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走后我才抬起頭看了我爸一眼。
這一晃快四年過去了,他這張臉好像還是沒怎么變,最多鬢角的白發(fā)多了一些,依然喜怒不形于色,讓人猜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記得我小時候挺淘氣的,也比較皮,每次犯錯無論我媽怎么打我我都不服,就算把菜刀拎出來我都不會眨下眼睛,因為我清楚她絕對不敢砍我。
而我爸雖然沒打過我,但只要往那一坐看我一眼我都會不自覺把頭低下,乖乖的給我媽道歉認(rèn)錯。
這就像獵物遇見天敵,血脈壓制是沒辦法擺脫的,哪怕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
直到手中那支煙快要燃盡了,我才終于憋出一個屁:“爸,你咋來了呢?”
“我讓別人幫忙盯著,你這邊剛刷身份證就有人給我打電話了!
他好像挺感慨的,嘆著氣坐直了身體:“兒子啊,你就不打算跟我說點(diǎn)什么么?四年了,我和你媽都以為你死了,可你怎么就死而復(fù)生了呢?
你剛出事那會兒你媽天天哭,天天哭,哭到后來眼睛都看不見了,我也整天失魂落魄的,連班都不想去上,你說兒子都沒了,我就算再努力、掙再多的錢有什么用?等死了之后帶進(jìn)棺材里嗎?
你說你怎么就突然活過來了呢?行,我就當(dāng)是菩薩保佑、佛祖顯靈,你也知道你爸是無神論者,但只要你沒死,讓我從今天開始出家當(dāng)和尚都行。
可既然沒死,你為什么不回家?兒子,你這四年到底去哪兒了?”
他的聲音漸漸變得哽咽,嘴角抽動了幾下,眼眶開始發(fā)紅,表情終于變了。
兩滴眼淚落了下來,被他不動聲色的抹去:“哎,不說了,不說了,人活著就行,先跟我回家,等到家之后再說吧!
說著,他伸手就要來拽我胳膊,我卻下意識向后退了一步。
這動作顯然出乎他的意料,抬起頭看我,嘴唇動了動,卻沒能說出一句話。
看他這樣我心里也挺難受的,嗓子眼堵的不行,但還是強(qiáng)壓下內(nèi)心激動的情緒,深吸一口氣,問他:“爸,我出事之后,你和我媽就沒打算再要一個么?”
明顯看見我爸的瞳孔縮了一下。
但他還是用那種平靜的態(tài)度問我:“什么意思?”
我搖搖頭:“沒事,就隨口問問!
“你媽都快五十了,那是要孩子么?那是要她的命!
他眉頭微皺,又要上來拽我:“有什么事兒回家再說行么?”
我還是搖頭:“爸,你跟我說實話,我是你和我媽親生的嗎?”
那條胳膊伸到一半,就被我這句話說的僵在了半空。
停頓半晌后,他慢慢坐回了沙發(fā)上,像是自嘲的輕聲一笑:“誰告訴你的?”
我沒回答,而是反問他:“今天下午在咱家小區(qū)樓下,有四個人把你攔住了,結(jié)果從一輛埃爾法里下來個男的,把那四個人都給打發(fā)了是吧?
當(dāng)時我就坐在副駕駛,全程都看見了,那男的有多大本事你也知道,子彈打到腦袋上都沒事,你覺得他可能是個正常人嗎?
既然不是正常人,那他說你不是我親生父親,我是該信還是不該信?”
他沉默了。
已經(jīng)戒煙許多年的他在聽完我這番話之后,竟然破天荒的從懷中掏出一支煙。
他的手有些顫抖,嘗試了幾下才把煙點(diǎn)燃,深吸幾口,無力的靠在沙發(fā)上。
“你挺聰明的,既然能問出這話就證明你心里已經(jīng)有數(shù)了,我也沒必要再瞞著。
但這些年我和你媽對你怎么樣你心里是最清楚的,從小到大,無論你想要什么我們都盡量滿足你。其他孩子有的你都有,他們沒有的我們也變著法給你弄,沒虧待過你吧?
