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林恩坐在餐桌上,拿著筷子望著半夢端來的熱氣騰騰的清湯面,狼吞虎咽地吃著。
他確實(shí)很餓了,從早上一路坐火車來到江都,又經(jīng)歷了大大小小的多次戰(zhàn)斗,一直沒有吃東西,精力早就不夠用了。
林恩也沒故作正經(jīng),就和家里一樣,端起面就毫無禮儀地吃了起來。
半夢坐在他的對面,雙手撐著下巴望著他狼吞虎咽的樣子,眼中的光芒格外的柔和,甚至不知不覺中,嘴角竟是勾起了一抹清澈的笑意。
似乎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這幾個小時里的笑容,竟是已經(jīng)抵得上過往的十幾年。
咕咚!咕咚!
林恩端起碗喝完了最后的湯,抬起頭道:“還有嗎?”
半夢立刻站起來接過碗,道:“還有,你不要動,就坐在那里,我去給你盛,你不要動!”
在林恩古怪的目光之下,半夢迅速地接過碗,邁著輕快的步伐,一路小跑向廚房。
很快,又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擺在了林恩的面前,半夢依然和剛才一樣坐在他的對面,撐著下巴,睜著那雙紫色的眼眸,望著他。
林恩拿起筷子,微微一怔。
因?yàn)槊嫔厦孢放著兩顆荷包蛋。
這讓他不禁想起了那兩年當(dāng)中,妹妹推著坐在輪椅上的他,每天晚上都準(zhǔn)備出這一碗熱氣騰騰的清湯面加蛋。
她也和半夢現(xiàn)在一樣,坐在自己的對面,認(rèn)真地望著他把面全部吃完。
林恩不自覺中抬起頭,望著她,道:“你不吃嗎?”
“我吃過了!卑雺糨p柔道。
他的腦海當(dāng)中同時響起了這兩年以來妹妹和他說的這句話,一摸一樣的音調(diào),一摸一樣的語氣,一模一樣的眼神。
一時間,林恩突然感覺到內(nèi)心當(dāng)中,不知道哪里,泛起了一絲絲異樣的感覺。
但是具體是哪里,卻又難以摸索。
只是感覺,很安心,很溫馨,會讓人放松下來。
這種感覺,還是在他除了家之外的地方,第一次感受到。一直以來,本著以最大的惡意,以及對全世界的不信任的目光來審視外界的一切的林恩,這個時候卻突然覺得……
這種感覺如果一直延續(xù)下去,似乎也不賴。
就在這種莫名的寂靜之下,林恩在半夢柔和的目光當(dāng)中,吃完了第二碗面。
夜晚,寒月高懸。
在柔軟的大床之下,林恩躺在地鋪之上,兩個人之間隔著一層薄薄的紗簾,月光從窗外照射進(jìn)來,給整個房間染上了一層薄薄的銀霜。
林恩睡不著,因?yàn)樗X得很古怪。
這還是他第一次和自己妹妹之外的女孩睡在同一個房間。
“林恩,你睡著了嗎?”薄紗的另一邊,傳來了半夢低低的聲音。
林恩枕著胳膊,平靜道:“沒有!
床上傳來簌簌的聲響,隱約間可以看到一個朦朧的身影從床上坐起來。
暗月當(dāng)中,那個朦朧的身影緩緩地下床,她穿著睡衣,長長的頭發(fā)就像瀑布一樣落在身后,懷中抱著枕頭,小心翼翼地掀開了薄薄的紗簾。
然后,她側(cè)身躺在了林恩的身邊,抱著懷中的保證,蜷縮地靠在了他的身邊。
一瞬間,某種難以言喻的感覺緩緩地在這個房間當(dāng)中游蕩。
他們誰也沒有說話,隱隱約約當(dāng)中,只能聽到他們兩個淡淡的鼻息。
林恩靠在肩膀上,平靜地望著天花板,道:
“你就這么喜歡爬男人的床?”
半夢蜷縮在他的身邊,紫色的雙眸朦朧地望著窗外的月光,道:
“沒有,只是覺得,這樣睡覺會安心一點(diǎn)!
林恩平靜道:“你在家里,也有人這樣陪你睡?”
半夢不可察覺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的聲音就像是這月光一樣朦朧。
“嗯,小時候,只要我一感覺到害怕,我就會去找媽媽,靠在她的身邊,聽著她的鼻息,這樣我就會感覺到安心,再也不用擔(dān)心睡著之后,可能第二天永遠(yuǎn)也醒不過來!
林恩平靜道:“你母親呢?”
半夢低低道:“她死了,五歲的時候,被我爸爸的仇家殺了!
林恩微微一動,道:“對不起!
半夢輕輕地?fù)u了搖頭,似乎為了強(qiáng)忍著某種沖動而閉上了眼睛。
“太久遠(yuǎn)了,其實(shí)已經(jīng)快要淡忘了,只是記得,媽媽離開之后,后來的很長時間,就是我的姐姐這樣抱著我睡,在她的身邊,就和在媽媽身邊一樣安心!
林恩陷入了沉默,隱隱地他感覺到半夢的手抓緊了他的胳膊。
“只是,也沒有多長的時間!卑雺舻偷偷溃骸拔伊鶜q的時候,姐姐和爸爸之間的矛盾就已經(jīng)積攢到快要爆發(fā)的邊緣了,姐姐因?yàn)槟赣H的死,一直認(rèn)為這是父親的錯,他們一直在爭吵,只要一見面,就是不停地吵,他們爭吵的時候,我就只能躲在房間里,把自己的頭埋在被子里哭,就是感覺自己很蠢的樣子。”
林恩望著月光照耀下的天花板,靜靜地聽著她的聲音。
半夢低低道:“后來,姐姐就走了,不給我電話,不給我寫信,只告訴我她要去南方,很南的地方,除非她覺得有能力給母親報仇之前,她發(fā)誓絕對不會聯(lián)系家里,然后很多年她真的一次都沒有聯(lián)系!
林恩感覺到半夢抓著他的手,微微地顫抖了起來。
林恩深吸了一口氣,轉(zhuǎn)過身摸了摸她的頭,道:
“別說了。”
半夢抱著枕頭蜷縮起來,微微睜開的雙眸當(dāng)中隱隱有水波的流轉(zhuǎn)。
“所以,已經(jīng)很久沒有像現(xiàn)在一樣安心了!
“也不用擔(dān)心第二天就再也醒不過來,也不用擔(dān)心突然就會被殺掉,打雷下雨什么的,也完全不用擔(dān)心,就是感覺……”
她低低地哽咽道:“為什么想找一個能夠依靠的人,會這么難!
林恩伸出手?jǐn)堊∷谋,抱了抱她纖細(xì)而顫抖的身軀,閉上了雙眼,道:
“如果萬事都能夠憑著心意而為,那這個世界上也就不會有那么多的磕磕絆絆了,每個人都在成長,你也一樣,等你長大之后,你或許就會發(fā)現(xiàn),想找那樣一個人,也并不難。”
半夢緩緩地抬起頭,在月光之下望著他的臉頰,那雙紫色的瞳眸當(dāng)中就像是水波一樣流轉(zhuǎn)著。
她輕輕地將鼻尖觸碰到他的脖頸間,閉上了眼睛,聲音就像是月光一樣朦朧。
“嗯,并不難……”
“我已經(jīng)找到了!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