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妍妍,在這兩年多的時間里,活得很好,光彩照人,自強(qiáng)自立。
丟掉了拐杖,能穿高跟鞋了。
也會開車了。
比以前還漂亮自信了。
連車都買了,估計她的新漫畫成績不錯。
浴缸里的水換了兩次。
童妍終于把穆湛禮洗干凈。
穆湛禮泡在新?lián)Q的洗澡水里。
童妍開始給他刮胡子。
她不敢看穆湛禮那雙漆黑的眼睛。
怕自己紛雜的情緒失控。
童妍小心翼翼地給他刮干凈下巴上的胡茬。
刮完胡子,童妍用毛巾給他把下巴擦干凈。
擦到最后一點泡沫時,童妍想到了當(dāng)年,在西山療養(yǎng)院第一次給穆湛禮刮胡子的情景。
前后歲月忽然回憶交錯。
讓人不經(jīng)意混淆了時光。
一轉(zhuǎn)眼,她和穆湛禮分開的時間,竟然比相遇和相伴的時間還長。
望著眼前無比熟悉的一張臉,童妍的情緒有點兒繃不住了。
她放下毛巾,在落淚之前轉(zhuǎn)身:“出來換衣服!
穆湛禮趕緊從浴缸里爬出來。
拿起浴巾一邊擦身體,一邊跟著童妍進(jìn)了臥室。
童妍從衣柜里拿出干凈的衣服,放到床上。
穆湛禮拎起褲子,隱約聞到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兒。
不用問,童妍肯定常常幫他洗衣服。
就等著他隨時回來,都有干凈的衣服穿。
想到這里,穆湛禮心底泛酸。
穆湛禮看了一眼童妍,童妍側(cè)對著他。
沒看他,也不說話。
穆湛禮默默把內(nèi)褲和褲子穿上。
剛要去拿t恤套上,就聽到了一聲抽噎。
穆湛禮動作頓住,看向童妍。
童妍仍舊側(cè)對著他,身子隱隱發(fā)抖。
低垂的卷翹睫毛下,有兩滴眼淚搖搖欲墜。
穆湛禮心里針扎似的,扔下衣服。
走到童妍身邊,抓住她的手:“妍妍?”
童妍慢慢扭過頭。
一雙通紅通紅的眼睛看著穆湛禮,終于哭出來了。
“穆湛禮,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就不等你了。∧阒牢叶嘞肽銌?知道我多擔(dān)心你嗎?我常常做噩夢,夢到你死了……”
“妍妍對不起,對不起……”
穆湛禮手忙腳亂,用手指為童妍擦掉眼淚。
“誰讓你去抓鄭進(jìn)華了?你當(dāng)時還在吃藥,你的病還沒好,你為什么要去?!你就忍心把我一個人丟在醫(yī)院里嗎!”
“對不起,妍妍……”
“你走之后,我都不敢哭,我也不敢跟任何人說我想你!我也不敢問陳叔叔你的行蹤……”
“對不起……妍妍……”
“我難受,湛哥,我這兩年太難受了……我以為我可以做到大義,完全支持你的工作,可是我錯了……你是我心尖上的人啊,你冒死去執(zhí)行任務(wù),我怎么能不害怕?!我怕你沒有按時吃藥,我怕你復(fù)發(fā),我怕你跟小舟一樣……”
“對不起對不起妍妍……我不走了,這次回來,我再也不走了!”
穆湛禮眼眶一酸,把哭到不能自已的童妍抱進(jìn)懷里。
他知道,他走的這兩年多,童妍在任何人面前都扮演著一個堅強(qiáng)樂觀的角色。
現(xiàn)在見到他平安歸來,童妍終于可以放肆發(fā)泄了。
把兩年多來積壓的所有委屈和恐懼,全都釋放出來。
穆湛禮抱緊她,輕輕拍著她纖弱的后背:
“妍妍,你放心,我再也不離開你了。從今以后,我都在你身邊,再也不出任務(wù)了!”
童妍把臉埋在穆湛禮懷里,用力地哭。
兩年多以來積壓的憂懼苦楚,思念和盼望,盡情地借著眼淚釋放。
眼淚打濕穆湛禮的胸膛。
穆湛禮抱著她,不停地說著對不起。
親親她的額頭,又拍拍她的后背。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童妍的情緒才慢慢回落。
恢復(fù)了一些理智。
她不該這樣的。
在穆湛禮沒回來的時候,她幻想了無數(shù)次和他重逢的場景。
她要用最美好的微笑和溫柔來歡迎他歸來。
可是童妍也沒想到,隔了兩年零四個多月。
她再次見到穆湛禮時,她完全不知道應(yīng)該跟他說什么。
也完全沒有料到,自己會對著穆湛禮,哭著傾訴出所有的恐懼、擔(dān)憂和委屈。
童妍睜開苦澀的眼睛,讓自己從穆湛禮懷里起來。
兩對紅紅的眼眶相對。
童妍吸了吸鼻子:“對不起,我不是要跟你發(fā)脾氣,我不是想怪你。你執(zhí)行上級命令,你沒有錯。你去為了抓鄭進(jìn)華才去,都是為了我。看到你平安回來,我特別開心,我不該,我就是……”
“我懂,我都懂。妍妍,你該罵我。你罵得沒錯。我回來了,妍妍,我回來還賬。我用一輩子來還賬。來,你扇我!你把你所有的憤怒和委屈,你發(fā)泄出來!”
穆湛禮拉起童妍一只手,一巴掌打在自己臉上。
童妍嚇得手臂輕抖。
趕緊抽出自己的手,摸向穆湛禮被打的臉。
“我不打你,你回來了就好。晚了四個月也好,再晚一點也好,你活著回來就好了。你活著回來,我什么都不求了。”
穆湛禮望著眼前情緒一度失控的童妍,心里泛起尖銳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