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原本還有些鬼魂在走動,看見這個架勢立刻人仰馬翻嗷嗷往家跑,哪還敢在這逗留?
其中一名陰差手持一本花名冊走上前,用畢恭畢敬的態(tài)度對孟道長說:“這西城馮家上下一共三百七十九口鬼魂,尹先生意思是男的全部殺光,女的看上去比較老的也殺掉,至于有些姿色的直接送進樓子里就是。”
好家伙,我這才明白,孟道長是帶我來抄家滅門的啊!
孟道長沒說什么,只是點點頭:“知道了!
我有些心虛:“人家小四百人,你們就二十幾個,能行么?”
“馮家人不知好歹,竟然想從缺口處硬闖出去回到陽間,這就不能怪尹先生心狠手辣了,把他們家修為比較高的滅了個干凈,只留下一些老弱病殘而已!
陰差的態(tài)度倒是很恭敬:“怕其他家也跟著蠢蠢欲動,尹先生把城內(nèi)大部分人手都調(diào)了過去,所以才需要兩位先生的幫助。”
孟道長眼中流露出一絲殺氣:“那還等什么?動手吧!
說完,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符咒。
也不見孟道長有什么動作,符咒就這樣自已燃燒起來,化成一道流光直射天際。
轉(zhuǎn)眼間,一個半透明的金色光幕已然將面前的宅邸全部籠罩在內(nèi)。
臥槽,這是啥東西?
我駭然望向孟道長,他語氣倒是很平淡:“別驚訝,這里是陰間,我可以全力出手,在外面就不行了,一旦招惹來天劫那就是魂飛魄散的下場。”
“明白了。”
我還是有些驚訝,不過仔細想想好像確實是這么個事兒。
孟道長剛說過沒多久,他和尹先生曾經(jīng)都是琳姐的手下,那實力可能差么?
這倆老家伙活了多少年我都不敢想,但最讓我納悶是的,他倆到底為什么沒離開這個位面,而是成為了山陰城和鬼門關的看守呢?
挺好奇的,等有機會一定要把這件事問出來。
隨著那陰差揮揮手,手下一名陰兵立刻沖了上去,一腳踹開了馮家宅邸那道厚重的大門。
陰差們魚貫而入,幾個仆人打扮的鬼魂喊叫著沖了出來,大聲呵斥著。
可陰差們根本不理,實力差距太大了,一刀砍上去那些鬼魂紛紛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
這幾乎是一場屠殺。
就像那陰差說的,馮家稍微有點能耐的,幾乎全都被尹先生在缺口處殺光了。
剩下的那些鬼魂根本沒什么反抗能力,這其中女人占了三分之二,剩下那些男性可能是剛死沒多久的,無論是老人還是小孩,最多支棱兩下就被陰差砍成飛灰。
說實話,我看著有點不忍心。
因為就在我眼前,一個看起來只有七八歲的小男孩被一刀砍死了。
雖說我心里很清楚,小男孩的外貌只是表象,他年紀可能比我爺爺還大上幾輩,但活了二十幾年養(yǎng)成的道德觀念,還是讓我的心臟微微有些抽搐。
我看著那兩扇被踢倒的門板,問身邊的陰差:“你們覺得抄家滅族這事兒,是不是有點殘忍?”
陰差微微欠了欠身子:“顧先生不是城里人,不懂城里的規(guī)則,在山陰城里,只要犯了錯那是一定要懲罰的,私自離城、窺探人間那更是抄家滅族的死罪。
就是因為這些規(guī)則,山陰城才能夠長久運轉(zhuǎn)下去,如果沒有束縛,讓這些鬼魂肆無忌憚的胡作非為,那豈不是亂了套么?”
我知道他說的沒錯,我也沒法反駁什么。
確實是這樣,這些鬼魂在山陰城里不算什么,可萬一跑到人間去,隨便一個都能惹出天大的亂子,不下點狠手怎么能夠震懾住它們?
可小嫣這種鬼魂做錯了什么?她在翠云樓里出賣身體幾百年,也沉淪了幾百年,如果不出什么意外,她接下來還要再過許多年這樣的日子。
這一碗孟婆湯的代價也太大了吧?你好歹也要給人家一個后悔的機會!
我不禁想起魯迅說的那句話:從來如此,便對嗎?
這句話魯迅真說過。
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頭倒在地上,臉上青一片紫一片,全是巴掌印兒。
他看見我們幾個站在庭院里,就跟看見救命稻草似的,手忙腳亂的爬過來:“先生,幾位先生,饒我們馮家人一命吧!
我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這都是我那二弟一個人的主意,我是怎么勸都勸不動,怎么勸都勸不動他啊!”
老頭聲淚俱下的爬到我腳底:“先生,這位先生,我們知道錯了,您幫忙跟尹先生求個情,給我們家留一支苗裔吧!”
他跪在地上咣咣的磕著頭,跟搗蒜似的,甚至腦門都飄出了一絲黑氣。
但陰差顯然不想理會他,冷著一張臉拔出刀,作勢就要砍下去。
不料老頭的眼神卻在他抽刀的一瞬間驟然變得冰冷。
他緊咬牙根,用狠毒的眼神瞪著陰差:“殺了我馮家那么多人,你們今天都得死!”
