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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母跟張父在屋里透過窗戶偷看:“兒子多少年沒拿過毛筆了?”

  張父壓低聲音:“誰沒事記這個!

  “我記了!睆埬刚f出一個驚人的數(shù)字,“二十年!

  兒子小時候還沒上過學(xué),家里也沒人教,拿起筆就會寫,她逢人就說自家兒子是神童轉(zhuǎn)世,之后兒子就不寫了,說死都不肯寫。

  “我以為他再也不會寫了!睆埬父锌澳憧此F(xiàn)在,寫得多起勁!

  張父見怪不怪:“我當年追你那會兒不更耍寶,會點皮毛的東西都要在你面前顯擺!

  張母老臉一熱,拐了他一下。

  張父很受用,嘴上卻嫌棄:“行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害什么臊,圈里的豬都能讓你嚇死!

  “嚇死才好,省得找人宰了!”張母氣哼了聲,接著看院里的兩個年輕人,“老張,咱兒子夏天拿的藥還沒吃完吧,他吃這么慢,是不是快好了?”

  張父沉思片刻:“我哪知道!

  “我跟你說一句,你頂我一句,這么會頂,趕明兒我給你整個場子,讓你到集市上頂大缸賣藝去!”

  張父叫她小點聲。

  “我嗓門天生就大,你又不是不知道,要嫌我就別過了!睆埬敢粡埬樲抢,“要不是咱兒子在你爸墳前種了什么樹,你能好起來?你現(xiàn)在還在床上哎喲哎喲的要死要活!”

  張父板著臉瞪過去。

  “還不讓我說,我哪不舒服照樣干活,你有個大的小的毛病就躺著,吃飯喝水都要喊,跟要死了一樣!

  張母說著就上火,幸好兒子不像爹,不然就是兩個王八羔子。

  她抹把臉,拿下頭巾,理了理摻白的頭發(fā),再把頭巾搭上去扎在下巴下面,就因為老伴身子骨好了,人有勁了,借出去好些年一直要不回來的錢還到了手上,周圍村子誰家想知道家里墳興不興的,都想讓他們兒子給看看,她給兒子打電話說了這事,兒子叫她別想。

  張母又有了主意:“誒,你說,慕生這趟回來了,我再試著跟他說說看墳的事兒?”

  張父眉頭擰出“川”字:“那種技術(shù)不是看書就會的,他肯定是碰了個高人,落了幾句指點,咱家運氣好。”

  張母正要往院里看,窗簾突然被拉上了,她一頭霧水:“你怎么好生生的就拉窗簾,都打我臉上了!

  張父的語氣有那么點不自然:“外面的別看!

  張母沒及時發(fā)覺老伴的反常:“有什么是我這個做娘的不能看的?”

  她非要把窗簾拉開,張父攔不住,索性說了原因:“你兒子在對著人小遙耍流氓!”

  張母拽窗簾的動作一下就停。骸皠偛皇窃趯懘郝(lián)嗎,怎么耍上了?”

  張父咳嗽兩聲:“小遙看他寫毛筆字,看得眼睛都不眨,慕生就把他按在桌上……”

  張母很不贊成兩孩子的行為:“這哪行,還沒結(jié)婚呢!”

  張父喝道:“咋呼什么,就親親嘴,不會懷上!

  張母心緒復(fù)雜地哎了聲,別說親嘴了,就是睡一百年也懷不了,小遙如果是女孩子就好了。

  她兒子如果不是同性戀就好了。

  都是命。

  .

  望向春這個年過得不咋好,一天到晚的頻頻走神,燒年夜飯切臘腸的時候,手指甲切掉了大半,在鍋洞口燒火的時候,手上火鉗把褲腿燙了個大洞,到親戚家拿東西,人回來了,東西忘了拿。

  她能是這狀況,都源于她憂慮弟弟年后的親事。

  起初她以為夢里弟弟的慘死,是他到了西寧,住在張慕生那兒和人相處起沖突,鬧厲害了,因此丟了命。

  就想著讓弟弟回來。

  可每次打電話,弟弟都說很好,語氣聽著不像是裝的,十一月份弟弟回來,她看了,小孩沒瘦,下巴都圓潤了,可見在西寧過得是很滋潤,她就放下心來,跟張家商量著親事。

  直到她再做夢。

  那一幕好像是跟前一個夢連著的,連續(xù)劇。

  現(xiàn)在她懷疑自己做的夢,是在地底下的爹媽給的提醒,告訴她,弟弟嫁給張慕生后的結(jié)局。

  所以,她不想讓弟弟嫁過去了。

  那會兒張家?guī)У臇|西,她都一筆筆的記在本子上了,要是退婚,她會把東西一樣不少的還回去,包括張家傳下來的那些金的玉的首飾。

  可弟弟對張慕生的心思都擺在臉上,寫在眼里,要他別嫁過去,怕是不可能。

  六點多,村里家家戶戶幾乎都放下了碗筷,收拾好桌子準備串門拜年。

  望向春蹲在屋檐下的角落給爹媽燒紙。

  堂屋傳來歡快的腳步聲,伴隨一聲勁勁兒的叫喊:“姐,我出去了。 

  望向春撥動盆里的紙錢:“小遙,這下著雪呢,外頭冷,你別出門了,就在家里頭待著吧,待會兒有人上門拜年,你得在家?guī)徒恪!?br />
  陳子輕走到她旁邊:“往年我都是一個人在房里看春晚,不在堂屋待著,姐你知道我懶得和哪個說話,村里沒一個看我順眼的,我煩得很,再說了,我已經(jīng)跟慕生哥約好了!

