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程予安捂著脖子上的血痕, 即驚且懼。他猛烈地咳嗽著, 嘴里吐出血沫:“瘋子……”
缺氧的肺部像是風(fēng)箱一樣地拉扯著。在嗡嗡的風(fēng)聲中, 碰著他傷口的手指撤離, 手指的主人,站了起來。
裹著雪的風(fēng)吹起他黑色的大衣,他的劉海也隨風(fēng)飄起,曾險些掐死他的手指如今勾著深花灰的毛衣領(lǐng)口, 露出一張玉白的臉。
他居然……
還在笑!
“別用這么害怕的眼神看著我!庇癜椎臍⑹謩又齑,“我沒有說我不配合合作,而只是……”
“比較注重隱私!彼溃拔矣憛挍]有來由的窺視!
注重隱私?!
程予安咳著嗽, 勉力地說出一句話:“……我可沒見過哪個注重隱私的人,在察覺到自己被窺視后的第一反應(yīng),竟然是想要掐死對方……”
“別在意嘛。”黑色的瘋子笑吟吟道, “你看,至少現(xiàn)在我們達(dá)成了開誠布公的對話。你很真誠,我也真誠。所以——”
風(fēng)吹過他蒼白的手指,程予安這才悚然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那張黑白的撲克牌已經(jīng)被夾在了那個瘋子的中指和食指之間!
“現(xiàn)在,我接受你的誠意!绷只闭f著,將那張撲克牌插進自己的兜里,“不過——”
“不是我來找你,是你來找我!焙谝癸L(fēng)雪里, 他笑著,像是一把落滿了雪的尖刀,“既然想要我的加入,就拿出點誠意來!
“你……”程予安脖子上的傷痕已然凸起,他看著穿著黑風(fēng)衣的年輕人,卻不知為何連氣都生不起來,“你難道沒有考慮過殺人的后果嗎?”
說著,他又咳了幾聲,喉嚨里都是血的味道。
“想要處理你沒那么困難,而且這種沒有監(jiān)控的地方不是你先帶我來的么?”林槐歪著頭看他,“你身為一個組織的高層,不會連出門時也不會偽裝自己的身份、抹去自己來過這里的痕跡吧?”
程予安:……他還真說對了。
林槐展顏一笑。
程予安從雪地里艱難地站起來,林槐插著手看他,始終沒有扶他一把。
“那么提前祝我們合作愉快好了!背逃璋舱痉(wěn)后,嘶啞著嗓子道,“jo-ker!
他輕輕地說出了林槐在文明世界里曾模仿過打扮的那個角色的名字。林槐輕輕地笑了一聲:“你有我的聯(lián)系方式,在你走之前,順便——”
他看向程予安,不輕不緩道:“在我通關(guān)時,如果讓我再發(fā)現(xiàn)你的窺視……”
程予安苦笑了一聲:“我們目前能夠監(jiān)視的,只是特定的幾個世界。你放心,我們暫時還做不到對特定的人物進行追蹤……”
他無意間便暴露了“降臨基金會”目前還存在著的技術(shù)短板。林槐卻依舊笑吟吟道:“如你所見,我是一個很注重隱私的人。我可不想讓你們哪天看到……”
程予安苦笑。
林槐:“我和我的男友,在上/床!
程予安:……
“無論如何,歡迎你,”程予安與他握手,“降臨基金會的新成員……”
林槐沒有握住他的手,他只是輕輕伸出手掌,隨手拍了拍他的手心。
程予安也駕車離開了麗景酒店。林槐從酒店里走出,沿著下了雪的街道慢慢地走。
街道上空空蕩蕩,兩邊的建筑也沒有開燈。林槐把自己的下巴埋在花灰色毛衣里,吐出了一口灰白的霧氣。
“嘀嘀——嘀嘀——”
車笛聲在他的身側(cè)響起。
林槐轉(zhuǎn)過頭,黑色的車窗在他的眼前被拉下。栗色頭發(fā)的青年對他做了個拉下墨鏡的動作。
“先生,”他對他露出了一個笑容,“搭車嗎?”
林槐坐回了車上,車后座趴著楚天舒昨天新買的兩個抱枕,一個是銀白的貓貓,一個是黑白的狗狗。
“我答應(yīng)了他們,進入基金會!绷只眲傋卤愫敛晃竦氐,“你……”
毛茸茸的腦袋湊到了他的胸前,楚天舒的手環(huán)過了他,以一個幾近擁抱的姿勢道:“給你寄下安全帶!
林槐:“……哦,好!
“咔噠”一聲響起,安全帶被系上。林槐道:“程予安知道我是游戲里的玩家,但不知道我是烏鴉。他在監(jiān)視游戲世界里時偶然在‘文明世界’里看見了我,他看出了考官對我的偏愛,也看到了我不同尋常的能力——不過,他以為那是系統(tǒng)的賜予。他覺得系統(tǒng)對我有著特別的偏愛,因此決定把我吸納進來……”
“回去再說。”楚天舒道,啟動了汽車。
暖氣在車?yán)镉苛松蟻恚焓嫒咏o他一瓶熱奶茶:“拿著!
林槐抱著奶茶,感覺冰涼的手指略微有了緩解。他說:“臉也冷!
楚天舒用右手掌貼了貼他的臉頰:“給你貼貼!
林槐側(cè)過臉咬了他的手掌一口:“讓你自殺!
楚天舒也笑了:“我這不是怕你舍不得嘛!”
