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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了行了,別拍你一嬸馬屁了。”一嬸在他張口前說,“牛你牽回去!

  末了表情復(fù)雜:“南星,你腦子沒問題的吧?”

  “沒有啊!标愖虞p摸了摸老黃牛,“一嬸你看,它對我笑呢,它現(xiàn)在心情可好了,一點怨氣都沒了!

  “……”一嬸不想看。

  .

  陳子輕把家里的豬圈改成了牛棚。

  梁津川聽他介紹新成員:“買回來養(yǎng)老送終?”

  陳子輕含糊:“我沒想那么多,我就是覺得它對我哭是在向我發(fā)出求救!

  梁津川似笑非笑:“救世主!

  陳子輕語塞:“津川,你別這樣!

  梁津川叫他滾。

  陳子輕灰溜溜地去廚房燒水,他給煤爐子加進去兩塊煤,點起來了就放上瓦壺,里頭有大半壺的水。

  廚房哪都冷冰冰的,只有煤爐子是熱的,陳子輕坐在爐子邊上取暖。

  前幾天有人拉著煤來下鄉(xiāng)賣,陳子輕錯過了,這煤是找三個嬸嬸借的。他雙手托腮,心不在焉地等著水燒開。

  梁津川沒對他施展報復(fù),沒要他死。

  盡管梁津川親口說過,只有他死了,自己才會泄恨。

  陳子輕跟梁津川相處最困難的時期,對方就像剛才那樣讓他滾,當然了,他沒滾。

  唯一的傷害是那一巴掌,還是他自己扇的自己。

  陳子輕一路回想整理下來,梁津川連報復(fù)他都沒足夠的精力和想法。

  不知道梁津川的心路歷程是什么樣的,為什么最終沒有殺死他,再自殺。

  到目前為止,梁津川的頭頂依然沒有色塊,身后不見鬼影。

  陳子輕最初猜是梁津川的怨氣重到可怕,需要激發(fā)某類關(guān)鍵詞。

  半年過去了,一點變故都沒發(fā)生。

  再有半年,就到鬼門開的時候了,要不要試著激發(fā)一下看看。

  假設(shè)下廟村的總怨氣里,真的有至少一半是梁津川滋生的,那我求求他,進度條不就能直接走到底了嗎?陳子輕胡思亂想了一會,打開米缸,手伸進大米里挖出個紅彤彤的柿子帶去小屋。

  梁津川在寫日記。

  小屋進了人,他手上的筆沒有停。這是學(xué)校布置的作業(yè),內(nèi)容沒什么見不得人的。

  陳子輕把柿子放在桌上,明知故問:“寫日記啊。”

  然后就發(fā)現(xiàn)梁津川寫的內(nèi)容是老水牛事件。

  陳子輕不好意思地咳兩聲,他抓了抓手上有些癢的凍瘡,猶猶豫豫。

  梁津川:“說。”

  陳子輕順勢進入正題:“津川,你心里有怨嗎?”

  梁津川不答反問:“什么怨?”

  “怨我啊。”陳子輕說,“我那么對你,我指的是之前。”

  他換站位,盡可能地觀察到梁津川的神色變化:“所以你有怨嗎?”

  “有期待才有怨,有得到再失去才有怨!绷航虼ǚ豁摾^續(xù)寫,“我對你,沒有!

  陳子輕點點頭:“那你會不會怨老天爺沒長眼?”

  梁津川:“沒那閑工夫!

  陳子輕把越抓越癢的手背送到嘴邊,用牙咬住,伸舌舔了舔。

  梁津川不是隱藏了滔天的怨氣,是真的沒有?

  那怎么不像村里一只手能數(shù)的過來的那幾個人一樣,色塊透明呢。

  陳子輕若有所思,難道說,一開始是他推測的走向,只是后來換了梗概標明了主角,就抽掉了對應(yīng)的設(shè)定?

  不是沒可能啊。

  陳子輕無意識地吮起了手背皮肉,發(fā)出濕膩的水漬響。

  “說完了嗎。”梁津川突然出聲。

  陳子輕回神:“說完了!

  梁津川的話語冷血無情:“說完了就出去,別在這礙我的眼!

  陳子輕嘀咕:“你都沒看過我一眼,我怎么礙你……”

  后半句還在嘴里沒蹦出來,梁津川就按了下圓珠筆,轉(zhuǎn)身看他,眼里盡是不耐:“是要我再說一遍嗎!