我每天兢兢業(yè)業(yè)工作,你媽辛辛苦苦打拼為了什么?知道你貪玩,我們不都是為了給你打好底子,讓你后半生就算什么都不做也能安安穩(wěn)穩(wěn)過下去么?
爸媽恨不得把心窩子都掏給你,就算你不是我們親生的又怎么樣?重要嗎?”
相同的話從申公嘴里說出來,和從我爸嘴里說出來完全就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雖說早有心理準(zhǔn)備,但得知真相的瞬間我還是感覺腦海中一片眩暈。
他說的是實話,相比其他父母他們確實夠慣著我了。
但我還是搖頭:“爸,對于咱們之間的關(guān)系來說不重要,無論咱們有沒有血緣關(guān)系我都是你們兒子。
可這事對我很重要啊,活了二十多年了,你總得讓我知道我親生父母是誰吧?”
第414章 再次暗殺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
我爸似乎是不想說吧,沒接話,坐在沙發(fā)上一口接一口抽著煙。
我心里急的不行,但又沒法追問,只能故作鎮(zhèn)定的也掏出一支煙點(diǎn)燃。
過了幾分鐘,他把手中的煙頭掐滅,問我:“你這幾年到底去哪兒了?”
“哪兒也沒去,就在鶴城!
我也把煙頭扔到地上:“至于為什么不回家……因為我失憶了,根本不記得自已有家,最近兩個月才恢復(fù)。
而且我身上還有點(diǎn)亂七八糟的事兒,怕連累你和我媽就一直沒回去,本來打算處理好了再回,沒想到你先找過來了。”
我爸嗯了一聲:“繁星地產(chǎn)的楊浩跟你什么關(guān)系?”
我皺著眉頭遲疑片刻:“算是朋友吧,你怎么知道我倆認(rèn)識?”
他沒直接回答,而是嘆了口氣:“幾個月前我剛出差回來,你媽就說有個聲音跟你特別像的人來找你,我當(dāng)時有些懷疑,但又覺得不太可能就沒放在心上。
再就是過年那天,有人告訴我你在人工湖和一個小姑娘抱在一起,還給我拍了照片,那照片上確實是你沒錯,小姑娘不就是剛才那個么?
所以事實擺在眼前也由不得我不信了,我找人查了查,發(fā)現(xiàn)你身份證這幾年一直在用,而且這段時間你和楊浩走的特別近,只是你一直在外地我也沒法找你!
說著,他從沙發(fā)上站起來:“我一直不相信什么鬼神,可最近一段時間發(fā)生的事讓我不得不信,這世界上確實存在科學(xué)不能解釋的東西。
前幾天我的辦公桌上突然出現(xiàn)一封信,上面說內(nèi)容只有我自已能看見,還說有人要?dú)⑽易屛伊⒖屉x開。
我半信半疑,最終還是決定先避一避,但心里好奇,所以借著忘鎖門的由頭讓小雨過去看看情況,結(jié)果沒多久你就在監(jiān)控里出現(xiàn)了,似乎還跟某些我看不見的東西打了起來。
這么神奇的事情都能發(fā)生,所以對于你死而復(fù)生這件事我也就沒那么驚訝了,你最近幾年應(yīng)該也有奇遇吧?那個不怕子彈的人,是他把你給救活的?”
“最近一段時候發(fā)生挺多事的,等有空我再慢慢跟你解釋!
我實在沒耐心了,甚至懶得理會信的事,皺著眉頭問他:“咱能先說上一個話題嗎?”
沒想到我爸直接搖了搖頭:“這事挺復(fù)雜的,等有機(jī)會我再告訴你吧!
……
說實話他要不是我爸,我真想問問他是不是姓慕容名復(fù)。
在這跟我玩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呢?
話題一時間有些僵住了,看我倆誰都沒吱聲,許諾這才抱著幾瓶飲料走了回來,把其中一瓶礦水泉遞給我爸:“叔叔喝水!
