住蒼亭。
凌蓮和伊雪齊齊阻住幾人的去路,手中的信號彈向上空飛去。
“容楓,截下來!”容景忽然開口,聲音淺淡。
容楓看了云淺月一眼,足尖輕點(diǎn),身子瞬間凌空而起,尾隨著凌蓮和伊雪拿出的那兩枚信號彈而去,轉(zhuǎn)眼間在那枚信號彈炸開之前便將之截下,收回手中,轉(zhuǎn)了個(gè)圈,飄身而落。
凌蓮和伊雪齊齊一怔。
那叫做蒼伯的老者和他身后的那四名黑衣人亦是齊齊一怔。
蒼亭忽然輕笑,“看來景世子舍不得封了我這張嘴。”話落,他對云淺月挑了挑好看的眉,“看來你們不一心!
“要走趕緊走!再晚一步,讓你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云淺月冷冷地看著蒼亭,“蒼亭,我告訴你,這京中渾水太深,你最好小心謹(jǐn)慎一些再做決定,別彌足深陷,將幾百年的蒼家毀于一旦。”
“好說!”蒼亭語氣輕如云煙,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向前走去。
蒼伯和那四名黑衣人心里齊齊一松,連忙護(hù)著蒼亭離開。
容楓將那兩枚信號彈扔回給凌蓮和伊雪,對二人使了個(gè)顏色,走離了這處。凌蓮和伊雪自然知道楓世子是給小姐和景世子單獨(dú)相處的時(shí)間,也連忙跟著他退遠(yuǎn)了些。
人都走沒,一時(shí)間這一處極為靜寂。
云淺月回身看著容景,他依然低垂著頭,把玩著玉佩,不知道心里想什么。抿唇看了他片刻,平靜地問,“是跟我回云王府,還是回榮王府,還是離京?”
容景不答話,仿若未聞。
“我問你話呢?”云淺月聲音依然平靜。
容景依然不答話,撫摸把玩玉佩的規(guī)矩都不終止或者停頓一下。
“你聽到我說的話了嗎?”云淺月?lián)]手一掌,打在了容景靠著的楓樹樹干上。樹干晃了幾晃,樹干上的樹葉稀里嘩啦落下,打在容景的頭上、肩上、身上。
容景身子跟著晃動了一下,看著楓葉占滿了他的月牙白錦袍,依然無動于衷。
“你就打算一直和我別扭是吧?好!那么你就別扭著吧!”云淺月即便揮出一掌,心情也是極為平靜,也許是怒到極致而變得平靜。她忽然轉(zhuǎn)身,抬步離去。
她剛走了兩步,容景忽然開口,聲音極低,“你希望我去哪里?”
云淺月腳步一頓,很想說我希望你回云王府,你千里迢迢回來不就是為了和我一起賞八月十五中秋的月亮嗎?如今卻弄了一身是傷,她張了張口,忽然覺得這樣的周而復(fù)始太過累,她多少次低聲下氣,想要求仁得仁,可偏偏事與愿違。今日的事情是否真該兩個(gè)人都靜靜?她也需要靜靜。于是,她沉默不語。
“云淺月,你說,你希望我去哪里?”容景抬頭,看著云淺月的背影。
“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是你的自由!痹茰\月深吸一口氣,冷下心道。
容景“呵”地一聲忽然笑了,笑意有些慘然,“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說,我想去的該是哪里呢?哪里才是我最想去的?”
云淺月心忽然揪緊。
“云王府沒有你我會去?榮王府還沒有值得我牽掛的東西,離開京城嗎?也許根本就不該回來。”容景忽然閉上眼睛,臉色晦暗,聲音有些艱澀,“云淺月,這樣的我讓你累了吧?其實(shí),這樣的我,我也累。”
云淺月袖中的手攥緊。
“你走吧!我就在這里靜靜!比菥八坪鯂@息一聲,聲音有些隱隱的疲憊。
云淺月猛地回頭,惱怒地看著容景,“容景,我們說好不打架的!”
