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求于人,見他一副油鹽不進(jìn)樣子宋太后咬碎一口銀牙,又轉(zhuǎn)向自己的親兒子:“皇帝今兒下朝早,趕過來怕是淋了雨!
徐琮猙轉(zhuǎn)著扳指,喜怒難辨:“勞母親擔(dān)心,無事!
一堆大臣安靜如雞,悶頭用膳。其中一名穿紫衣的臣子上前,看著年紀(jì)不小,說話咬文嚼字:“今日太后壽辰,宋端斗膽向太后討個喜事,想喜上加喜。臣有個兒子,今年三十八還未有正妻,臣為此事犯愁已久,那想前幾日上街,竟對……”
他兒子宋憑哪兒是沒有正妻,是寵妻滅妾氣死了原配,給了錢草草了事。知道內(nèi)情的大臣紛紛議論,這話要是讓他說完了還得了,另一名中年男子站起身,打斷道:“真是湊巧,臣也有一件喜事想與太后說。”
“殷長川,事有先來后到!彼味嗣嗣,笑瞇瞇說,“不急這一時半會兒。”
宋太后贊同道:“你且先說!
“朝中官員受賄一事大有進(jìn)展。”
殷長川威脅道:“臣得知此事大喜過望,有冒犯之處還請?zhí)蠛:!?br />
“宋大人,你還想說什么,請!
宋端:“臣……”他難以把握此人會不會當(dāng)真交出他宋家人受賄證據(jù),頻頻看向上首宋太后。
宋太后險些掰斷自己的指甲。
無形戰(zhàn)場,硝煙彌漫。
“殷大人!
徐流深握著象牙箸底部,笑了一聲:“你且說說!
殷長川只想警告宋端不要將他獨女牽扯進(jìn)來,并不愿徹底的得罪對方。他明知此時最好的做法是推脫獨女早有婚約在身,且不日將完婚——但。
斜對側(cè)青年耐心等他開口,孔雀銀紋襯著一雙明麗幽深的眼。他含而未笑,執(zhí)箸之手修長骨白,做傾聽狀。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yuǎn)。
世間沒有夫婿能超過眼前這個人。
——他要她女兒嫁天下最尊貴之人,做一國之母。他要做國舅,讓朝野眾人仰仗他鼻息。他為獨女看上的位置,是世子妃,是未來王后。
殷長川拱手:“王上,殿下,今日是太后壽辰,下官恐?jǐn)_了太后興致,明日朝會,必然將事情全盤相告!
談善幾乎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底牌能抽,抽一半,既能威懾想將他拉上一條船的太后和宋端,也能留有后路地投誠。若事不成尚有回旋余地。
沒什么意思。
這宮中的人各個把王世子之手當(dāng)作一條便利的通天捷徑,是個人都想走一走。勾心斗角爾虞我詐,一顆心的人長出十二處關(guān)竅。
談善少有能在高處觀察徐流深的時候,對方乍一看是在笑,其實整體面部弧度趨于向下。談善沉默了一會兒,對十一說:“我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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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膻味尤在胃中,不適感加重。
徐流深飲了不少清水,還是難以控制連綿不絕作嘔感。夜露清新,王楊采陪他在羊腸小道上走了會兒,行至衛(wèi)妃殿二人雙雙停下。
“殿下,要進(jìn)去嗎。”
王楊采拿不定主意,低聲詢問。
徐流深搖搖頭。
他本也不喜歡荒涼漆黑的地方。
宋太后不怎么喜歡他,他似乎不容易被人喜歡,沒什么人愿意跟他說話,呆的地方只剩烏鴉。野草長得比墳頭草還高,半夜他站在不知名墳頭上,把白天吐出來的羊肉硬吞進(jìn)去,終于結(jié)束那場禁閉。
衛(wèi)妃殿的牌匾掛得太高了,總是摸不到的。世子爺心想,能摸到的東西畢竟是少數(shù),需要用更寶貴的東西來換。
他喜歡死人多的地方超過現(xiàn)在的姜王宮,死人不會說話,活人才會吃人。
王楊采放慢了腳步。
重重宮影下青年步履沉重,他肩頭壓了許許多多的東西,他生長在深宮中,獲得了什么就被什么所禁錮。他太累了,能承受的痛苦閾值又太高,以至于永遠(yuǎn)處于鈍刀割肉的狀態(tài)中。
反反復(fù)復(fù),永無止境。
王楊采抹掉了眼角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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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路有盡時。
徐流深走哪兒算哪兒,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一圈繞回元寧殿。圓月如金餅,他倒能裝出什么都沒發(fā)生的樣子,不過沒必要。
談善站在臺階上看他,眉眼柔軟。
“你好像不高興!闭勆瞥扉_雙臂,“抱一抱,殿下!
徐流深看了他一會兒,無聲上揚(yáng)唇角。
“……等以后再見面的時候,我會帶你去看我哥,我哥可會對人好了,動不動給人買房子那種好。我媽……我娘?也很會,她完全不會干涉年輕人的生活,愛睡到幾點起幾點起;她做得菜也好吃,尤其是牛骨頭燉蘿卜湯,蘿卜燉得軟爛,湯汁燉得濃白;我爸會給你超多超厚的紅包,他還喜歡跟人下棋,正愁沒人陪他,他一定非常喜歡你;我姥爺可喜歡字寫得漂亮的后輩了,他總說字如其人來著,你一定會把他嚇一大跳;我還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叫許一多。會有很多人喜歡你……”
談善鄭重其事地承諾:“和我一樣愛你!
徐流深伸手去揉他的腦袋,心頭郁氣漸散:“話多。”
“多嗎?”談善抓住他手腕,在額頭上貼了貼,是個親昵的,靠近的動作。
他有時候就很直白:“可你看起來很喜歡。”
徐流深低笑了一聲。
談善:“高興一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