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游景瑤若無其事地將自己的香囊收了起來,然后淡淡吐出一句:“那好吧。你的香囊要什么紋樣?我女工不精,繡不出什么好花色的!
月停蕭心頭一松,一瞬間眸中漾起些許不明的光芒,他張了張口,又閉嘴沉思了兩息,最后不明所以地吐出一句:
“繡幾朵桂花!
……
之后的兩天月停蕭都沒來。
青丘似乎今日政務繁忙,月長風作為御前親王上朝去了,月停蕭也是朝前重臣,轉(zhuǎn)眼間玉濯宮只剩下孤零零的游景瑤一個人。
玉濯宮到處是雅致的松風水榭,沒有秋千,沒有魚塘,而且月長風的宮里沒什么侍女,大部分都是男侍者,游景瑤甚至找不到一個可以說話的女眷。
她早就憋壞了。
游景瑤忽然有些想念紫云榭,想綾香、羅煙和酒尋,想和她們談天說地捕小蟲,還有……
想……月塵卿?
這個念頭一冒出芽,游景瑤立馬伸手揪自己大腿,誰知用力過猛,小狗疼得齜牙咧嘴直抽氣。
開玩笑,死也不會想他。
不過說起來,她得有快十日未回紫云榭了,這段時日系統(tǒng)未曾提示過ooc,只因游景瑤離開紫云榭也是為了順利走劇情。只是系統(tǒng)不強迫她待在紫云榭,游景瑤心中的逆反心理竟然反而冒出芽來——
反正今日無事,不如回紫云榭休息一晚吧?
這么多天來,為了粘著月長風,口袋里那點現(xiàn)代帶來的小玩意和小游戲也快要用盡,明日她真的拿不出新東西勾住月長風了。
說走就走,游景瑤麻利地將隨身行李用奶黃方巾包起來,扎成一只包裹,隨后歡歡喜喜挎在身上朝紫云榭進發(fā)。
住進紫云榭這么久,月塵卿不曾主動找過她,唯一有過的幾次會面,也是她上趕著去見他。
她離開這么久,也不知道月塵卿有沒有來偏殿看過一眼,或者知不知道自己離開?
還是不知道的好。若是知道了,回去以后說不定要被罰。
她越想越心亂,拽著背上的小包裹從側(cè)門溜回了紫云榭偏殿。
偏殿有門可供進出,游景瑤回來并不需要經(jīng)過正殿,所以完全不會驚動在正殿的月塵卿。
進門之時還在擔心月塵卿在偏殿侯著她,幸虧沒有,游景瑤就這么順順利利地回到了偏殿,毫無阻礙。綾香等人一見娘娘回來,紛紛欣喜地圍上前來,給游景瑤卸下背上的包裹。
回到紫云榭竟像回到家一樣有種熟悉感,游景瑤開開心心地洗了個花瓣浴,換上一身輕薄蠶絲睡裙,準備就寢。
今日她睡得格外早。
……
“尊上,側(cè)夫人回來了!笔陶咴谠聣m卿耳邊小聲道。
已是子時一刻,月塵卿還在書房批閱著今日王臣們上奏的文書,原本有些扛不住睡意,已然昏昏欲睡,侍者這么小聲一句報備,竟是讓他滿心睡意消散無蹤。
月塵卿澹然抬眉,聲線寡淡:“何時回來的?”
“半個時辰前,娘娘一回來便洗漱休息了!笔陶叽。
他忽地合上了文書,劍眉蹙起。
一回來就睡下。
她到底還當不當自己是紫云榭的人。
這里分明是他青丘尊上的寢宮,游景瑤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一去便是十日不歸,一句話不留。
就像她平日作風一樣,看上去嘰嘰喳喳,說起話來沒有要停的意思,實則貌是情非,遇到關鍵話頭只會抿唇不發(fā),不做解釋,時刻卷袂要逃。
就像只臥于云端的蝴蝶,每日張牙舞爪地撲棱著翅膀,貌似鮮活永駐,實則隨時都預備著要飛走。
月塵卿拂袖站起,繞開侍者,直徑往偏殿方向去,衣袍翻飛處卷起一陣冷風。
游景瑤近日在瀾滄峰纏著大哥的事情他早已知道了,只是近幾日,連三弟都加入了進去。
她就這么跟大哥還有三弟沒日沒夜地待在一起,完完全全忘了他。
夜深露重,如霜月色傾瀉而下,在偏殿的琉璃瓦上映出一格一格亮色。
月塵卿屏退了守夜的酒尋,推門而入。
游景瑤似乎對桂花的香味十分偏愛,睡夢里也要叫侍女在周圍點上桂花氣味的安神助眠香,月塵卿踏步進去,鼻腔就全是那股甜膩的味道,像是步入開到爛漫的桂花林,馥郁到醉人。
他染了一身桂花味道,在晦暗中步步縱深走去。
來到她床榻邊,少女正安好地覆著冰絲錦被,一頭柔軟長發(fā)散落枕褥,兩只手臂不安分地全部露在外頭,睡夢中是依然那樣嘀嘀咕咕,糯糯地說著什么夢話,又是惦念著要吃什么小烤乳豬小炸饅頭。
月塵卿就這么緘默地站在她床邊望著,一時半晌,只剩窗外風吹葉片的輕微沙沙聲。
她憑什么睡得如此香甜。
回來了不給他報備一個字,就可以這么理所應當?shù)蒯溽鄩羿l(xiāng)。
月塵卿唇畔勾起一抹堪稱慍怒又似乎自嘲的弧度,見她安枕而臥的酣暢模樣,心中不忿,正欲將她叫醒,游景瑤忽然呢喃著翻了個身。
就這么一翻身,她身上蓋的被子全都滑落到另一側(cè)。
月塵卿第一眼望見的是少女裸.露的梅子色肚兜,眼皮猛跳一下,瞬時移開目光。
他百爪撓心,忽然感覺襟口沒來由地竄出熱氣,緘默了許久才敢再轉(zhuǎn)回頭來。只是這回頭的第二眼,卻看見被子滑脫之際床邊倏然掉出兩只香囊,骨碌碌滾落在地,一直停在自己腳邊。
一只湖藍,一只翠綠,下方都垂著青丘王族子嗣的墜蘇。
這兩只東西就這么明剌剌地臥在那里,月光下反射出刺眼的絲綢明輝。
他眼中所有情緒在那一瞬凝成寒霜。
第29章 歸還
月塵卿面上不受控制地抽了又抽, 無聲冷笑,錦袍下五指無聲緊握,小臂青筋浮起。
這幾日一切的空虛、煩躁, 在這一刻凝成實質(zhì)。
自從那日他強迫游景瑤為自己療傷, 她就一聲報備都無, 直接跑到瀾滄峰住下,不知是不是賭氣。
她走后的這十天,月塵卿幾乎未曾睡過一夜好覺, 只要念起偏殿已經(jīng)人去樓空, 就莫名其妙清醒得可以。近來青丘本就事務繁忙,兄長還火上澆油,讓自己得空陪宮雪映去賞青丘風景, 他日無暇晷, 不遑寧處,怎能不心煩意悶?