老頭伸出一只手指,閃電般點向陰差心口窩。
陰差沒反應過來,等看清老頭動作之后再想閃已然來不及了。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際,一抹紅色光暈忽然出現(xiàn),瞬間將老頭的身體燒成灰燼。
鬼車出手了。
“顧言,看見了么,這就叫鬼話連篇!
孟道長在我身旁冷笑一聲。
鬼車沒說話,它湮滅掉老頭的魂魄之后,身體化成一道紅光直撲天際。
一只紅色怪鳥出現(xiàn)在半空中,對著下面的馮家眾鬼魂狠狠一吸。
從今往后,山陰城里再也沒有馮家了。
第327章 奈河之水
奈河并不是很寬,看上去也就三四十米。
河面泛著淡淡的霧氣,似乎是靜止的,至少我沒看到一絲一毫的漣漪,甚至偶爾有微風拂過,水面還是像鏡子似的一動不動。
“月璃,你不能再幻化出本體了!
站在奈河邊上,孟道長砸吧了兩下嘴:“還有,你剛才那一口差點沒把陰差都給吸進去,這是陰間,認識你的人不少,別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煩!
鬼車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語氣也是冷冰冰:“閉嘴!
“行行行,我閉嘴!
孟道長嘆了口氣,又轉(zhuǎn)頭看向我:“顧言啊,一會兒坐船的時候小心點,千萬別掉到河里去,否則神仙都救不了你!
我點點頭:“道理我都懂,可是船擱哪兒吶?”
孟道長輕笑一聲:“別著急,馬上就到!
這一個馬上,就足足讓我等了半個小時。
不知道是因為我沒有肉身啊,還是因為這地方本來就冷,在河邊站了沒多久我就感覺渾身僵硬,雙腳都有點凍麻木了。
后來我都有點凍急眼了,咧著嘴問孟道長:“還得等多長時間啊?”
他沒說話,而是伸手指向前方:“看,船來了!
我連忙定睛向河面看去。
只見我們的右手邊,一個模糊的黑影在淡白色霧氣中慢慢顯現(xiàn),以極慢的速度向岸邊駛來。
等它離的再近點,我才勉強看出那是一條船的輪廓,只是那船實在太小了,就是一葉扁舟,最多能裝七八個人,還得是站著的。
從我發(fā)現(xiàn)它,到它靠岸,短短幾十米距離足足劃了五分鐘。
“哎呦,是孟道長啊,您要到對岸去?”
擺渡的是個年過古稀、清瘦矍鑠的老人,他笑呵呵的跟孟道長打招呼。
孟道長沖他抱拳:“老漁翁,好久不見了!
老人瞇眼微笑:“可不是好久不見么?距離你上次從山陰城渡河,已經(jīng)過去六十三年零兩個月了,來來來,快上船吧!
他一邊說一邊擺手招呼我們,孟道長也沒多說什么,一馬當先蹦了上去。
鬼車也沉默不語,腳尖點地輕輕一跨,穩(wěn)穩(wěn)落在小船邊緣。
我就有點犯難了,因為那船距離岸邊足足有兩米的距離,本來想著等它靠近點我再上,可那船壓根一動不動,靜止在河面。
“呦,這位小兄弟面生,是第一次渡河吧?”
老人撐起桿子:“稍安勿躁,待老夫再往岸邊靠上一靠!
“不用了!
鬼車冷冷的吐出三個字,身體前傾將一只手遞給我。
我明白它啥意思,伸手握住它,然后它一用力直接把我拽了上去。
“這位小姐好本事,竟然不怕奈河之水的引力!
老人深深的看了一眼鬼車,然后把桿子插進河里:“站穩(wěn)嘍!”
這條破爛的小船,在他的操縱下慢慢向河對岸駛?cè)ァ?br />
我原以為岸邊就夠冷了,上船之后才發(fā)現(xiàn)這里比岸上冷得多。
寒意絕對源自靈魂,因為我現(xiàn)在根本沒有身體,它就像一桶冰水,將我整個人都浸泡在里面,身體在慢慢僵硬,甚至思維都開始停滯。
直到鬼車握住我的手,將自已的精氣渡進我的身體,我才覺得稍微好受點。
老人從我們上來之后就沒再說過話,專心致志的撐船,可不知道是他年紀大了,還是竹竿不夠長,足足過了五分鐘,船才剛剛離開岸邊不到二十米。
我有些好奇,順著桿子低頭看向河面。
然后我才發(fā)現(xiàn),這奈河水似乎很重很重,竹竿在河水中攪動甚至沒有掀起漣漪,老人每次撐船都用了很大的力氣,才能勉強破開河水阻力,讓船向前方移動幾寸距離。
而那些白色霧氣似乎是從水下冒出來的,一縷縷凝聚在一起,漂浮的速度特別慢,偶爾還會在我身邊轉(zhuǎn)悠一圈,那優(yōu)雅的動作就像是跳舞一樣。
可我腦海中剛冒出這個想法,眼前的白色霧氣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張鬼臉。
那鬼臉的表情痛苦、猙獰,張大嘴巴直奔我喉嚨襲來。
“臥槽!”
我下意識往后一退,這一退不要緊,船太窄了我直接踩空,要不是鬼車拉著我就得一猛子扎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