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撞在憫華的神像上,慘叫一聲,滾落在地。
他被雷電劈得焦黑的身體在憫華的神像上留下一抹烏黑的痕跡,時謹禮轉身拜了拜,道了聲罪過,轉身朝那鬼走去。
“你到底哪位?”時謹禮蹲下身,伸手去摘他臉上那團由陰氣聚成的面具。
突然,往生塔大門洞開,星光照進塔內,時謹禮驀然回首。
鬼王飛一陣地沖進來,大喊一聲阿禮,時謹禮一愣,那鬼仿佛就在等這一刻,迅速化成一縷黑煙,沖向往生塔頂!
“站住!”時謹禮起身欲追,無奈那鬼使出全力要跑,塔頂陡然炸開一陣如波濤般洶涌的法力,將時謹禮沖撞在地——那鬼發(fā)動了陣法逃離,徹底追不上了。
鬼王飛身而來,廣袖一甩,在時謹禮面前張開一道半透明的結界,問:“你沒事吧?”
時謹禮坐在地上,看看塔頂,看看他,半天才表情扭曲地說:“你他媽跟他一伙兒的吧?”
“我不是!”鬼王連忙擺手,長袖垂地,一陣亂晃,“不是我我沒有你別亂說!”
時謹禮看著那鬼王,心里驀地騰起一股奇怪的感覺:這鬼王……是不是有什么精神分裂之類的疾病?
“呃……”時謹禮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心想這鬼王不會也是假的吧?
就在他這么想的時候,鬼王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反應有點兒不大對勁,欲蓋彌彰地咳了兩聲,然后說:“時大人,你沒事吧?”
時謹禮的表情頓時變得更加古怪起來,他看了鬼王一眼,爬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沒事。”
說罷,他提著劍,繞著憫華的神像在第一層審視一圈,見沒什么問題后,欲上第二層。
鬼王立馬攔住他:“要去何處?”
“上去看看!睍r謹禮道。
“不必!惫硗跽f,“塔頂陣法已被破壞,不會再有鬼來!
時謹禮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
回去的路上,鬼王施法,赤劍頓時增長數(shù)倍,載著他和時謹禮往地府飛去。
“酆都大帝不是讓你明天早上再來嗎?怎么這時候急吼吼地就來了?”
時謹禮正坐在劍尖上思考,聞言,答非所問道:“你怎么知道?”
鬼王唔了一聲:“聽說你來陰間,問了一嘴!
時謹禮點點頭,哦了一聲,開始回味剛才那鬼讓他看的回憶。
你媽的真怪,時謹禮想到,怎么都喜歡讓我看這些東西。
上次的喜氣鬼是,這鬼也是,他嘶了一聲,撓撓腦袋,腦海中突然閃過幾個畫面。
一個畫面中,張席玉抱著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嬰兒,沿著陡窄的山路慢吞吞走上玄清山。他的精神仍舊很好,頭發(fā)卻不像現(xiàn)在這樣花白,懷中那小嬰兒睜著眼睛,看向默默跟在他身后的另一個人。
那人隱在陰影里,跟隨張席玉上山,老頭也不知道注意沒注意,只慢慢地走著……
另一畫面中,十歲出頭的時謹禮抱著條野狗穿過夜色中的老城區(qū),那狗扒著他的肩膀向后看,汪汪地叫。
縱橫交錯的小巷中立著一個漆黑的身影,躲在暗中觀察那個奔跑著的半大孩子,悄然跟在他身后的陰氣一抖,消失在了巷中。小狗仍不住往回看,卻不再叫了……
畫面又是一轉,二十歲的時謹禮被堵在湖邊,面無表情地看著身前的女孩紅著臉朝他告白。
他禮貌地拒絕,轉身就走,女孩想追卻追不上,不知為何兩腿一絆,哎呦一聲摔在地上,站在遠處的人笑了一聲,轉身消失在樹下……
從小到大,似乎都有那么一個人,不著痕跡地守在他的身邊。
“時大人,”鬼王叫道,“時大人?”
時謹禮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卻見二人已到地府門口,左右兩位門神見他們來,抱拳一禮,打開了大門。
“請進吧!惫硗醭稽c頭,走在前面為他引路。
時謹禮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兩人在長街上碰見了正聚在一起說小話的黑白無常,見他們來,白無常誒一聲:“大……大人!”
他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時謹禮聽他那發(fā)音,覺得他一開始分明想說:大王。
鬼王駐足原地,臉上陰氣飄渺,看不清五官,時謹禮又覺得鬼王和剛才那鬼真像,不會真是一伙兒的吧?
這時,鬼王突然說:“你們倆!
黑白無常頓時一個激靈,猛地站直了。
“混得挺不錯,陽間的鬼都上趕著拍你們馬屁呢。”
不知怎么的,聽見這句話,時謹禮的腦海中立馬蹦出他們在畫皮鬼“代若妍”家的鬼村中,看見的那副寫有“七爺?shù)揭灰娚敗、“八爺現(xiàn)天下太平”、“我是好鬼”的對聯(lián)。
這個細節(jié),鬼王……是怎么知道的?
他看向鬼王的目光變了變,又突然想起一件事,腦瓜子嗡一聲就亂了。
鬼王尚且不知,打發(fā)了黑白無常帶著他繼續(xù)往前走,兩人穿過長巷到得鬼王宮殿,鬼王大手一揮:“隨便坐。”
大殿中央擺著一張黑色的檀木桌,桌后的墻壁上掛著一幅憫華畫像,時謹禮盯著那畫看了一會兒,又去看那桌上堆成小山的各種陰間文件,抓起筆在一張空白的紙上隨便花了幾道,又迅速把那張紙揉成團,塞進口袋里。
緊接著,他煞有介事地對鬼王說:“你這筆是不是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