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輕在心里吐槽,這都八百年前的事了怎么還沒翻篇,什么毛病。他把手放進大衣口袋,強調(diào)地說:“寶貝,原則性的欺騙,爸爸不可能還要你。”
少年沒有一丁點心聲,這對他的性格來說極其反常,他似乎是在無人知曉的時候長成至混入社會的樣子,心思深不可測起來。
陳子輕摸不清此時的莊予恩,但這不影響他賺顛值。他用狐疑的語氣說:“哭了?”
莊予恩一言不發(fā)。
陳子輕前傾點湊近,歪著腦袋從下往上看他:“真的哭了?多大的人了還哭,丟不丟人!
莊予恩竟然還沒在心中叫罵。
陳子輕忽然意識到危險,他在強烈的防護欲之下后退,卻沒來得及,一只手已經(jīng)快他一步將他拽進更深的角落,把他摜在石墻上面。
疼痛襲來,陳子輕叫出了聲:“莊予恩!你弄疼我了!”
莊予恩第一感知是不知所措,接著是懊悔,之后才是破罐子破摔的較勁,他眼眶充血,眼角泛嘲:“棄養(yǎng)是犯法的!”
音量更大,更高,怒吼一般。
幾秒后又是委屈可憐的低喃:“棄養(yǎng)是犯法的!
陳子輕掙了掙,沒掙出莊予恩的壓制,他把自己掙累了,呼吸有點喘:“你已經(jīng)滿十八歲了!
莊予恩嗓音悶悶的:“可你說我不管多少歲,在你眼里都是小孩!
陳子輕說:“那是哄你玩的!
【逗我玩?】
陳子輕暗自放松了點,面前這家伙終于有心聲了,是他熟悉的小白眼狼了。
【行,逗我玩,以前是我逗你,現(xiàn)在你逗我,行!
陳子輕握住抓著他肩膀的手,拍拍說:“予恩,我們快回去吧,爸爸接電話那會兒你就在邊上,也知道我的秘書出事了,不能再耽擱下去。”
【你的秘書?】
【周今休那么臟你也要,你是有多空虛寂寞,這么饑不擇食!
莊予恩正在心里亂七八糟的鄙夷,小腿突然被踹了下,他懵了:“你踹我?”
“我好好的站著,沒說話也沒做別的事,你為什么踹我?就因為我沒和你一樣擔(dān)心你秘書的安危?”
少年傷心透頂:“爸,你偏心。”
“是,我偏心,我那秘書生死未卜,我上了車還要過來找你,司機就在車邊我不用,我親自回來找,我多閑,這么冷的天風(fēng)吹得我很舒服,我找到你,和你在這里說話說到現(xiàn)在,你來一句我偏心,你真是我的好兒子。”
陳子輕一口氣說完有些缺氧,他頭重腳輕,暈上了,等他稍微緩了點的時候,他已經(jīng)被莊予恩撈近點讓他靠在自己懷里,手按在他背上,笨拙地給他順氣。
少年人體溫高,掌心燥熱。
陳子輕感覺這像電視里輸送內(nèi)力,他后背那塊地方接收到莊予恩掌心的溫度,暖和了不少,皮肉都不縮著了。
“我沒事!标愖虞p拉著他走。
高個少年就這么被拉著走進熙攘的人流和喧鬧的小街,聽旁邊的聲音穿過嘈雜落入他耳中:“你不想爸爸不要你,那就別犯原則性的錯誤,只要不涉及原則,其他錯我都可以原諒你,由著你來!
莊予恩扯起唇角,無聲地哧了一聲。他心里堵得慌,這一堵怕是再也不可能通暢了。
這都叫什么事,他上輩子殺人放火十惡不赦,這輩子才會遇上比摔成狗吃屎還糟心的事情,并且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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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朦朧之際,莊予恩看老男人啃嘴角,魔障地看了好一會才神魂歸位:“爸,周秘書被綁了還能給你打電話,你不覺得這事有蹊蹺?”
陳子輕把嘴角啃得有點紅腫。
莊予恩手指動了動,想把眼前人的臉頰掐住,逼迫他松開齒關(guān):“別急了,周秘書會自己回來的!
陳子輕模糊不清地說:“如果不會呢?”
莊予恩面色黑了一度。
【不會就不會,秘書還找不到嗎,難不成要我陪一個給你?】
莊予恩說:“要是他沒回來,我給爸再找個秘書。”
陳子輕不吭聲。
【還啃,啃得老子都煩了。】
陳子輕聽著少年的心聲把嘴一撇,我啃我的嘴角,關(guān)你什么事。
莊予恩覺得寒風(fēng)里有檀香,他微紅的鼻尖動了動,做出深嗅的動作:“你的秘書位置又不是跟周今休鎖定了,別人做不得!
陳子輕脫口而出:“別人沒他好。”
莊予恩的面色徹底黑了下去。
【操,莊惘云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周今休到底是他秘書還是他小情人?】
陳子輕心說,周今休可是比小情人重要多了。他松開莊予恩,加快了腳步。
莊予恩在原地接電話。
“予恩,我給你發(fā)了兩條消息,你怎么沒回!蹦穷^傳來話聲,“告訴爸爸,你在做什么!