游景瑤倒是可以,口口聲聲說愛慕他, 入紫云榭后卻對他不理不睬,提出成親也百般推辭。
他也是足夠容忍了,誰想如今竟是直接不把他放在眼里,開始花枝招展地招惹自己的兩個兄弟。
她的真心到底為誰?到底沖誰去?
青丘王嗣的香囊她隨便拿,還一拿就拿兩只, 暗戳戳地收在枕頭下面不欲人知。
偏殿侍女都是她的人,她這么做, 防著誰?
不就是防著他月塵卿!
他眼底陰翳濃得驚人,面色陰沉地將地上那兩只香囊吸到手心, 無聲無息地收緊,五指都泛出用力過度的青白, 不知在想些什么。
想將她拽起來對質(zhì),又顧忌她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肚兜,拽起來這小犬妖定要大喊大叫。
真是有氣也無處瀉。
半晌,他忽然鬼使神差的將腰間佩戴的那一只紫色鳶尾香囊拔下。
原本打算粗魯?shù)厝M游景瑤枕底,原本安睡的少女迷蒙地嘀咕了一聲,月塵卿動作驟然放輕,最后用長指推著那香囊進了她的錦枕之下,睫毛顫如蝶翼。
圓滾滾的鳶尾香囊擠在長枕與褥墊之間,露出一點點金色流蘇,像獵物逃竄不及時落下的尾巴。
朱門開合,修長身姿奪門而出,卷走滿室冷氣。
寢屋重新回歸寂靜,榻上少女睡得香甜,完全未曾察覺方才發(fā)生了什么。
……
翌日。
游景瑤再醒來,已是太陽曬屁股。
許久沒有這么大大咧咧地睡到正午,在玉濯宮的日子,她都要早早就起床纏住月長風,以防月長風得空聯(lián)系宮姐姐,奪走男女主相處的時間。
月長風也真的順了游景瑤的意,將原本答應要陪宮雪映去賞景的任務全都推給了月塵卿,聽說這幾日月塵卿已經(jīng)帶宮姐姐去游過了多處景點,想必感情一定進展十分快。
若真是如此,她這一番忙活也不算白干。
游景瑤正欲伸個大大的懶腰,卻忽然感覺后腦勺好像有什么玩意咯了她一下。
她這才想起自己昨晚把長殿下和月停蕭的兩只香囊收進了枕頭底下,游景瑤本能地將手探進枕頭底下去取,五指在枕頭底下來回橫掃,她忽地頓住。
咦。
怎么只有一個?
游景瑤迷惑地將那一只香囊拿出來,一見香囊本尊,原本還有些沒睡醒的惺忪之意瞬間散去——
紫、紫色的?!
她兩只眼睛瞪圓了一輪。
長殿下的香囊是綠色的,那個傻叉的是藍色的。
這個紫色的又是怎么回事?!
游景瑤一下子鯉魚打挺坐起身來,傻愣愣地捧著那一個紫色香囊,這一端詳,就發(fā)現(xiàn)上面綴著幾朵開到恣意的鳶尾。
鳶尾。
她猛然想起來了,之前在冰晶宮,她拿月塵卿當樂子胡說八道的時候曾經(jīng)問過他喜歡什么花,他就回答了鳶尾。
這香囊……是月塵卿的。
瑤瑤背脊竄上刺骨涼意,昨夜月塵卿來過?
那兩只香囊定是被他擄走了!
游景瑤欲哭無淚,一陣焦急,他拿走月停蕭的沒事,可就是不能拿走月長風的呀!
她答應了要把那個香囊轉(zhuǎn)手送給宮姐姐的,宮雪映可早就想要月長風的香囊了,自己費盡心思,說盡好話,用盡了坑蒙拐騙的伎倆才從月長風身上把這只香囊扒下來,可不能給月塵卿就這么隨便拿走!
小狗急匆匆地蹬上藕粉繡鞋,連束發(fā)也顧不得了,直往正殿奔去。
推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