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室九空,尸殍遍野,易子而食……
他們此時才意識到,秦二世時的天下,比煉獄還恐怖。已經(jīng)千瘡百孔的整個世界,恐怕再承受不了戰(zhàn)爭了。
于是,十二人在到達始皇帝陵入口的那個晚上,圍著篝火,從天黑爭論到天亮。
天亮后,他們達成共識,就此散去,隱姓埋名各自生活。
如有傳承,便由子子孫孫守護金劍和金劍的秘密;如無傳承,便要選擇絕對安全的地方,藏匿好金劍,死在金劍旁,不辜負始皇帝的信任。
這些內(nèi)容,便是《永樂大典》這部殘卷中記錄的上半部分。
而下半部分,則只跟那十二異教徒相關(guān)。
他們中有人結(jié)婚生子,將金劍作為傳家寶,由后人一代代守護,如現(xiàn)在的程家這般。
但他們中也有人斷了傳承,沒能結(jié)婚生子,最終與金劍一同消失在歷史的長河中,只剩下這半卷古籍殘卷還留有一段段沒法考證的傳說。
第318章 缺少尸體
如果換在一年之前,程相儒聽到這些荒誕離奇的故事,肯定不會相信。
什么十二邪神,什么魔界大門,都一定是騙人的!
可在經(jīng)歷過這么多事,已經(jīng)見識過那么多離奇古怪的存在,甚至多次親身接觸過兩位古神的殘存意志之后,程相儒已經(jīng)沒辦法再去質(zhì)疑了。
現(xiàn)在程相儒手中有一柄金劍,自契丹古墓里帶出,帶有古神“阿茲阿斯”的殘存意志;他爸程志風那里有兩柄,其中一柄是在苗疆禁地從當代神女手里搶走的,但環(huán)形玉還在當代神女手里,因此古神“山神”的殘存意志留在了苗疆禁地,但比較微弱;另一柄,便是程家一代代傳下來的了,金劍及環(huán)形玉都已在程志風手里。
程相儒腦中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山神”和“阿茲阿斯”的恐怖模樣,不自覺地汗?jié)褚卤�,同時心底生出一個大膽且瘋狂的想法,越想抑制卻越膨脹,以至于他呼吸急促,神色緊張。
“爸,我……”程相儒抓緊褲管,憋了好幾秒才小聲道:“我想看看咱家金劍里的古神長什么樣!”
原本陷入爭執(zhí)和討論氣氛的房子里,瞬間寂靜了下來,所有人都扭過頭,將目光落在程相儒臉上,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難道,他瘋了?
估計此刻所有人的腦中,都浮現(xiàn)出了這個想法。
程志風在短暫的愣神之后,看向程相儒的眼神,逐漸發(fā)生了變化。
從最初的震驚,變成了惱怒,繼而又無奈,最終竟莫名表現(xiàn)出了無力。
程志風從背后解開金劍,又翻找出程相儒還給他的環(huán)形玉,沖程相儒招了招手,然后向門外走去。
冷螢有些擔心地想拉住程相儒,卻被程相儒躲過。
李教授的眼中出現(xiàn)了一場興奮的神采,起身也想跟出去,卻被湯彥和廖深一左一右地給擋住了,他看向兩人,從兩人的表情中讀出了沒有絲毫妥協(xié)的態(tài)度,于是他只好作罷,重新坐下。
程相儒跟著程志風走出房門,正看到龍苗苗和程以沫坐在車后排,大開著車門,好像是一邊看星星一邊在聊著只屬于母女的私密話。
看得出來,程以沫已經(jīng)接受了這位在印象中沒怎么出現(xiàn)過的媽媽,血濃于水的至親,讓所有隔閡和陌生,都脆弱得一碰就碎。
看到父子倆一前一后走出來,程以沫跳下車,想要過來找程相儒。
程相儒沖程以沫搖了搖頭,龍苗苗見父子倆的表情都不太對,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忙追上前攔住程以沫。
小姑娘很懂事,沒有堅持,仰面看向媽媽的臉,張嘴不知問著什么。
龍苗苗俯下身,在程以沫耳畔不知說了些什么,程以沫有些擔心地看向越走越遠的哥哥和爸爸,咬著下唇,滿面擔憂,暗暗攥緊了衣角。
程相儒隨程志風走到林深處,兩人確定離那廢棄的趕尸客棧已遠,并且四下無人,這才逐漸減緩速度停下。
“你接下來暫時和沫沫留在湘西,多陪陪你媽媽吧。我會盡快想辦法把這些事以及那些人都處理掉,然后咱們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
程相儒惱火打斷道:“不可能!”
雖然程志風沒有很明確地說,這些事是哪些事,那些人是哪些人,但程相儒能聽得懂。
程志風皺眉怒道:“這些事都不是你能參與的!”
