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澗站起來,他時間不多了,必須在地上的小胖子睡醒之前回到寢殿,他微微喘氣,重復:“你想要什么!
沒有人這么對他吧。
談善看見他腰間一塊玉佩長穗,他想了想,從上面抽走了一根線,握在手里:“這個吧!
他盤腿坐在地上,仰頭沖徐澗笑了一下,至少說話的時候是真心的:“開心一點,小殿下。”
冷寂冬風卷走地面經(jīng)紙,徐澗沉默地回望他,唇動了動,似乎是要說什么,卻沒有開口。
他重重地轉身,很快消失在茫茫風雪中。
半晌,談善站起來,慢吞吞地走向門口。雪下得很大,那一串不大的腳印很快消失在視線中。他又嘆了口氣,用小小的胳膊關上了木門。
那天晚上之后,談善和徐澗見面的機會就少了。他最近似乎在學什么別的東西,三五天能見一次面都困難,見面必然隔著重重侍衛(wèi)和宮女。
這邊沒進展談善開始跟薛長瀛打聽鰲沖的事,鬼的話肯定不能全信,他心底思考量:萬一鰲沖真是個忠臣,雖然改變歷史的可能很小,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他需要觀察一下鰲沖到底會不會謀反。
“你問鰲叔叔啊!毖﹂L瀛眼睛一刻都不離開油光水滑的豬蹄,干咽了口口水,“鰲沖叔叔是名將,我以后就想變成他那樣的人,他還是世子的武學老師。明天世子有騎射的演習,你要是想看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偷偷去,不過只能在林子里,離得近會被‘黑馬褂’驅趕的!
怪不得鬼說“他不會輕易相信自己”,談善心底吐槽了一下這個任務的地獄難度,把豬蹄遞給薛長瀛:“黑馬褂是什么?”
“你不知道?”薛長瀛好幾天沒聞間肉腥味了,一口啃在肉最肥美的地方,口齒不清地說,“兩年前世子遇襲,王上大怒,親至軍營挑選了十人,這十人穿黑馬褂,見大臣不跪不受皇命,只清掃任何靠近世子的可疑之人!
談善“哦”了聲表示知道,又問:“還要學騎射?”
“世子師承最好的箭術師傅,百步內(nèi)箭無虛發(fā)!
薛長瀛握緊油兮兮的拳頭,志向遠大:“有朝一日我也能做到!”
“……你加油。”
談善摸了摸鼻頭,說:“圍獵場能去嗎?”
“怎么不能!毖﹂L瀛挺起胸膛,“明日我?guī)闳!?br />
“你們?nèi)C場,也帶我一個?”郡王次子華清好奇地湊過來,他身體瘦弱,過來帶來一陣藥香,先咳嗽了一聲,然后才慢慢提建議,“那里不安全,我跟我父王說一聲,讓他找人帶我們進去!
薛長瀛沒什么心眼,他這么說自然覺得好,三兩口吃完了最后一口豬蹄跑去凈手了。談善明知華清有話說,等了一會兒。
華清低著頭,用手帕細致擦手:“做世子陪讀的都是未來的朝堂勢力,王上有意將我們招進宮。世子冰雪聰明,應該將我們一一放在了該放的位置!
“我很好奇,你在什么地方!
“交個朋友吧!闭勆七沒說話他就抬起頭,溫和道,“多個朋友比多個敵人好!
第二日跟他們一起去圍獵場的時候談善心里還在感慨,都說古代孩童早慧,這也太夸張了吧,他九歲哪知道拉幫結派只知道玩泥巴。
不對,徐澗華清這種小孩畢竟是少數(shù),談善自我安慰地看了一眼薛長瀛,大聲制止:“你別掉下去了!”
薛長瀛扒著籬笆大喊,臉興奮得通紅:“追羌!快看!是那匹千里馬,王上當年御敵親征的坐騎。賦花!云重將軍的愛駒!天,都在這兒!”
演習場亂哄哄,談善正東張西望,腦子里警報驟然一響。
“嗖——”
他幾乎來不及反應耳邊風聲一動,長箭破空而來。
隔著幾十米距離他神經(jīng)尖嘯,瞳仁顫抖,箭尖在眼球前變成一個黑點。
就在最后一刻,另一支斜出的金箭橫劈而至,“鐺”竟堪堪將那支箭擊偏兩寸!
談善條件反射朝第二支箭發(fā)出的地方望去,高臺上徐澗唇緊抿,拉弓姿勢未收,他直直看向一臉得意的鰲庭,一言不發(fā)從背后箭筒中抽出第二支箭,瞇眼瞄準,抬臂,穩(wěn)穩(wěn)松手。
“錚!”
顫動不已的箭矢拍在臉頰上,寒氣順著脊背攀升。
鰲庭僵立原地,兩股戰(zhàn)戰(zhàn),結巴:“世,世子!
“鰲庭,你太胖,擋住本世子視線了!毙鞚久鏌o表情道,“回去減肥!
徐澗很少有這么控制不住情緒的時候了,他知道他應該對這十一個人一視同仁,但他控制不住。
圍獵場一事還是驚動了徐琮猙,黃昏時分徐澗去明光殿請安,徐琮猙歪坐在迎枕上,等他跪了半炷香才抬頭,半粒黑子敲在玲瓏棋盤上,在空曠大殿中引起回聲。
“徐澗!
徐澗:“君父!
“沒有一箭殺鰲庭而無后顧之憂的本事,那一箭不該。”
徐琮猙走下來,撫摸了一下他頭頂:“最愛者應藏于心中,萬物如此。”
徐澗抬頭看他。
“寡人有護你周全的本事!
徐琮猙:“禁足三日,自省。”
姜王對徐澗這么寵愛,居然還會禁足他。談善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很不可思議,他跑去問黎春來,黎春來讓他不要妄議。他等了三天,三天又三天,元寧殿門居然還是關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