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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起沉打開水龍頭,他先洗手,一根根,一個個指節(jié)地洗,記事以來就對自己的一雙手十分愛惜。

  仿佛是什么寶物。

  他明明不是手控,平時卻不讓手磕著碰著,就算不小心有了口子,也盡快上藥,不留疤痕。

  岳起沉的聲音夾在水流聲里:“今天太陽大,我懶得出門!

  林疵說:“明天陰天。”

  岳起沉正色:“那更不出門了,陰天適合在家睡覺。”

  林疵:“……”

  他知道兄弟的脾性,狗改不了吃屎的生活習(xí)慣,只好作罷。

  “你爹地后事處理妥當了嗎,需不需要我?guī)兔??br />
  “骨灰都揚了!痹榔鸪翆W⒌叵春昧耸,隨便洗了洗臉,“不說了,打電話費勁,掛了!

  岳起沉去陽臺,樓下綠蔥蔥的,拎著早飯回來的小和尚在數(shù)樓層,他頭戴棒球帽,口罩掛在鼻子下面,身上是白色t恤和牛仔褲,腳上一雙天藍色的板鞋。

  像個高中生。

  才十七歲,可不就在上高中。

  岳起沉趴在陽臺,發(fā)絲和衣角都在晨風(fēng)里翻動,他懶懶洋洋地吹了兩聲曲子,林疵這個畜牲,毛都沒長齊的未成年都想搞。

  .

  陳子輕發(fā)現(xiàn)岳起沉在飲食上不走尋常路,他好像不挑食,什么都可以吃,又好像很挑食,這個不喜歡吃那個不喜歡吃,吃個飯猶如上刑。

  “小和尚,你哪來的錢買的早飯?”岳起沉吃了點就癱在椅子上。

  陳子輕還沒開口,岳起沉就警告:“出家人不打妄語,想好了說!

  “……”那你這么來一句,我還怎么說。

  陳子輕索性裝作沒聽見。

  岳起沉前傾上半身,一只手支著頭,一只手勾起裝豆沙包的袋子:“你吃素,我吃肉,我倆吃不到一塊去!

  陳子輕點點頭:“所以呢?”

  岳起沉冷哼:“所以我中午吃大餐,你隨便!

  到了中午,陳子輕才知道所謂的大餐是——方便面。

  陳子輕捧著外賣看岳起沉吃香辣牛肉面:“岳施主,你這大餐真讓貧僧大開眼界!

  岳起沉眉眼下壓,黑沉沉的:“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沒有真情實感的把泡面當作大餐?”

  陳子輕一怔:“對不起,貧僧不該誤解你!

  他默默把一口沒動的春卷遞過去:“這個給你吃!

  岳起沉挑剔地問:“素的?”

  陳子輕說:“素的。”

  岳起沉瞧不上:“拿走!

  陳子輕無語地撇了瞥嘴角,你那泡面不也是素的嗎?

  拿走就拿走,我還不是很情愿給你吃呢。

  .

  下午陳子輕在附近找柳樹,他掰了一小條回去,用礦泉水瓶當花瓶,把柳條插在里面,對著水龍頭接了一點水。

  岳起沉抱著胳膊站在一旁:“見過養(yǎng)花的,沒見過養(yǎng)柳枝的!

  陳子輕說:“柳葉擦眼能見鬼!

  岳起沉沒笑和尚就研究這玩意,他說的是:“人鬼殊途,上趕著見一方做什么,見到了要怎樣?”

  陳子輕奇怪道:“你不是讓我去污嘛,我不見怎么去除?”

  岳起沉露出比他更奇怪的神情:“去污非要見面?

  陳子輕讓岳起沉問住了,他仰起頭說:“不然呢,互相隔空對話嗎?”

  岳起沉俯視過去:“不說了,都把我說渴了,你見你的鬼,我拭目以待!

  陳子輕跟著他去客廳:“你給我兩次機會……難道不是鬼出來的時候,我有兩次去除超度的機會?”

  岳起沉喝了水就趴到沙發(fā)上,萎靡地對他擺了擺手:“別說話了,我睡了!

  陳子輕:“……”

  他脫口而出:“你一天到晚都不運動,怎么還有腹肌?”

  岳起沉緩慢地將轉(zhuǎn)到沙發(fā)里的腦袋往外歪,他瞇眼盯著半點不像和尚的和尚:“借尸還魂?”