“但我已經(jīng)陷進去了,不可能再當成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難道不是嗎?而且,如果你一直處理不完,該怎么辦?難道我和沫沫,就從此一直留在湘西嗎?我無所謂,但沫沫怎么辦?她還小呢!”
“你……”
程志風緊攥著拳頭,似乎想要打孩子,但孩子大了,打是解決不了問題的,講道理又講不過。
任何父母,遇到這樣的問題,通常只有兩種選擇,要么逃避,要么妥協(xié)。
程志風離家太久,對家人一直充滿愧疚之情,他沒法轉(zhuǎn)身就走,更不可能以“斷絕父子關(guān)系”作為要挾,他只能選擇妥協(xié)。
“你知道嗎,當你爺爺和我說,咱們程家世代傳下來的金劍中,封印有遠古邪神的時候,我和你的反應差不多�!背讨撅L表情復雜地看著程相儒:“我那時只是好奇而已,你呢?”
程相儒點頭道:“是的,我已經(jīng)見過兩尊古神的樣子了。所以我想知道,屬于我們家的古神,是什么樣的�!�
作為程氏傳人,無論程志風還是程相儒,都應該肩負起守護金劍的重任,怎么可以連自已守護的到底是什么都搞不清,
“哦?”程志風挑了挑眉毛:“苗疆禁地的山神我在迷霧中見過,內(nèi)蒙那個古神,是什么樣的?”
程相儒回憶片刻,連說帶比劃地講解道:“它有那么長的頭發(fā),每根都像觸手一樣可以亂動,它還有很多的眼睛……它只能發(fā)出‘阿茲阿斯’的聲音,所以我們都叫它阿茲阿斯……它和山神對周遭一切生靈的淡漠不同,它特別熱衷于吃掉我們噩夢般的回憶……”
聽完程相儒的描述,程志風低頭沉默了許久,才嘆氣道:“這些古神都強大得遠超想象,以我們這個世界的任何武器,都對它們造不成實質(zhì)性的傷害。在它們的眼里,我們就像螞蟻一樣微不足道。你見到的阿茲阿斯,僅僅是被釋放出的殘存意志,就具有輕易摧毀任何人精神的能力,更別提它的本體會有多么恐怖了。阿儒,咱們程家這柄金劍內(nèi)的古神,比你見過的那兩個古神都要恐怖,我第一次見到時,做了一個多月的噩夢�!�
“我不是小孩子了!”程相儒攥緊拳頭:“而且,自你和媽媽離開后這么多年,我哪怕醒著,做過的噩夢也不少!”
程志風苦笑著搖了搖頭:“你了解不多,所以不知道,和古神的殘存意志接觸久了,便有概率成為古神忠誠的信徒。這是咱們程家守護的金劍,里面的古神,本就很容易與你建立起一些溝通,萬一你受到了影響,那可是會影響你一輩子的�!�
“我有心理準備,我不怕!”
在沉默了好一會后,程志風嘆氣無力道:“好吧,我答應你給你看,但現(xiàn)在不行�!�
“為什么?”程相儒有些不耐煩了,語速急促了很多。
“因為缺少舉行儀式所需的尸體!”程志風的這個回答,讓程相儒震驚得無以復加!
第319章 捕蛇列陣
想要窺見金劍內(nèi)的古神,毫無疑問,必然要舉行特定的獻祭儀式,而獻祭儀式必然需要有生命作為引路者,去建立起某種看不見的橋梁。
商周前任何與神明有關(guān)的獻祭儀式,都是以活人獻祭,雖然漢朝以后開始逐漸廢除,但以牛羊等動物為獻祭的儀式直到當代都沒有完全斷絕。
程相儒知道這些道理,但現(xiàn)在這種時候,讓他去找尸體,別管是牛羊的,還是豬狗的,甚至是蛇鼠的,他都找不來�。�
他盯著黑暗中的程志風,看著對方手中沉甸甸的金劍,皺眉沉默了片刻后,忽然笑了:“你還有其它辦法對不對?”
其實從程志風帶出金劍和環(huán)形玉的這個行為來看,就基本能夠確定,他不管愿不愿意,都已經(jīng)做好了滿足兒子心愿的準備。
難道,在那之前,還需要程相儒去達成某種考驗?
程志風似乎仍有些猶豫,過了好一會,他才輕嘆一口氣道:“算了,你去找石頭吧,我來想辦法找尸體�!�
“找石頭?什么樣的石頭?”程相儒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那種紅褐色的石頭,他在大清龍脈見過,在苗疆禁地見過,在赤霞村和迷霧之境也都見過。
可在這荒郊野嶺中,在如此漆黑的山林內(nèi),他上哪去找那種石頭?
