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艾妲提早結(jié)束了工作，特意去集市上提了兩瓶農(nóng)莊自釀的水果酒，因為自己不會做飯，又拜托餐廳提前做好了菜，和酒一起提回了家。
一開門，暖黃色的燈光就包裹過來，她還沒把袋子放到玄關(guān)，就被風似的小狗迎面抱住。
“艾妲，我成功了��！”維爾斯自青年以后就改口沒再喊過她“媽媽”，行為也比以前的小狗模式克制了許多。因此艾妲被他抱住的時候有一瞬的僵直和驚訝。
“我的論文通過了，可以順利畢業(yè)！”維爾斯肉眼可見的興奮，在察覺到懷里人的不自在后，才尷尬的反應(yīng)過來，彎腰幫忙接過了飯菜。
艾妲挽起袖子，把餐桌布置好：“你下午就和我說了，你瞧——”她舉了舉手里的酒杯：“這不是買了點就來慶祝嗎？”
一杯酒剛倒好，就被維爾斯開心的一飲而盡，兩人終于是坐下用餐了。維爾斯今天流露出的神色不復(fù)成熟男人的矜持，好像恢復(fù)成了以前的比格大魔王，狼吞虎咽吃掉了一整塊牛排，又因為太噎了，直接對著酒瓶開始喝。
“這果酒真香啊�！彼敛磷臁�
見維爾斯吃得歡快，艾妲也難得多喝了一點。她以前只在聚會的時候喝一個底嘗嘗味，今天卻破例般喝了幾杯，恍惚間有些醉意。
不知從哪個話題開始聊起，艾妲看著維爾斯意氣風發(fā)聊著自己科研理想的模樣，也想起了以前的自己。
“我做研究的初心，其實還是基因改進技術(shù)啊...”她單手托腮，聽見自己吐露心聲：“要是能人為促進基因的進化，我們會不會變成更完美的新人類呢...？”
明明視野已經(jīng)變得輕微朦朧了，她卻還能清楚看到維爾斯臉龐浮現(xiàn)的細紋。那是她最驕傲的研究成果、她最心愛的孩子、最親近的家人。可是現(xiàn)在明明不過四年，她的孩子卻已經(jīng)是成熟的模樣了。
也許是叁十出頭吧，那泛青的胡茬、洞悉一切的眼眸，哪怕與同期的博士們站在一起，也絲毫不會突兀。
“可是，你長得太快了...”她眼角泛酸，伸手觸摸他臉上的小小溝壑：“我還沒到四十，你卻快要追上我了�！�
“維爾斯，我的孩子，你很優(yōu)秀，不過幾年就已經(jīng)達到了很多人類都到不了的高度�！�
“母親...”
“如果你已經(jīng)站在人類前列，那么，如果讓獸人作為新人類存在...是否也達到了改進人類的目標呢...？”
“艾妲，你醉了�！�
艾妲感覺自己被架起回到了臥室，床邊坐著一個高大的男人。她又回想起了兩人初遇的那天，少年就如此時此刻安靜的在她床邊。
“你長慢一些...”
這是她睡前的最后一句呢喃。
艾妲和維爾斯以歸國人才的身份，入職了國內(nèi)頂尖的研究所。作為新興領(lǐng)頭人的維爾斯被給予厚望，主持了一項重點項目。
艾妲一直以來都在透支自己的身體，跟進在科研一線。但現(xiàn)在她能察覺到自己已是一年不如一年，雖不至于說弱不禁風，可要她再和往年一樣拼個通宵，還是過于疲憊了。
于是她選擇棲身幕后，只做研究，把前線的工作徹底放手，交給其他人完成。
“你不要太勉強自己�！本S爾斯又往她的辦公室里添了一件養(yǎng)生用品：“本來那些事情早就應(yīng)該交給別人了，哪有老板又操心又干活的？”
“你也別太累�！卑ё罱苌倌芤姷骄S爾斯，也不知道他的項目到底有多忙。出于本能，她還是掛記著他的健康。
維爾斯拖了個椅子來，微微垂下頭，為她揉捏酸脹的小腿，沒有再說話。
某天夜晚，正當艾妲以為維爾斯又會晚歸，想要熄掉客廳里的燈時，聽見了門鎖轉(zhuǎn)動的聲音。
“艾妲，”他簡單脫下外套，直接把她拉坐在了沙發(fā)上：“或許，我找到能改變生長速度的方法了�！�
她太久沒有提這件事，也太久沒敢想這件令人悲傷的、橫梗在二人之間無法跨越的時間鴻溝。所以當她從維爾斯口中聽見時，竟一時間無法反應(yīng)過來他說的是什么。
“...你說什么？”
“我有一個設(shè)想，可行性非常大，在初步的基礎(chǔ)試驗中已經(jīng)成功了。只要完成，我就能切斷和犬生長速度的關(guān)聯(lián)，減緩衰老、延長壽命�！�
艾妲本身也是這方面的專家，敏銳的意識到了問題，直視他的眼睛，略顯嚴肅地問到：“然后，你要進行的下一步是什么？”
“必須進行生物試驗...”他說得艱難無比：“需要獸人作為樣本，確定可行性�！�
“絕對不行！”果然同艾妲想的一樣，要通過最后一步，必須在獸人身上才能完成，但她立刻否定了這條路：“原本，我創(chuàng)造出你就已經(jīng)嚴重違反了倫理，你只能是唯一的特例，且是要瞞死的特例，絕不能開這個頭！”
“可是...”
“哪怕是為了你、為了我，都絕對不行！”
艾妲的性格一貫柔和，從未用過如此嚴厲的語氣說話，維爾斯被訓(xùn)斥得沉默了下來。
原本便寂靜的深夜變得更加寂靜，兩人面對面坐在沙發(fā)上，一時誰也沒有說話，像是在進行一場角逐。
維爾斯閉眼、又睜眼，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移步上前，單膝跪地，仰視著艾妲，神色近乎哀求：“以我現(xiàn)在的生長速度，要不了幾年就會離開你，艾妲。你是我的母親，是我的姐姐、我的家人，也是...我認定的愛人�！�
艾妲猛地瞪住。
“我不在乎別的什么，不在乎那些狗屁倫理，不在乎人類未來怎樣，不在乎學(xué)術(shù)研究，我只在乎你。我費力鉆研，只是為了你、為了我們。”
“啪！”
艾妲想也沒想，一個巴掌直挺挺抽在了他的臉上，氣得渾身發(fā)抖，淚珠一顆顆不自覺滾落在領(lǐng)口。
見他一臉堅毅的模樣，她囁嚅著雙唇，想罵，但卻一個字也罵不出。
最終，她也只是留下了兩個字：
“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