“是啊,說好的,可是我忍不住就生氣,就惱怒,就和你打架,就和你發(fā)脾氣,怎么辦呢?你看,我如此不好,你要不要放棄我?扔下我不管?”容景靠著樹干攤了攤手,手中被他把玩的玉佩滑落到他身旁的草地上。
“我放棄你,不管你,你就滿意了?開心了是嗎?”云淺月唇瓣抿成一線,忽然一字一句地道:“好!我放棄你!”
容景身子一顫。
云淺月再不看他一眼,轉(zhuǎn)身就走,背影挺得筆直。
“云淺月!”容景忽然喊了一聲,坐著的身子站了起來,他剛一起身,忽然一口血噴了出來,身子轟然向地上倒去。
云淺月一驚,猛地回頭,只見往日那清瘦挺拔秀雅的身影如玉山一般轟然倒塌,他胸前那一大片鮮紅的血灼傷了她的眼睛,她瞳仁猛地一縮,轉(zhuǎn)身向他奔去。
但即便她速度再快,也不及他倒下的速度快。
“砰”地一聲,他倒在了草地上。
云淺月只感覺自己的心在這一霎那被割了一道深深的口子,那口子如一座山峰被硬生生地劈開了一道山澗一般,在她心坎處劈開。轟地一聲,她的頭暈了暈,眼前金星四冒,忽然那一瞬間看不清什么東西,她定了定神,才緩緩地蹲下身,顫抖地抱住容景的身子,聲音啞得不能再啞,輕得不能再輕,“容景……”
容景閉著眼睛一動不動,顯然已經(jīng)昏了過去。
云淺月顫抖著伸手去給容景把脈,手剛碰到他的脈搏,猛地一縮,她啞著嗓子對容楓喊,“容楓,快過來!”
容楓聽見云淺月的喊聲,連忙來到她身邊,看到眼前的情形面色一變。
凌蓮和伊雪也齊齊趕來,看到眼前的情形同樣面色大變,“小姐,景世子……”
“趕緊帶他回府!”容楓當(dāng)機(jī)立斷,彎身去抱起容景。
云淺月點(diǎn)點(diǎn)頭,站起身,腿有些軟,支撐不住身子,剛站起來就要向地上倒去,凌蓮一把扶住她。容楓回頭看了一眼,對凌蓮道:“帶上你家小姐!”
凌蓮應(yīng)了一聲,容楓足尖輕點(diǎn),帶著容景飛身離開了紫楓林。凌蓮帶著云淺月跟在容楓身后,伊雪看了一眼地上的血跡,撿起地上落下的那塊玉佩,也連忙跟著離開。
回城的速度比來時(shí)還要快很多,一路很順暢地來到了城門。
此時(shí)夜輕染也已經(jīng)從宮里出來,正在巡城,立在東城的城墻上看著城門內(nèi)外進(jìn)出的人流。當(dāng)看到幾抹熟悉的聲音先后入了城,如幾抹云煙,他一怔,目光若有所思地跟著那幾抹身影離去的方向看了片刻,忽然足尖輕點(diǎn),也離開了城墻,向云王府而去。
容楓帶著容景來到云王府,飛躍高墻,徑直回到淺月閣。凌蓮帶著云淺月也隨后回來,一行人進(jìn)了房間,容楓將容景放在床上。
云淺月推開凌蓮,幾步來到床前,抓住容景的手,焦急地得對容楓道:“容楓,你快給他把脈開藥,他……他怎么會受了這么重的傷,蒼亭武功再高,能將他傷成這樣嗎?”
“月兒,你先別急!”容楓神色鎮(zhèn)定,“我先給景世子把脈!”
