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相儒被那無數黑豆似的眼睛盯著,只覺得頭皮一陣陣發(fā)麻。
周老板終究是見過大場面的,他雖然也被嚇到了,但很快便鎮(zhèn)定了下來。
他輕咳兩聲,清了清嗓:“抱歉,打擾了,我有兩位朋友,不小心誤入此處,多有冒犯,還請海涵。那個……他倆在哪里?可以放他倆出來嗎?我們保證立刻就走,絕不再打擾。”
程相儒不是很理解周老板為什么要跟那些老鼠這么客氣說話,就算那些老鼠穿著衣服,就算它們像人一樣直立站著,那也不太可能聽懂人話吧?
然而,更令程相儒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
有一只頭上帶有一團白毛的大老鼠忽然四肢著地地跑了過來,待來到程相儒和周老板面前五米遠處時,它用尾巴撐地,站了起來,昂著腦袋盯著周老板,“吱吱”叫著,像是在說話,還不停揮舞那一雙黑乎乎的小爪子,頻頻向程相儒和周老板的胸口比劃。
程相儒疑惑地低頭看自已胸前,看到三縷輕煙自燃燒著的醒魂香頂飄起,這才意識到那老鼠對這醒魂香有興趣。
那只大老鼠見程相儒和周老板沒有回答,似乎有些生氣,蹦跳著“吱吱”大叫,那樣子像極了潑婦罵街。
程相儒被吵得心煩意亂,很想上去一腳把那只老鼠踹到南半球去,但看著那密密麻麻的滿地老鼠,他又把那沖動的想法憋了回去。
算了,暫時放它一馬!
周老板雖然剛剛有跟老鼠說話,但他可不懂鼠語,只愣愣地看著那只大老鼠發(fā)狂,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應對。
忽然,那只大老鼠跳上了周老板的腳背,沖著周老板的腳踝張嘴就要咬下來。
周老板大驚失色,猛地抬腳一甩,將那只大老鼠遠遠地給甩了出去。
這一下,就像捅了馬蜂窩。
剛剛還如雕塑般一動不動的老鼠們,忽然如漲潮般黑壓壓地向著程相儒和周老板涌了過來。
周老板頓時大驚失色,拉著程相儒快速往后退去,想要沿著原路暫時先退回到門外。
雖然他倆此刻面對的是體型遠遠小于人類的老鼠,但受不了數量龐大啊。這么一大群老鼠撲上來,不把他倆給啃成骨架,都算是積德了。
兩人一邊取下旅行包揮打,一邊往后退,讓那群老鼠暫時到不了他倆身上。
然而,更糟糕的事情發(fā)生了。
那些老鼠竟是通人性,有智慧,還玩起了戰(zhàn)術,不知不覺間便分出來一隊鼠群擋住了程相儒和周老板的退路。
兩人背靠背面對鼠群圍攻,進退兩難,只能疲于應付詭詐的老鼠們偷襲,雖然他倆暫時還能撐得住,但難以預料能撐多久。
在又擋住一波鼠群攻擊后,兩人手中的醒魂香全都折斷了,散成滿地碎香,已經沒法再用。
眼看著地上斷著的醒魂香即將熄滅,程相儒再顧不上鼠群圍攻,他只想趕緊再取出三炷醒香,避免自已“中邪”。
可是,就在地上的碎香燃盡時,程相儒明顯看到,在這座大殿的院內,忽然彌漫起了白色霧氣,速度極快,沒幾秒的時間便將程相儒和周老板吞噬其中。
不知是那白色霧氣致幻,還是鼠群會邪術,程相儒明顯感覺到自已的神經被逐漸麻痹,白茫茫的霧氣遮蔽了他的視線。
迷迷茫茫中,程相儒發(fā)覺周圍的“吱吱”叫聲越來越弱,取而代之的,竟是吵雜的人聲。
“綁起來!綁起來!”
“吃我一拳!”
“給我讓點地方,讓我也踹一腳……”
不知過了多久,程相儒漸漸恢復了感知,只覺得渾身酸疼,好似剛剛挨過毒打。
眼前迷霧也終于散去,程相儒竟然看到,自已和周老板都已經被五花大綁,嘴里還被塞了團破布,周圍是穿著花棉襖的人群。
“都讓一下!”
不知是誰忽然喊了這么一嗓子,人群立刻向兩邊分開,讓出來一條路。
一個白發(fā)蒼蒼的長胡子老頭,一瘸一拐地走進圈內,來到程相儒和周老板的面前。
那老頭頭上帶血,滿面怒容,來到周老板面前,抬手就是一個耳光扇了下去:“我讓你踢我!”
周老板被打得懵了,忍著臉痛,愣愣地看著那老頭。
白發(fā)老頭瞥了一眼旁邊的程相儒,又瞪了一眼周老板,轉身往外走,并頭也不回地大聲命令道:“把他倆跟另外兩個關一起,等吉日一起祭了!