  “不要!标愖虞p把被他咬著的手放下來,指了指梁津川的本子一處,“那有錯別字!

  梁津川的目光里,伸過來的那只手上沾了點煤灰,手背凍傷的地方有深淺牙印,濕漉漉的。

  他反應(yīng)過來時,手中圓珠筆已經(jīng)抵上那片糜紅的濡濕。不知何時按出來的藍色筆芯,畫下了一道短而深的線條。

  陳子輕疼得縮回手:“你干嘛在我手上亂畫?”

  見梁津川一言不發(fā),陳子輕捂著被他畫道線的手走了。

  .

  年三十,大雪。

  梁錚如他所說的上門跟嫂子碰杯,祝嫂子新的一年愿望成真。

  梁津川就坐在桌邊吃飯。

  陳子輕對梁錚擠眉弄眼:別說了。

  梁錚好似沒捕捉到他的祈求和警告:“我每年都祝你,直到你嫁給有錢人,住樓房,開上汽車為止。”

  陳子輕氣惱地放下杯子:“都讓你別說了,你怎么還在說啊。”

  梁錚裝聾作啞,笑得頗有流氓意味。

  陳子輕讓他走。

  “大過年的,”梁錚對小寡夫彎腰低頭,“你看我頭發(fā)里的雪都還沒化,這就趕我走是不是太狠心了?”

  陳子輕一臉無語地瞪著他。

  “看我這記性,差點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了!绷哄P從黑色外套里面的口袋里拿出個紅包,遞到梁津川的眼皮底下。

  村里只有小孩才能拿到紅包。

  梁錚拍拍梁津川的肩膀:“這是堂哥給你的壓歲錢,祝你學(xué)習(xí)更上一層樓!

  按照習(xí)俗,小孩應(yīng)該伸出雙手去接壓歲錢,并對長輩說謝謝。

  梁津川沒有動。

  梁錚也不在意,他摸了摸下巴,朝緊盯著他的嫂子帥氣地一笑。

  瞧瞧這警惕的樣子,生怕自己的小叔子被欺負了。

  陳子輕強行把梁錚推出堂屋,推進雪花飄飛的院子里,再推出院門。

  梁錚忽然發(fā)力,一把捉住他的手腕,在他驚愕忐忑中,惡作劇地在他耳邊吹口氣:“嫂子,新年快樂!

  說完就吹著口哨回家去了。

  陳子輕搓搓手腕,他把院門拴上又打開。

  村里過年是要挨家挨戶串門的,不能關(guān)門,那會被說死。

  陳子輕回到堂屋,他從燒酒精的小爐子鍋里夾了個糯米圓子吃下去,緊張地等著梁津川問他再婚的事情。

  .

  然而年夜飯吃完了,梁津川都只字不提。

  陳子輕心里七上八下,他去拜了一圈年,揣著兩大兜吃的回來,再應(yīng)付了逐一來家里拜年的老少村民。

  村里你來我往地送完祝福沒多久,鞭炮聲就響了,此起彼伏,互相比較時長和音量大小。

  仿佛只要放的鞭炮時間是全村最長的,來年就能發(fā)大財,全家興旺。

  陳子輕喊梁津川放鞭炮。

  這鞭炮是一嬸挑的,陳子輕拆開包裝把鞭炮拎出來才發(fā)現(xiàn)很長一條,他只能找了根棍子把鞭炮纏上去。

  陳子輕把棍子塞給梁津川:“你拿著,我去廚房拿火柴!

  梁津川握住棍子挑起來,纏在場面的鞭炮很快就被刮進屋檐下的風(fēng)雪打濕。

  “我來了!”陳子輕擦火柴去點鞭炮。

  風(fēng)大雪大,幾次都點不著。

  陳子輕把手送到左邊哈氣,他正要再一次嘗試,梁津川罵他蠢。

  “過年不能罵人!标愖虞p認真地說。

  梁津川破天荒地幼稚了一回:“我就罵,怎么了!

  陳子輕說:“過年罵人會變丑!

  梁津川:“……”

  “呲”

  陳子輕手中火柴碰上鞭炮的引線。

  劈里啪啦聲在院子里炸響,陳子輕兩根手指堵住耳朵,梁津川還沒對他說新年快樂呢。

  等鞭炮放完,他必須要暗示一下子。不能因為注定失敗就不努力。

  鞭炮放完了,新的一年了,陳子輕背對風(fēng)雪蹲在輪椅前,仰望十七歲的少年:“津川,你沒祝我新年快樂,是不是要到初一才祝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