我爸立刻換了副表情,一掃臉上的愁容,跟個沒事人似的把水接過來:“小姑娘,你是顧言的朋友?”
“啊,我……”
許諾看上去有些拘謹(jǐn),我第一次在她臉上見到害羞的表情:“對,我是他朋友,叔叔你餓不餓?咱們?nèi)ヅ赃叧渣c(diǎn)燒烤吧!
我都愣了,沒想到她能蹦出一句這話來。
可能她自已也覺得尷尬,說完話就把頭低下了,臉蛋通紅通紅的,腳指頭恨不得在地面摳出個三室一廳。
我爸笑了笑:“你餓了?行,那走吧,我領(lǐng)你倆吃點(diǎn)飯去!
許諾怯怯的嗯了一聲,轉(zhuǎn)頭看我。
我爸也從沙發(fā)上站起來:“走吧,有什么事一會兒回家再說,這地方人多眼雜,說話不方便!
撂下這句話他轉(zhuǎn)身就走,那我也沒法說啥了,只能心不在焉的跟在他身后。
往外走的功夫我爸還問許諾,今年多大啊,家里幾口人啊,是干什么的啊,許諾就跟個乖寶寶似的回答說自已今年二十一,爸媽做建材生意。
我爸又問,那你跟顧言你倆怎么認(rèn)識的?
許諾張了張嘴剛想回答,被我一眼直接給瞪了回去。
開玩笑,我在女寢當(dāng)宿管的光榮事跡要是被我爸知道,估計他殺了我的心都有。
但許諾欲言又止的樣被我爸看見了,估計他心里明白也就沒再問,轉(zhuǎn)頭看向我:“我先不問你這幾年發(fā)生了什么,但你這身份現(xiàn)在有點(diǎn)麻煩。
我本想對外解釋說咱倆吵架,你一怒之下偽裝出車禍離家出走,但這樣就涉及到命案了,畢竟當(dāng)年真有個人被推進(jìn)了焚尸爐里。
可要不恢復(fù)身份你連個戶口都沒有,以后買房結(jié)婚生孩子都是問題。
所以我想聽聽你的想法,看怎么才能編出個合理的解釋,畢竟一個燒成灰的人突然死而復(fù)生,我必須得跟身邊人有個交代!
我直接傻眼了:“爸你咋啥都說啊?這還有外人呢!”
沒想到他直接整了句:“別裝了,什么外人,這不是我未來兒媳婦么?
我早就看那個沈夢瑩不順眼了,一天天撐不起個事來,就知道在你屁股后面晃悠,尤其她媽也不是什么正經(jīng)人,你要真娶了她以后肯定得后悔。
這樣也好,你媽就不用成天為你倆的事犯愁了!
他這兩句話給許諾說的更不好意思了,跟個小女生似的,低個頭紅著臉往前走。
感覺再這樣下去都快把婚事敲定了,我連忙打斷他的話:“爸你少說兩句行么?我跟許諾不是男女朋友關(guān)系,再說啥叫這樣也好啊,瑩瑩還沒死呢。”
“她也沒死?”
他回頭挑了挑眉毛:“沒死,那就當(dāng)我剛才那句話沒說過吧,你愛娶誰娶誰跟我沒關(guān)系,路是你自已選的,到時候別后悔就行。”
他好像有點(diǎn)生氣了,推開門直接走了出去。
從小到大他一直這樣,只會跟我講明利害關(guān)系,給我提供條件,我的選擇他從來都不會干預(yù),不像我媽控制欲比較強(qiáng),恨不得把我人生安排好了才放心。
時隔四年再次聽見這句熟悉的話,我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可我為什么會突然有種莫名的心悸呢?
感覺不太對勁我趕緊追了上去,結(jié)果剛出門,就察覺到一絲陰冷的殺氣從正前方傳了過來。
這殺氣讓我瞳孔瞬間一縮,來不及多想,連忙沖上去擋在我爸身前。
還沒穩(wěn)住身子,‘砰’的一聲巨響傳來。
就像被卡車撞了似的,一股巨大的沖擊力傳來,將我整個人掀飛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