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盲人摸象,知道了大象的耳朵是什么樣子的,知道了大象的鼻子是什么樣子的,知道了大象的牙是什么樣子的……但是,就是不知道大象是什么樣子的。
齊暉是在模仿。
電視劇里、電影里、小說里,別人做了什么樣的事情,代表著什么樣的感情呢?自己應該給出什么樣的感情呢?
所以,有時候他演的太過了。
小時候,認知還不全的時候,齊暉還會演錯。
齊暉從小到大就被打過一次,那時候他的媽媽眼神復雜地看著他。
小齊暉看不懂那復雜的情緒,仰著臉看媽媽,臉上的巴掌印很快就紅了。
媽媽跌坐在地上,抱著齊暉大哭起來,眼淚好像怎么也流不盡。這是一個絕望的母親。
這是齊暉唯一一次被打,后來媽媽就再也沒有打過齊暉了,一直對齊暉很好很溫柔。
后來,媽媽生了一個弟弟,她對兩個孩子都一樣好。只是她的目光總是控制不住更多的落在弟弟身上,那個會笑著甜甜喊媽媽的孩子。
如果讓齊暉來形容,他對陸果的喜歡。
那大概就是,在一個放學的徬晚,他悠閑自在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時,在夕陽灑落的轉角,遇到了一只汪汪叫的小狗。
金色的夕陽余光暖烘烘的,汪汪叫的小狗也毛茸茸的。
很可愛,很喜歡。
齊暉第一次那么喜歡一個人。
僅排在媽媽后面。
陸果之前偶爾偷偷看向齊暉的目光,是有溫度的,這是齊暉第一次感受到別人對他的感情。
很溫暖。
可是齊暉也知道,自己對陸果的感情,和陸果對自己的感情肯定是不一樣的。
畢竟他有看過電視劇電影小說嘛。
但是……
齊暉低頭看向兩個人相握的手。
陸果畢竟是系統(tǒng)給他安排的戀人。
齊暉來到這個世界,就是來談戀愛的。
所以齊暉默認了,安靜的和陸果手拉著手。
摩天輪繼續(xù)慢悠悠的轉動,轎廂終于到達了最低點。
轎廂門被打開了,一對新鮮出爐的小情侶從轎廂里走了出來。
工作人員對這個一個人坐摩天輪的人,沒有太過關注,繼續(xù)做自己的工作。
齊暉拉著陸果的手,往游樂園出口走去。天色已經不早了,他們也該離開游樂園了。
陸果沉默地低頭跟著齊暉,看著兩個人相握的手。
蒼白到發(fā)紫的手握著白皙的手,讓那只白皙的手看起來更加柔軟溫暖。
離開游樂園之后,齊暉就應該和陸果告別了,他還有一件事情需要去做。
在去游樂園附近公交站臺的路上,齊暉找了一條偏僻的小巷。
小巷里有些昏暗,也有些陰涼。
齊暉拉著陸果站在小巷里。他抬起頭看著陸果,認真說道:
“陸果,今天是你的頭七。”
“頭七過了,鬼魂就應該離開了!
“我會去送你的!
陸果的身體徹底僵住了,仿佛一個輕微的動作就會讓他崩碎,掉落成一塊塊。
他緩慢地抬起頭,看著齊暉。
人鬼殊途。
這四個字,是千百年來,戲劇和話本里常常描寫的。
陸果怎么樣都想不到,這四個字會有落在他身上的那一天。
齊暉走上前,給了陸果一個擁抱。
僵硬的身影被擁抱住,遲鈍了一會兒之后,抬起手緩慢地擁抱住齊暉。
明明從來都不敢奢望。
他懷抱里的人溫暖無比。
陸果從來都沒有想過,要走到齊暉身邊。他只是想要站在原地,遠遠地看著齊暉。
骯臟的垃圾腐爛、發(fā)臭,怎么能走到齊暉身邊。
他只是遠遠的看著,抬頭仰望著,但是——今天,太陽跳入了他的懷中。
明明之前就不可能,在他死去的那一刻就更不可能。僵硬的尸體蜷縮在冰柜里,布滿了冰渣。
他的身體是僵硬的,冰冷的,每一個關節(jié)都仿佛在生銹。
可是現(xiàn)在,齊暉就站在他面前,鮮活、溫暖,擁抱著他。
可是很快,就要離別。
太陽只在他懷里待了一會兒,就要徹底失去了。
一股寒意慢慢散開,充斥著小巷。
遠處路過的一只流浪貓,突然猛地叫了一聲,往遠處躥了出去。
被過長劉海遮擋住的漆黑眼睛,一點一點爬上血色,慢慢占據(jù)整個眼眶。
……在一起。
想要……在一起。
已經死去的心臟,好像還可以再次死去,傳來一種腐蝕的刺痛。
想要在一起……
他想要和齊暉永遠在一起。
原本隨著時間越來越接近死亡點,而清晰起來的思維,也慢慢變得混亂。
黑霧從他身上彌漫開來,一點一點擴散出去,將整條小巷吞入了黑暗之中。而那些扭曲和黑暗,還在繼續(xù)往四周吞噬,將這個世界侵蝕掉。
齊暉一無所知。
擁抱了很久,陸果放開了齊暉。
原本漆黑到伸手看不見五指的小巷,已經變回了原本的昏暗模樣。
“嗯!
陸果只是輕輕的應了一聲,聲音依舊嘶啞難聽。
事情已經說明白了之后,齊暉就和陸果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