云淺月慌亂地點(diǎn)點(diǎn)頭,身子半跪在床邊,抓著容景的一只手不松開。
容楓只能拿過容景沒被云淺月攥住的那只手把脈,手指剛觸到脈搏,眉頭便深深蹙起。
云淺月一瞬不瞬地看著容景的臉,此時(shí)躺在床上,才看到他的臉異常的蒼白,唇角有凝固的血跡,她想起當(dāng)時(shí)回頭看到他吐出那一口血轟然倒塌的情形,心就揪了起來,疼得不能自己。此時(shí)后悔死了,她應(yīng)該剛一到紫楓林就拉著他回府來,不該將自己的氣怒發(fā)到他身上。這么點(diǎn)兒小事兒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兩個(gè)人的愛情,總要有一方退一步,只要他好好的,對她溫柔含笑,繾綣依偎,她退一步又如何?她有著兩世的經(jīng)歷,就讓他一讓又怎樣?多哄哄他又怎樣?他能對她氣怒冷臉,比他躺在這里要好得多。
“本就體格虛弱,血脈虧損,又積勞成疾,不得休息。且大約兩日前動了身手受了重創(chuàng),未曾調(diào)理修養(yǎng),日夜奔波,過于疲勞,不堪重負(fù)。今日又動了手,拼了內(nèi)力,傷了肺腑。新傷加上舊傷,才會如此!比輻鞣畔率郑瑢υ茰\月道。
云淺月握著容景的手一緊,據(jù)弦歌說那日他頂著雨出京城治水時(shí)就染了寒熱,后來怏怏數(shù)日才好,未曾好好休息,這些日子又治水日夜不休,積勞成疾。兩日前受了重創(chuàng)?那也就是從河谷縣回來的路上與人動手了吧?沒有調(diào)理,居然又和蒼亭動了手,怪不得受了這么重的傷。她看著容楓,臉色比容景的還白,“給他開方子吧!”
容楓點(diǎn)點(diǎn)頭,起身向桌前走去。
凌蓮和伊雪心里驚駭,連忙過去給容楓侍候筆墨。
云淺月將容景的另一只手也攥到手里,想著他千里奔波而回,受了傷也來不及調(diào)理,大約就是想和她過中秋,可是她居然……她垂下頭,將臉埋進(jìn)他的手中,往日溫潤的手此時(shí)清清涼涼,甚至透著一絲寒意,他難以想象他是如何在本來就受傷又疲于奔波身體不堪重荷的情況下從蒼亭手中奪回那塊玉佩的……
淚水順著眼角滑落,一滴兩滴,靜謐無聲。
容楓將藥方遞給凌蓮和伊雪,二人拿著藥方立即走了下去。他轉(zhuǎn)身看向床前,云淺月肩膀細(xì)微地抖動,他抬步走了過來,將手放在她的肩上,輕輕拍了兩下,溫和地安慰,“月兒,景世子受傷雖重,但比他以前的寒毒隱疾要輕千萬倍,不用擔(dān)心,修養(yǎng)幾日就好!
云淺月點(diǎn)頭,臉依然埋在容景手中不起來,淚水浸濕了他的手心。
容楓看著云淺月,又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容景,似乎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走出了房門。
房間靜了下來,云淺月的淚水依然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gè)暗啞的聲音響起,極輕,“別哭了!”
云淺月身子一僵,這個(gè)聲音仿如天籟,她想抬頭去看,埋著的臉怎么也抬不起來。
“我說別哭了……”容景的手動了動。
云淺月的手攥緊,聽到這樣的聲音,眼淚不但不止,反而流得更兇。
“你……哎……”容景輕輕嘆息一聲,語氣似乎有無限無奈和寵溺,“云淺月,我怎么以前不知道你這么愛哭呢!跟個(gè)愛哭鬼似的!
云淺月忽然抬起頭,眼睛被淚水籠罩,如江南細(xì)密的煙雨,在她眼前蓋了一層雨簾,她扯了扯嘴角,沒發(fā)出聲音。又扯了兩次,終于出聲,但嗓子啞得厲害,“我就是愛哭鬼!又怎么樣?”
容景看著云淺月抬起的小臉滿臉淚水,心里一緊,掙脫她緊攥著他的手去給她擦淚,卻發(fā)現(xiàn)他兩只手都是淚痕,無奈地將手落下,附和道,“是,你是愛哭鬼,將我快給淹了!”
“愛哭鬼有什么不好?”云淺月用手抹了一下眼睛,她的手也是淚水。
“愛哭鬼沒什么好!”容景看著她,有些哭笑不得。
“你有本事嚇我,憑什么不讓我哭?”云淺月紅著眼睛看著容景,這樣的話一開口,眼里再次流了出來,“這樣嚇我,你很開心是不是?”
