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
一聲。
商君五指成爪鉤住鋼筋窗沿,肺腑震蕩,竭力朝上爬。
“當——”
第二聲。
他甚至沒能再見那人一眼,虛空中猛然噴出一口鮮血,隔著遙遠距離,哀絕地、顫抖地伸手。
明鏡臺從鬧鬼那一日起就請來了和尚道士,將主人居所圍得密不透風。他活了千年,也只是執(zhí)念,沒有恨,沒有怨氣凝結,因此毫無反抗之力。
“當——”
第三聲。
一抹紅色殘影如無根浮萍,墜下去。
談善第一反應伸手去捂鬼的耳朵,怕對他有什么影響,悄悄:“你說他們下輩子有可能碰上嗎,就像前世今生里講的,前世情緣未了,今生補上!
鬼覺得他天真,不管是捂耳朵還是問出的話。
“沒那么容易!
這么多人,哪有那么容易。
也就是那一世,短短數(shù)十載。
空氣中有臘梅隱約的香氣,失火的正好是毫無易燃品的藏室。那把斷劍憑空自燃。談善冷不丁聽見他說這么一句話,隨口:“緣分天注定,不要這么悲觀,說不定呢!
不是所有人都甘心用“說不定”來賭一個概率的。
“你只有最后兩次機會!惫砝淅溟_口,“告訴徐澗他會死在鰲沖手下!
這也變臉太快了吧,談善良剛要說什么,周邊燈火驟黯——
頭頂圓月碩大,千年萬年如一。
“撲通——”
談善狼狽地從水里鉆出來,滿臉都是水。
“咳咳咳……咳!彼葐芸攘藘煽谒,接著一手扒著船身喘氣。
這是一個巨大的湖,水波蕩漾。岸邊各種熱鬧人聲,隱約能聽見“賣花燈”的字眼,街巷吵嚷,人影晃動。
靠,穿之前都不說一聲。
談善完全不知道鬼把他送到什么地方來了,好在他剛從水里冒出頭就看見什么,眼前一亮,艱難無比沖船上青年伸手,累得喘氣:“好心人,我快淹死了,快拉我一把!
第15章
好心人“呀”了一聲,奇道:“你是何人,湖心離岸邊如此遠,你如何鳧水到此地。”
“你倒是先拉我一把。”
談善雙手撐在船邊跳上來,嘴里“呸”出兩口水,自顧自往上爬。
好心人悠悠擺了船槳:“你自己不是能爬上來嗎,何必叫我?guī)兔。?br />
一回生二回熟,談善一撩衣擺坐在船板上,嘴里意思意思喊了句“勞駕讓讓”,然后開始擰袖子上的水。
說是船——其實也不然,更像是一葉扁舟,在湖中心晃晃蕩蕩地隨風。
好心人饒有興致地打量他:“這身是放花樓的褂子,你不在樓中尋歡作樂,怎得在水下捉我的船?”
談善面不改色:“我落水撞到腦子,忘了!
好心人笑了:“你叫什么?”
談善完全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這具身體的主人是什么身份,搪塞道:“不知道!
“既然你從水中出來,驚了我的船,就叫你阿船好了!
他撐開折扇,風流地一晃:“阿船,我是蕭重離,離人的離!
“阿船阿船,你生得這樣好,莫不是水里爬出的艷鬼。”
談善扭頭看了眼:“……”這人真奇怪。
叫什么他倒是無所謂,他就是覺得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竟然有人會給見第一面的人取名字。
“隨你!
他得盡快弄清楚自己叫什么,是什么身份。這地方看起來是宮外,說不定還需要想辦法進姜王宮。
舉目望去,不遠處有一座樓閣,立在湖中央,從那里傳來裊裊琴音。外面還掛了燈籠,暗紅一片。
“那是什么地方?”談善抱著胳膊問。
“放花樓傍梨湖而建,樓在湖中央!笔捴仉x一笑,“你身上這件褂子正是放花樓的繡樣,今日樓中有貴客,你應是接客途中落了水,運氣好,讓我正正好碰見!
像真的,不過“接客”這兩個字聽在耳中很奇怪。談善顧不上深想,伸手去抹臉上的水珠,這一抹不打緊,抹下來一圈厚厚的脂粉。
談善嘴角一抽,視線震顫平移到胸口。
是了,他穿得這亂七八糟的,明顯比蕭重離清涼不少的外衣,再加上對方不經(jīng)意流露出來的一星半點信息——
“放花樓,是……”
談善頭暈了一陣,艱難:“青樓?”
蕭重離訝然:“你竟不知?”
談善:“……說了我忘了!
談善懸著的心終于死了。
他這次應該是個小倌。
這船不大不小,他靠坐在船身上,游了半天沒勁的身體軟綿綿滑下去,雙手枕在腦后,仰面躺著看漆黑一片的天。
他得消化一下。
“你要去什么地方!笔捴仉x用折扇戳了戳他腿側,“回放花樓?”
“不了。”
談善懶懨懨一抬手:“我有預感,我跳下來之前肯定沒發(fā)生什么好事!
頭頂是天,背后是船,身側是水。
蕭重離說:“你這人倒是有點意思,可你不去放花樓,我卻要去。今日樓中有貴客,你可知貴客是誰?”
“誰?”
談善歪了下頭,正好瞧見他腰側一塊貔貅的玉佩。
蕭重離蹲在他身側,藹聲道:“姜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