  陳子輕后背汗毛刷地站起來:“什么?”

  “誰知道是什么。”岳起沉再次將腦袋轉(zhuǎn)回里側(cè),“別打擾我!

  陳子輕眼前發(fā)黑,登入這個世界才兩天,就要被人發(fā)現(xiàn)身體里的芯子是怎么住進去的,這也太要命了吧。

  轉(zhuǎn)而一想,岳起沉非正常人類,他敏銳些也合理。

  陳子輕撥著佛珠,據(jù)他觀察,岳起沉一身懶骨,能坐著不站著,能躺著不坐著,這不吃那不干這不去那不要。

  靈魂都是松散的,一股子霉菌的味道。

  可他偏偏又在努力賺錢。

  這很矛盾。

  似乎賺錢是他唯一想做的事,是他整個灰蒙蒙的人生僅有的亮光。

  ……

  陳子輕在樓上樓下轉(zhuǎn)了一圈回來,岳起沉已經(jīng)不躺著了,他臥倒在沙發(fā)里抽煙。

  頭發(fā)不短碎,發(fā)尾隨意地順下來貼著脖頸,渾身縈繞著郁郁寡歡的氣息。

  陳子輕不假思索地從嘴里蹦出一句:“岳施主,你為情所困?”

  岳起沉莫名抵觸:“你眼瞎?”

  陳子輕后知后覺自己亂扯,他尷尬道:“就當貧僧眼瞎好了。”

  岳起沉哧笑,他為什么情所困,他連遺精都沒經(jīng)歷過。

  一撮煙灰被他彈到沙發(fā)后面的地上。

  他就是沒什么開心的事。

  岳起沉躺了回去,他打開手機看存款,看了以后,心里似乎充實了些。

  .

  天一黑,陳子輕就把符燒成灰,用水沖開,他摘下一片柳葉,沾符水,沖著碗口抖掉多余的符水。

  閉上眼睛,將濕潤的柳葉擦了擦眼皮,再睜眼。

  連個鬼影都沒看到。

  陳子輕蹲在303的門口懷疑人生,他不自覺地咬起了手指甲。

  咔嚓咔嚓咔嚓——

  陳子輕把最后一根手指甲咬禿了,他吐出碎指甲,決定招鬼。

  這是住進來的第二晚。

  陳子輕沒招出來鬼,他在房里陷入費解中,這不合理背后有幾個方向。

  要么是他被限制,要么是樓里的鬼魂能力超過他本領(lǐng)。

  他很久沒學(xué)新的了。

  因為沒機會,后來的世界都只是翻來覆去地用那幾招,對付對付完事。

  沒人教他啊。

  陳子輕不合時宜地發(fā)起了呆,他的思緒不知飄向了哪個時空。

  過了不知多久,門外又響起塑料桶在地面拖過的“喀啦啦”聲響。

  陳子輕快速把門打開跑出去,和前一晚一樣,走廊上依舊什么都沒有,他等了會,盲老太出來了。

  ……

  第三晚同樣如此。

  每晚都出現(xiàn)喀啦啦聲,老太婆抱著香爐出來拜一拜。

  在那之前,吳常順會拖著疲憊的身體下班回來,陳子輕有意蹲守,對方回回客氣地跟他打招呼。

  一切都籠罩在微妙的平靜中。

  岳起沉過來當正常租戶,他白天晚上都在房子里,不出門,沒欲望。

  陳子輕猜得沒錯,岳起沉的去污方法就是沒方法,說好聽點是,以不變應(yīng)萬變。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

  假皇帝能吃能睡屁事不干,他這個假太監(jiān)操什么心。

  陳子輕說服自己也別太積極,足足有一個月的時間呢,他的直覺告訴他,即便他沒把他的“略有研究”付諸行動,岳起沉也不會趕他走的。

  不過,直播還是要進行的,他不為別的,就為了午夜準時來看他直播的“花開富貴”叔叔。

  這晚午夜,陳子輕照常開直播,摸黑把房子里看了個遍。

  下播半個多小時后,他輕手輕腳地去廚房倒水喝,穿過客廳時,不知怎么想的就朝著沙發(fā)走去。

  然后他便借著月光看見,

  面朝沙發(fā)里面的岳起沉睜著眼睛。

  陳子輕扒著沙發(fā)背探頭:“岳施主,你沒睡啊,我還以為你睡了呢!

  青年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