話音落時,立刻便有幾個壯漢走了過來,將程相儒和周老板都扛了起來,分開人群走向前方雄偉又壯觀的大殿。
他們沒有拾階而上,而是走到側邊,在墻壁處打開一扇門,摸著黑鉆了進去。
程相儒使勁掙扎,但奈何被捆得太結實,根本無法反抗。
黑暗中,程相儒感覺自已被抬著下了很深,在“吱嘎嘎”的一陣聲響后,他忽然被重重丟到了地上,疼得他五臟六腑都好像錯亂了。
旁邊隨后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還有“嗚嗚”呻吟聲,應是周老板。
又過了一會,“吱嘎嘎”的開門聲再次響起,緊接著就是“哐當”關門聲。
錯亂的腳步聲后,整個世界,都靜了下來。
程相儒身處黑暗中,不知身在何處,更不知接下來會有什么在等著他。
第70章 忍痛破幻
黑暗,神秘又恐怖。
程相儒用力掙扎,卻根本掙不脫那繩索。
他的旅行包已經不知去向,如果在身邊,他還能摸索著找把刀割繩索。
現在這處境,對程相儒來說,簡直無解。
可隨著他逐漸冷靜下來,立刻便有很多疑問涌上心頭。
剛剛那群穿著花棉襖的人,都是從哪里冒出來的?那個白發(fā)老頭為什么說周老板踹他……
程相儒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他已經開始懷疑,那群人就是群鼠所化。
可如果那群人的真身是老鼠,他和周老板又怎么可能被綁在這里?
人類之所以是高等動物,根本原因就在于雙手可以使用工具。
老鼠就算成了精,只要化不成人形,就沒可能使用繩索來綁人,還綁得這么緊,簡直要把人勒死!
會不會,這一切都只是幻覺?
如果真是這樣,那這被捆綁的感覺,會不會也是假的?
程相儒忽然想起五卷抄本《驅邪卷》中提到過,除了醒魂香外,疼痛也能讓人清醒過來。
以他當前所處的絕境,他覺得,自已有必要不懼疼痛地試一試了!
程相儒雙手被綁在一起,并且沒有可利用的工具。
他靜下心來思考,很快便有了辦法——用指甲!
程相儒深呼吸幾番,猛地咬緊牙關,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對著左手的手背用力掐了下去。
動物對于疼痛與危險的畏懼,是天性。
程相儒掐了幾下,雖然很疼,但強度都不夠。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與天性做斗爭,要使出更大的力氣對自已造成傷害,以保證他在幻覺中醒來。
疼!鉆心的疼!
程相儒明顯感覺到,自已的指甲已經嵌進了肉里,指尖上的濕潤觸感,定是碎裂的皮層組織和血液。
可是,還不夠!
程相儒緊咬牙關,更用力掐手背,讓痛感持續(xù)攀升。
終于,那劇烈的痛感超過了他的承受,但他滿頭是汗,仍堅持著沒有痛呼出聲。
也就在這一刻,他忽然感覺眼前一亮,黑暗瞬間消退,頭頂投下來的瑩綠色微光帶來一絲溫暖,并勉強照亮了周圍環(huán)境,他口中被塞的破布,以及捆綁在他身上的繩子,也都在這一瞬間消失不見。
他長長呼出一口濁氣,本能地抬起左手來看,發(fā)現左手手背上被自已抓出來三條血口子,最深處幾乎要到了骨頭。
果然,男人還是得對自已狠一點,才能創(chuàng)造出一些不可能。
程相儒忍著疼痛,扭頭觀察周圍環(huán)境。他發(fā)現自已正處在一片空地上,周老板像只繭蛹般側躺在不遠處,正“嗚嗚”呻吟地背著雙手扭動身體。
而在他倆四周的地面上,竟然有木炭畫出的扭曲長線,像是牢籠。
好家伙!畫地為牢?
程相儒再往其它處看,沒有找到朱洛夫和林霞綺,不知他倆身在何處。
遠處,還能聽到有老鼠的“吱吱”亂叫聲,隱約還有“砰砰”悶響,好似鼠群正遭受攻擊,陷入了某種混亂。
程相儒趕緊來到周老板身邊,用力推周老板,想將之從幻覺中喚醒。
可周老板還如之前一樣,明明瞪著雙眼卻看不到人,明明張著嘴巴卻說不出話,明明四肢自由卻起不來。
程相儒是真的有些急了,他和周老板的旅行包都不在身邊,如果這時候再有花衣老鼠過來,他可就只能獨自赤手空拳地與之對抗,結果可想而知。
“啪!”
程相儒掄圓了右臂,狠狠一巴掌扇在了周老板的臉上,在其臉上留下一個微紅的五指印。
周老板全身僵直,似乎被打懵了,也好像被打醒了。
他那雙瞪大卻無神的眸子,緩緩朝向程相儒,他背在身后的雙臂,也緩緩滑動到了身側。
“小程?怎么個情況?”周老板說句話的工夫,被扇的臉頰已經腫了起來。
程相儒很心虛,哪敢說實話,忙小心將周老板扶起:“周叔,咱倆是中了那群老鼠的邪術。趁著咱倆沒有反抗能力,它們還對咱倆下了狠手。你看我這手背!”
說著,他將帶有血口子的左手手背送至周老板面前。
周老板揉著被紅腫的臉頰,恨得咬牙切齒:“這群畜生!”
程相儒連連點頭:“可不是嘛!”
忽然,周老板想到了什么:“對了,看到朱洛夫他倆沒?”
程相儒搖頭:“沒有啊。”
周老板手撐地面站了起來,左右環(huán)顧一圈,卻找不到可以用來防身的東西,只能拉著程相儒躲到一側墻邊,謹慎地向紛雜亂響傳來的方向找去。
他們此時位于大殿一側,左邊是高臺側墻,右邊是外圍墻,地面是平整的石磚。
待繞到側墻邊緣,周老板先探出腦袋往外看,程相儒貓著腰,躲在周老板下面也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腦袋。
在大殿正前方的那座廣場上,密密麻麻地活躍著無數只老鼠,有兩道身影借助神道兩側的石像生掩護,正與那群老鼠焦灼地戰(zhàn)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