容景抬起頭去摸云淺月的臉,心疼地道:“是我不好,別哭了!”
“你哪里不好?你沒有不好,都是我不好!痹茰\月垂下眼睫,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
容景放下手,支撐著坐起身子,一把將云淺月抱進(jìn)懷里,語氣疼惜,“是我不好,我不該對你發(fā)脾氣,不該對你惱怒,不該……”
云淺月?lián)u搖頭,伸手捂住他的嘴,本來無聲的眼淚忽然忍不住哭出聲。這么多的日子,思念泛濫成災(zāi),她想起那些容景來信給她的畫像,想起那兩個(gè)他親手捏的泥人……
容景住了口,緊緊抱住云淺月,片刻后,她的哭聲依然不止,他拿開她的手,無奈地道:“云淺月,眼淚不要錢嗎?別哭了好不好?”
“誰說不要錢了?我的眼淚很金貴!”云淺月哽咽地道。
“既然金貴就別哭了!哭多了浪費(fèi)!”容景伸手拍拍她,云淺月仿佛沒聽見,似乎要將這些日子的淚水都流盡,他無奈地道:“雖然我以前一直想著你不要那么堅(jiān)強(qiáng),凡事都打掉牙齒和著血淚吞進(jìn)肚子里,能有朝一日你在我懷里哭,我一定抱著你讓你哭個(gè)夠,但是你如今這樣哭,我實(shí)在心疼得很,你還是別哭了!”
“就哭,讓你的心疼死!痹茰\月聞言更是哭得厲害。
“你……我真是拿你沒辦法了!比菥盁o奈地嘆口氣,商量道:“我以后什么都應(yīng)你,只求你別哭了。好不好?”
“不好!”云淺月?lián)u頭,抽氣地道:“凡事都應(yīng)我你就不是容景了!”
容景聞言輕笑,伸手刮了刮云淺月的鼻子,笑著揶揄地道:“玉子書說得不錯(cuò),別看你活了兩輩子,其實(shí)還是個(gè)孩子而已。卻自己覺得比任何人都老,其實(shí)不然,還是需要人處處養(yǎng)護(hù)你的。”
想起小七,云淺月立即止了哭,問道:“你賠他的衣服了沒有?”
“賠了!不止賠了衣服,還送了他一柄云王府祖先榮王親手雕刻的玉如意!比菥暗。
“他賺了!”云淺月想著小七果然不做賠本的買賣。
“是啊,所以說你的眼淚很珍貴的!別隨便哭了!比菥吧焓秩霊眩统鼍昱,去給她擦眼淚,他抬手的動作極為緩慢,顯然是沒多大力氣。
云淺月看見了,一把扯過他手中的娟帕,往臉上胡亂擦了兩下,對他道:“你趕緊躺下。不知道自己受傷有多重嗎?還如此折騰?你是不是非要我哭死才甘心?”
容景規(guī)矩地躺下,點(diǎn)頭道:“的確不能再折騰了,否則給你擦眼淚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知道就好!”云淺月哼了一聲,見他胸前都是干枯的血跡,扔了娟帕,伸手去給他解衣服,看見那血跡就刺眼睛,紅腫著眼眶道:“吐了這么多血,得吃多少好東西才能補(bǔ)回來?你嫌榮王府的銀子太多沒處花了嗎?”
容景看了一眼身上的血跡,不以為意,“能讓你不扔下我,這血就沒白流,花多少銀子補(bǔ)回來都值得!
云淺月聞言手一頓,憤了一聲,“不準(zhǔn)再說話了!我不想聽你再說話!
“好,那就不說了!”容景閉上眼睛,極為乖覺。
云淺月抬眼去看他,見他玉顏瑩潤,白得幾乎剔透,眼圈下兩抹深深的陰影,顯然倦極。這樣的他才昏迷那么片刻便醒來,心中該有多大的不安和某種感情促使著他盡快醒來?她心口疼得幾乎不能呼吸。移開視線,解衣扣的動作輕了許多,對他道:“你先睡片刻,容楓開了藥方,凌蓮和伊雪去煎藥了,等藥來了我喊你!