  望向春見勸不住他,就說:“那你過來磕個頭。”

  陳子輕疑惑:“吃年夜飯前不是磕過了嗎?”

  望向春說:“再磕幾個。

  陳子輕:“好吧。”

  這邊的習(xí)俗是三十清早去上墳,晚上在家門口燒紙清祖宗長輩,先讓他們吃,等他們吃完走了才輪到后輩。

  陳子輕跪下來,真心誠意地對著火盆磕了三個頭。

  望向春目送弟弟跑出家門,她惆悵地看著跳動的火光:“爸,媽,你們別只給我提示,也給小遙一點,這樣我才能好勸他,阻止這門親事!

  風(fēng)幽幽的,夾雜著姐姐的一聲嘆息。

  .

  陳子輕去村子西邊的橋頭,遠遠的就瞧見橋上坐著個身影,他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從后面捂住男人的眼睛:“猜猜我是誰呀。”

  騷貨,作精,我老婆。

  張慕生的眼睫在他手心微動:“你是誰!

  陳子輕小聲:“我是你快過門的媳婦!

  耳旁有輕輕的呼吸聲,張慕生心頭發(fā)癢,開口時喉結(jié)震顫:“你是我快過門的媳婦!

  “你可真是懶,自己不說,就跟著我說。”陳子輕要把手拿開,張慕生卻在他之前覆上他的手,捉著放進口袋。

  陳子輕蹭著他的指骨和他十指相扣:“雪下起來了,你怎么不去橋下面!

  張慕生的薄唇上落了細碎雪花:“你約我在橋上見!

  “橋上橋下的不都一樣!标愖虞p斜他一眼,“死腦經(jīng),都不會轉(zhuǎn)彎。”

  張慕生在昏暗中似笑非笑,我當傻子,還不是為了哄你。

  他們?nèi)チ藰蛳,光線更暗,面對面都瞧不清對方的面貌輪廓,只有隨著說話呼出的白氣曖昧地相融。

  陳子輕有種上學(xué)時期私會的怦然心動,腎上腺素都飆起來了,他把手從張慕生的指間抽出來,伸過去:“我的紅包呢!

  一個紅包被放進他手心,他開開心心地把紅包收起來:“沒有禮尚往來,我沒給你準備紅包,你心里有數(shù)的吧!

  張慕生把手放在他腰上,漫不經(jīng)心地摩挲:“嗯!

  小孩子才把新年禮物寄托在紅包上,他想要的,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性愛,在極致的快樂中迎來新的一年,而后在又一個高潮的霎那間看見大年初一的日出。

  今年沒辦法實現(xiàn)愿望,明年可以。

  陳子輕穿得挺多的,腰還是被摸得燙熱發(fā)軟,他羞惱地撥開張慕生的手:“你年夜飯吃的什么?”

  張慕生不快不慢地再次把手放上去:“跟你家差不多!

  陳子輕又撥他的手:“我就想你告訴我!

  張慕生不說話了。

  陳子輕翻了個白眼,抓起他的左手往自己腰上一擱。

  張慕生依然沒說話。

  顯然是得寸進尺,沒那么好打發(fā)了。

  陳子輕也不是完全由著他:“不說是吧,我回家了,不跟你玩了!”

  肩頭一沉,男人把腦袋靠過來,手同時探進他棉衣里,慢聲道:“一個牛肉鍋子,一碗飯頭蒸的糯米圓子,兩個凍起來的魚頭,一盤山粉圓子炒雞,一盤粉蒸肉!

  陳子輕聽了說:“怎么沒有青菜?”

  “鍋子里燙了。”

  陳子輕為了把注意力從胸口轉(zhuǎn)移,他忍著竄電的顫栗咽了咽口水:“那我跟你說說我家吃的都有哪些菜!

  張慕生聽他說,尋著他的呼吸落在他一張一合嘴上的目光漸漸深沉。

  陳子輕前一秒說完,下一秒就被按住后腦勺,向上抬起臉,吻得嚴嚴實實。

  .

  望家村跟張家村上空都有煙花在放,連通兩個村子的田埂都讓互相串門的踩爛了,下雪都不能影響他們拜年的興致。

  陳子輕叫張慕生把他送回家,他們在路上被落雪打濕了頭發(fā)和衣服,手始終牽著。

  進了院門,陳子輕回頭看去,張慕生站在光禿禿承接雪花的老樹下,夜色攏在他眉眼間,看不清表情。

  陳子輕心口萌生一股沖動,他腳步一轉(zhuǎn)就跑過去。

  張慕生低頭彎腰,在他摟上自己的脖子那一刻,握住他的腰,和他吻在一起。

  出來約個會,總是要唇舌交纏。

  吻了好久,陳子輕大腦缺氧暈乎乎地走進家門,對張慕生揮手。

  張慕生轉(zhuǎn)身,唇角上揚,兀自低笑,忽然察覺到什么,收去笑意抬起眼眸,瞇眼看著一處。

  望向春從草垛后面走出來,有些局促地搓搓手:“慕生,過年好!

  張慕生的神色冷冷淡淡。

  望向春打開手電,笑了笑:“你是要回去吧,我送你,順便和你談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