莊予恩聽著親爸的聲音,看著假爸越走越遠,他深呼吸平復(fù)下來,冷靜地和親爸說話。
直到假爸的身影快從他視線范圍內(nèi)消失,導(dǎo)致他出現(xiàn)心慌急躁的癥狀。
他下意識就掛掉電話,快步?jīng)_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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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往莊園前行,學(xué)校的輪廓很快就被甩在后方。
陳子輕上了車就沉浸在自我的世界,莊予恩也是如此,他打開手機拍照模式,看鏡頭里的自己,睫毛不短,也向上翹。
莊予恩再看他拿手機的手,從小到大,周圍一直有夸他手好看的聲音。
可莊惘云的視線沒逗留過,看不上,媽的,他的手差到底差哪兒了?
莊予恩不服氣,他以前好像聽說有讓睫毛增長的產(chǎn)品,他上網(wǎng)搜索,搜出大量網(wǎng)頁后就猛然把手機反過來扣在腿上。
【鬼迷心竅了吧,就算有那產(chǎn)品,我也不能買回來,每天早晚對著鏡子刷刷刷。】
陳子輕沒留意莊予恩的心聲,他煩著呢。
莊予恩握住身邊人因為焦急抖動的腿,五指箍著:“爸,你為什么讓綁匪把周秘書的睫毛跟左手寄給你,還說要收藏?”
陳子輕一臉迷惑:“啊,我說了這個嗎?我怎么不記得了!
莊予恩:“……”
【現(xiàn)在是怎樣,裝失憶?】
是啦是啦。陳子輕沒想認真解釋這件事,他自身都說不清來龍去脈,只是內(nèi)心深處會對左撇子動容,喜歡神仙級的手和能搭火柴的睫毛。
當然,擁有這兩樣的人最好還是個殘疾,會寫毛筆字,必須是瘦金體。
周今休身上占了前兩樣,他怎么能不救嘛。
更何況周今休還關(guān)系到他的任務(wù)。
陳子輕望了望車窗外急速倒退的夜景,讓司機再快點。
被忽略的莊予恩頭頂陰云密布,他生了會悶氣,突然說:“爸,我腳抽筋了!
陳子輕看都沒看一眼:“那你揉揉。”
莊予恩發(fā)神經(jīng),非要把他的手往自己的腳脖子上放。
“予恩,別在這時候玩鬧!标愖虞p冷著聲音,“再鬧我就把你放路邊,讓你自己打車回學(xué)校!
莊予恩脖子上的青筋都冒出來了,他繃著臉側(cè)身面朝車窗。
【莊惘云今晚來看我的元旦晚會,陪我吃路邊攤,他的關(guān)注對象是我,重心也是我,現(xiàn)在偏了,我屁都不是了。】
陳子輕沒做安撫工作,他想著周今休這次攤上的事。
莊予恩也沒再熱臉貼冷屁股,他昨晚熬夜玩游戲,學(xué)校到莊園的路程架不住地瞇了會,竟然做了個夢。
從來沒夢到過的內(nèi)容。
夢里,他跪在地上抱著莊惘云的腿,痛哭流涕地說他錯了,能不能別不要他。
他睜開眼睛坐起來,瞳孔輕微收縮,喉頭滾動著汗流浹背,臉上像被糊了調(diào)色盤,五彩紛呈。
莊惘云不要他了就不要他了,他又不會少塊肉,更不會死。
大丈夫落子無悔,他自己選的路,后悔什么,莊惘云不是他爸,他們沒血緣關(guān)系。如果他們站在一起,他不說他們是父子,誰都不會把他往莊惘云的兒子身份上想,眼睛鼻子嘴巴沒一處像的。
莊予恩的眼睛比在小街角落里還要紅,他把身子對著旁邊人:“爸!
陳子輕沒反應(yīng)。
莊予恩撥弄他的大衣袖扣:“爸!
陳子輕還是沒反應(yīng)。
莊予恩粘人地將腦袋靠在他肩頭,蹭蹭他,言行舉止是真假不分的依賴和撒嬌:“爸。”
陳子輕忍不了:“爸爸爸,你復(fù)讀機嗎?有事不會說?”
莊予恩委屈得要命,這人對他的態(tài)度比天氣轉(zhuǎn)變得還要快還要頻繁,一會好一會壞一會愛一會煩,生硬又自然。
“我是想問你渴不渴,要不要我給你倒點水!
“不渴。”陳子輕晃神。
莊予恩這個距離能將他嘴角啃出來的印子看得一清一楚:“爸,你下次別啃嘴巴了,這是女孩子才干的事!
陳子輕顛顛道:“我就干,怎么了?”
莊予恩:“……”
【到家前我要是再跟莊惘云說話,我就是狗!
過了會,莊予恩變魔術(shù)似的從橙色運動風(fēng)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顆巧克力豆:“這是一個追你兒子的人給的,你吃嗎!
陳子輕沒胃口:“不吃!
耳邊有悉悉索索響,那巧克力豆被強行塞進他嘴里,他的舌尖嘗到了醇香,就沒給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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