“嗯!”容景似有若無地應(yīng)了一聲。
云淺月將容景身上被染了血的衣袍扒下來,扯了被子給他蓋在身上,又用娟帕陰濕了給他擦了擦臉和手,便坐在床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這個(gè)男人,不,沒到及冠,或者該說還是個(gè)少年,他的或喜或怒都因她一人,世界上有這樣的一個(gè)人,帶著滿滿的對她的愛,她又哪里怕愛太多了承受不住呢?應(yīng)該是幸福才對。
“小姐,藥來了!”凌蓮端著藥走了進(jìn)來。
“給我吧!”云淺月回身,伸手接過藥碗,用湯勺輕輕攪拌,待到藥從熱轉(zhuǎn)溫,她才輕聲喊容景,“容景,喝藥了!”
容景長長的睫毛輕輕動了動,眼睛似睜非睜地看了一眼云淺月,“你喂我!”
“好,我喂你!”云淺月點(diǎn)頭,用勺子舀了一勺湯藥放在容景嘴邊。
容景偏過頭躲過,抬手指了指云淺月的唇。
云淺月的臉驀然一紅,向后看了一眼,見凌蓮和伊雪已經(jīng)退了出去,屋中只剩他們二人,她嗔了容景一眼,壓低聲音道:“生病還不規(guī)矩!”
“誰說生病就一定要規(guī)矩?”容景轉(zhuǎn)回頭看著她。
云淺月紅著臉為難,“這藥很苦!”
“我知道!”容景眸光盯著云淺月的唇瓣,“你喂我,我就不苦了!
“但我很苦!”云淺月苦著臉道。從上次她為救皇后,已經(jīng)連續(xù)十多日都喝苦藥湯子了。如今看到這種湯藥,就開始反胃。
“你喂我,也不會覺得苦了!”容景仿佛沒看到云淺月苦著的臉。
“好吧!”云淺月臉上擺出視死如歸的神色,用湯勺舀了藥含在口中,紅著臉俯下頭去吻容景的唇,雖然兩個(gè)人最親密的時(shí)候曾經(jīng)肌膚相貼蓋一床被子,吻過無數(shù)次,但從來未曾如此喂藥,還沒靠近他唇瓣,心便砰砰地跳了起來。一下兩下,跳得很快。
容景嘴角勾起笑意,等待著云淺月靠近,看到她哭得紅紅的眼睛,此時(shí)配上紅紅的臉,微鼓的紅粉的唇瓣,說不出的惹人憐愛,別樣風(fēng)情,他心神一蕩,似乎覺得她靠近的動作太慢,伸手一勾,便將她勾進(jìn)了懷里,唇吻上了她的唇。
苦藥此時(shí)果然不苦了!兩顆相思許久的心俱是一顫。
一碗湯藥用了兩盞茶時(shí)間才喝完,云淺月的臉已經(jīng)如煮熟了的蝦。容景白的有些透的臉也染上了淡淡的紅色煙霞。云淺月放下空碗,不敢看容景,對他道:“快睡覺!”