林槐看他這表情就來氣,狠狠擰住他的耳朵:“誰說我舍不得?我可舍得了。”
“嗷嗷嗷,疼!背焓纨b牙咧嘴,“回去再殺我行不?”
林槐:“呸。”
汽車沿著公路向回行駛。一路上路燈光影倒退,林槐把頭斜靠在座椅上,看著窗外流動的燈火。
好半天,他道:“真好看啊!
楚天舒調(diào)整著方向盤。林槐看著大樓上不斷變化著的燈光秀,突然道:“你說,假如你在看見這個路口時就知道上面出現(xiàn)的圖像是什么、明星是什么……這個世界會不會變得很無聊?”
不等楚天舒回答,他便道:“會,我覺得會!
“正因如此,因為這些意外和驚喜,我們才不能把自己的世界交到別人的手里!
楚天舒道。
林槐不禁側(cè)頭看了看他。
“剛才我和程予安交談時,你在旁邊嗎?”他突然笑了起來,趁著紅燈,用肩膀碰了碰楚天舒的肩膀,“你有沒有擔(dān)心過我,認(rèn)同他們、答應(yīng)他們、從此成為一個想要控制這個世界的大反派——”
“怎么會?”楚天舒的聲音里有一種篤定和自信,“你不會做這種事的!
“萬一呢?”林槐似乎是不依不饒地想和他抬杠,“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我最想要擁有的就是自由,一個什么都能夠由我來決定操控的世界,與我而言或許就是最自由的,我想要什么就能有什么,我想要去哪里就能去哪里……”
他的后腦被什么東西托起,有什么柔軟的東西,不由分說地便貼住了他的嘴唇。
林槐安靜了下來。
“你不會的!庇糜H吻來堵住了林槐的話語的人,語氣里全無平日里的輕浮與挑逗,他語氣堅定淡然更勝以往。
“追求自由的人,更能理解活在一個虛假的、□□控的世界里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一個不再擁有意外的世界,是最痛苦的世界。你比誰都更渴望自由,你也比誰都知道,為人所操控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同理,擁有操控他人的權(quán)柄,也不是一種恩賜,而是一種非人的折磨!背焓娴穆曇綦y得地認(rèn)真,“這是你最后才會做的一件事,所以……”
“……不要害怕!
林槐沉默了。
“嗯。”他垂下睫毛。
他看著后視鏡,知道楚天舒總會溫柔地注視著他。
……
楚天舒轉(zhuǎn)彎,駛?cè)肓怂麄兯幼〉男^(qū)的入口。
他們回到家里時已經(jīng)是深夜。林槐把自己放在了沙發(fā)上:“我對他們這個組織的中二幻想毫無興趣,不過既然他們已經(jīng)來到了我面前,那就沒有再把他們放走的道理。既然是他們想讓我加入,那我就按照他們的意思來!
楚天舒在把他們兩人的大衣掛在架子上,林槐繼續(xù)道:“想到世界上居然有這樣一群人在做著這樣的準(zhǔn)備,無論技術(shù)是否能達(dá)標(biāo),我都感覺毛骨悚然。俗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
“他們目前只是把我當(dāng)做一個受系統(tǒng)偏愛的玩家!绷只狈治龅,“他們應(yīng)該想要進入那扇門,卻不知道我是烏鴉……”
“你絕對不能讓他們知道你就是烏鴉!
林槐眨了眨眼,楚天舒卻已經(jīng)坐在他身邊,按著他的肩膀認(rèn)真道:“這是你必須保守的秘密。”
“為什么?”
“因為你進入過那扇門,卻又全須全尾地出來了——在那么多曾被門所吞噬的人里,你是唯一一個!背焓嬲J(rèn)真道,“你的身上必然帶著某種特質(zhì),某種和系統(tǒng)有關(guān)的特質(zhì),甚至你可能是……”
“——唯一被系統(tǒng)所認(rèn)可的人。”楚天舒道,“或許,你會擁有控制系統(tǒng)的權(quán)力。”
林槐眨了眨眼:“這聽起來有點像是一塊傳國玉璽。”
“無論在什么時代、什么情況下,被當(dāng)做一塊傳國玉璽都不會是一件好事。”楚天舒警告道,“假如你暴露身份,你所將面臨的一切會超乎你的想象。”
“即使是在高級場里?”林槐翹起腿來,“我知道高級場里的人都在找尋我……他們也同樣認(rèn)可這個觀點?同樣認(rèn)可我通過進入‘門’,已經(jīng)獲得了‘門’的部分權(quán)柄?”
楚天舒看了一會兒他,有些無奈。
他揉了揉林槐的劉海,道:“是啊,珍貴的傳國玉璽先生!
林槐又眨了眨眼,道:“那——等我進了高級場,假如他們發(fā)現(xiàn)我是你的男友,我豈不是立刻就暴露了?”
楚天舒聞言,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當(dāng)然不會。”他斬釘截鐵道。
“為什么?”
“因為,”楚天舒的眼神里居然還有些自豪,“在高級場所有人眼里,我和你以前的關(guān)系,都是出了名的差。”
林槐:……
楚天舒:“在他們眼里我們要在一起,除非天崩地裂!
林槐:……
楚天舒:“所以只要我們維持著情侶關(guān)系,就是對你身份最好的偽裝。”
“什、什么……”林槐抽動著眉毛,“我們之前在其他人眼里的關(guān)系,到底是有多差?你為什么這么自豪。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