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喘息聲漸息,少年輕輕的笑了,晨光透過斑駁的樹影,細碎貼在他青白的面容上。
明明青天白日,少年一張慘白的臉,卻冷戾的仿若從陰間索魂而來的厲鬼。
他靠在樹上,緊緊的閉上雙目,好久呼吸才勻稱下來。
他以后沒有父親了,也沒有母親了,更沒有家了。
他是一個人了。
他只有一個人了。
他之前以為他不說,媽媽就還是媽媽,不管她有多嫌棄爸爸,依然是生他養(yǎng)他的人,是爸爸的妻子,還會回家,還會待在爸爸和他的身邊。
反正爸爸什么都不知道,那就讓他繼續(xù)這樣快樂無知的生活下去吧,他只需要一個完整的家就好了。
只要媽媽還能安心的待在他們身邊,他就可以當她做的這一切都沒有發(fā)生,念她生他養(yǎng)他及照顧爸爸之恩,他愿意等長大了,好好給她養(yǎng)老,給她送終,讓她不至于老無所依……
可是,如今……
他無法克制住內(nèi)心不斷滋生的惡念,他不想和她有關系了,太惡心了。
不把她推進墳墓和爸爸一起埋葬,已經(jīng)是他最后的仁慈了。
既然家沒了,爸爸沒了,那媽媽他也不需要了。
所有的一切都很可笑,所有的一切都沒有意義。
“多謝你的無情,讓我對你心死!
2012年,7月10日,夜,微博。
“一個喜歡平凡的人”在注冊了微博一年多后,發(fā)布了人生第一條微博:
一排三個,整整齊齊的蠟燭。
……
寧有光坐在座位上,看到少年走進教室時,心里咯噔一下,閃過沉沉的憂慮。
少年幾天之內(nèi),瘦了十斤不止,之前人就瘦,現(xiàn)在就更是瘦的像是行走的骷髏架,面無表情,一身的冷漠。
之前他雖然不愛說話,卻還是會在同學們和他打招呼時,給予回應。
今天,他一路低頭走到座位上,路過同學們身邊,別說和同學們打招呼了,看到他的同學們都自發(fā)安靜下來,不敢出聲了。
少年像是一陣來自南極的烈風,寒冷呼嘯著像是一個走失的兒童。
十四五歲的少男少女,已經(jīng)足夠聰明到能夠看出來,時望月請假沒來學校上課的這幾天里,家里一定發(fā)生了什么,否則他不會瘦的這樣厲害,渾身彌漫出深沉的絕望氣息。
“望月。”寧有光在少年坐下來后,輕輕的喚他。
望月轉頭,看向旁邊的女孩,雙眼布滿了血絲,黑眼圈堪比大熊貓。
“你吃早餐了嗎?”
少年沉默的搖了搖頭。
“我這里有豆奶,你喝不喝!彼咽掷飫倻蕚渥约汉,已經(jīng)插上吸管的豆奶遞過去。
旁邊的同學們雖然不知道時望月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隨著寧有光的聲起,也仿佛被按下了開機鍵,紛紛活動了起來。
“時望月,我這里有面包,給你。”
“我這里有玉米腸。”
“我這里有方便面。”
“我有棒棒糖……”
分分鐘,少年空蕩蕩的課桌上堆滿了各種零食。
平時,這樣的事情是不會發(fā)生在他身上的。
時望月抬頭,復雜的目光在周圍一圈充滿青春活力,又小心翼翼試探的面容上掃過,接著,他低下頭說了一聲:“謝謝!
那聲謝,極輕,極輕,但周圍還是有耳朵靈光的同學聽到了。
“謝什么,就一包方便面而已!蹦樕祥L滿青春痘的少年摸了摸頭。
“是啊,快吃,多吃點,馬上上課了!
“不夠我這里還有!
吃過同學們遞來的早餐,少年就開始趴在課桌上睡覺,他睡的深沉,直到上課鈴聲響起,老師走進教室里來,都沒醒過來。
第62章 兇宅
初二二班上午第一節(jié) 課是數(shù)學老師的課。
時望月數(shù)學每次都考滿分,是數(shù)學老師重點關注的學生,也是他最喜歡的學生。
因此,每次課間提問,問十次,他有八次會叫時望月起來回答。
今天亦是如此。
然而,今天數(shù)學老師發(fā)現(xiàn)他剛把問題在黑板上寫完,還沒開始提問,班上就有好多學生舉手,要主動站起來回答問題了。
“是我今天課上的特別好?所以同學們回答問題的積極性空前提高。”
數(shù)學老師雙手撐在講桌上,美滋滋的想。
學生們這突如其來的熱情,瞬間抓住了數(shù)學老師的心,使得頭一次他在上課期間沒把關注度放在時望月身上。
數(shù)學老師笑呵呵的同時,又多提了幾個問題。
同學們今天真的是非常給面,次次都很熱情的起來回答問題。
數(shù)學課上的氛圍空前熱鬧起來。
寧有光就著窗外的陽光,用手半撐著腦袋,心跟著陽光下飛舞的塵埃輕輕飄了起來。
她看了看旁邊睡的正香的少年,又看看了周圍少年們的意氣,眼前是他們各種嬉笑怒罵,頑皮打鬧。
人生盡管有諸多遺憾,但還是有很多有意思的瞬間,值得我們?yōu)榇巳ミ^好這一生。
……
周五,寧有光背著書包和少年走在放學的路上。
她啜著手里的冰凍檸檬茶和旁邊的少年說:“我一直有個愿望,等我死了,我要讓家里人把我的牌位,供奉在城外的普陀寺,長久的供奉在功德殿中,每天都請法師念經(jīng),那樣我就可以永久安眠于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