“果然不苦吧!”容景聲音微啞,含笑看著云淺月。
“我說睡覺!”云淺月回頭瞪了他一眼,那一眼更像是嬌嗔。
“好!”容景閉上眼睛,不再說話,手卻握住了云淺月的手。
云淺月坐在床邊,手被容景握在手里,他的手不再那么清涼,溫暖下來。讓她的心也跟著溫暖下來。窗外偶爾有風(fēng)吹來,帷幔輕輕飄蕩,珠簾細(xì)細(xì)碎響,桂花陣陣幽香,淺月閣靜靜,還可以聽到陣陣蟲鳴。世界安靜,只有她和躺在床上的他,她的心忽然很寧靜。
坐了許久,回過神來,回頭去看容景,他均勻的呼吸聲傳出,已經(jīng)睡得熟了。
她抬手,輕輕拂過容景的眉眼,指尖滑過,為了不吵醒他,輕若無痕。她以前一直覺得愛一個(gè)人就要放在心底,可以偷偷的愛和喜歡,想到他就能甜甜蜜蜜,無比快樂。如今她忽然覺得那樣的愛不全,帶有朦朧的感覺,她喜歡這樣的愛,可以天崩地裂,驚天動地,也可以小溪流水,細(xì)膩無聲。
“容景,你真是將我拿住了……”云淺月喃喃出聲。不管怎樣,他是生氣,還是惱怒,還是對她發(fā)脾氣,還是揚(yáng)眉,亦或者淺笑,對她或溫柔繾綣,或冰冷刺人,她都覺得好。
“小姐,二皇子來了,想要見您。”凌蓮悄悄探進(jìn)頭,向里面看了一眼,聲音極輕。
“不見!痹茰\月很是干脆。
“他說只跟您說兩句話就走!”凌蓮又道。
云淺月抿唇,猶豫了一下,將手從容景手中撤出,他的手緊攥了一下,她低聲道:“我出去看看!秦玉凝今日被老皇帝設(shè)計(jì)用紫草害得沒了孩子,我和夜輕染、容楓都未曾拆穿他。夜天傾來找我,大約就是為了這件事情。”
容景緩緩松開手。
云淺月起身向外走去,來到門口,凌蓮立即道:“二皇子在淺月閣外等著呢!
云淺月點(diǎn)頭,舉步出了淺月閣,淺月閣門口,果然夜天傾等在那里,她看了夜天傾一眼,他神色萎靡,錦袍還沾染著血跡,衣冠不整,面容慘淡。她暗暗嘆了口氣,問道:“什么事兒?”
“月妹妹,我只問你一句話,你好好回答我好不好?”夜天傾見云淺月出來,盯著他的眼睛,嗓子極啞,“不要騙我。算我求你!
“你問吧!”云淺月已經(jīng)猜到了他要問什么。
“秦玉凝的孩子到底是怎么沒的?別說你不知道,查不出原因。我知道你一定知道!币固靸A道。
“皇上姑父懷里有一塊手帕,在太陽光下晃晃就會變成淡紫色。后來那塊娟帕拿來給秦小姐擦了碗碟!痹茰\月看著夜天傾,“相信我這樣說你能明白。”
夜天傾面色一灰,袖中的手攥出青筋,“果然是他!”
“不至于丟命,但量小的話用來打掉胎兒足夠了!”云淺月聲音淡淡,“還有別的事情嗎?若是沒有的話,你這個(gè)時(shí)候不該來我這里,應(yīng)該去陪秦小姐!
夜天傾搖搖頭,緊攥著的拳頭松開,看了云淺月一眼,“多謝月妹妹相告!”
云淺月不答話。
夜天傾轉(zhuǎn)身離開了淺月閣門口,腳步有些踉蹌。明明二十出頭,與云淺月啟動鳳凰劫失憶醒來那日所過不過是幾個(gè)月而已,那時(shí)的太子殿下何等的尊貴豐儀?如今這般慘然,與那時(shí)真是天壤之別。
云淺月收回視線,轉(zhuǎn)身回內(nèi)院,剛走兩步,忽然看向不遠(yuǎn)處的碧湖水榭,只見碧湖另一端的瓊?cè)A桂樹間隔處似乎有兩抹身影若隱若現(xiàn),她停住腳步仔細(xì)地看了片刻,雖然哭過之后目力有些差,但還是順著樹空縫隙看清了那二人是容楓和夜輕染,她偏頭問凌蓮,“那是容楓和夜輕染吧?”
“回小姐,是楓世子和染小王爺!”凌蓮點(diǎn)頭。
“他們在做什么?”云淺月覺得盯著眼睛有些酸,看不甚清,問道。
“在對弈!”凌蓮道。
“夜輕染什么時(shí)候來的?”云淺月又問。
“楓世子剛剛開完方子時(shí)染小王爺就來了,楓世子攔了出去,沒讓染小王爺進(jìn)屋,將他帶去了碧湖對岸的水榭對弈!绷枭彽。
云淺月點(diǎn)點(diǎn)頭,也不過去,轉(zhuǎn)身走回了內(nèi)院。剛到房間門口,便聽到身后傳來一聲輕喚,飄身落下了一個(gè)人,她腳步一頓,緩緩轉(zhuǎn)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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