程志風的語氣有點不耐煩:“隨便什么石頭,越光滑越好,越大越好。去找吧,多搬一些�!�
“呃?哦!”程相儒撓了撓頭,雖然有點不理解,但還是去認認真真搬石頭了。
程志風站在原地,凝望著程相儒在黑暗中忙碌的身影,久久未動。
他忽然想起自已年幼時,也曾拉著爸爸,吵著鬧著想要看金劍內(nèi)的古神,也是被爸爸不耐煩地趕去搬石頭。
沒想到,匆匆數(shù)十載過去了,老父親早已逝去,自已的孩子也長這么大了,而他則活成了自已最不想成為的樣子。
過了好一會,程志風才動起來。
他從褲子兜里掏出來一件硬塑香水瓶,左右環(huán)顧一圈,找到附近一棵老樹下的地洞。
在將香水瓶中的液體噴在那地洞四周后,他后退一步,緩緩蹲下身子,開始耐心等待。
瓶子內(nèi)的液體帶有一股非常奇怪的香味兒,但與不死水不同,它的這種香味兒,像是用胭脂水粉混雜了魚腥,不算刺鼻,但也絕對談不上多好聞。
雖然程志風只噴灑出了少量這種香水,但香味兒很濃郁,即使夜風一直在吹,也久久不散,引得程相儒頻頻望向這邊。
過了大概有十分鐘,地洞內(nèi)傳出細微的“沙沙”聲響,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出來了。
程志風原本已經(jīng)慵懶地打起了哈欠,好像困得隨時要睡著,但在聽到那“沙沙”聲后,他精神猛地一振,緩緩起身,呈半蹲姿勢,一雙眸子閃著光,緊緊盯著那地洞的洞口。
沒一會,一個扁平的三角腦袋從洞口內(nèi)探了出來,竟是一條兩指粗的蛇在左顧右看,似乎在尋找著那讓它垂涎的香味兒的來源。
程志風保持著姿勢不變,一動不動地繼續(xù)等待。
忽然,那條蛇扭頭朝向程志風,“沙沙”地吐出分叉的紅信子,也不再亂動,似乎鎖定了獵物的目標。
一人一蛇在黑暗中就這樣對峙了許久,宛若兩座雕塑,任陣陣夜風吹過,誰都沒動一下。
他們互是對方的獵物,同時也是對方的獵手,他們在比拼著耐心,賭注是生死。
或許是那香水的氣味兒實在太誘人,那條蛇在等了幾分鐘后,終于抵擋不住誘惑,一雙蛇眼中閃爍著貪婪的光芒,猛地一竄,沖出地洞,迅捷如閃電般向著程志風彈射而去。
它那血腥的口中甩著混有劇毒的涎液,一對獠牙鋒利如鉤。
可以想象到,有多少獵物曾被它毒得失去行動能力,眼睜睜目送自已被它吞入腹中,被消化成渣。
程志風嘴角勾起一抹戲謔的冷笑,在那條蛇激射而來的同時,他身子微微側(cè)偏,側(cè)步閃身,輕松避開那雙攝人心魄的獠牙,并找準時機,劈出右手,精準地抓住了那條蛇的七寸處。
蛇的七寸,是它的心臟所在位置,并不是真的距離蛇頭七寸遠。把一條蛇平均分成十段,所謂的“七寸”,正在第三段上。
程志風能夠在如此緊迫的形勢下,精準抓住蛇的七寸,可見他的身手有多么敏捷,出手有多么精準。
被抓住了七寸的蛇,便只能徒勞地扭動身子,再沒有任何反抗能力。
程志風看了看蛇頭和蛇身,隨手甩動了兩下,有些不滿意地搖了搖頭。
這條蛇,比他預想的,要小很多,但再小也好過沒有,只能將就用了。
程相儒那邊,此時已經(jīng)搬來了很多石頭,石頭有大有小,拳頭大小的居多。
這些石頭被隨意堆在一起,像是一座墳冢。
“好了!差不多夠用了!”程志風叫停了程相儒。
程相儒抬手用袖口擦了擦汗,站在石碓旁,靜靜等待他爸的下一步指示。
“來,你拿著,拿這里。別讓它跑了,也別使太大勁給捏死了。”程志風走過來,不由分說便將那條蛇遞給了程相儒。
程相儒一眼就認出了這條蛇有劇毒,他以前在村里和妹妹相依為命,如果沒能在村里混到吃食,他就只能去山林里想辦法。他吃過很多常人想不到的東西,其中就包括蛇,所以他對怎么抓住蛇并不手生。
看到兒子輕松自如地抓著那條毒蛇,程志風感到有些欣慰,微笑著抬手想要揉程相儒的頭,卻被程相儒敏銳地躲開了,他尷尬地手懸半空,表情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