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笑了下,這么說。
陳子輕內心大為震動,他的嘴唇小幅度地蠕動幾下,不知道該在這一刻說點什么,視線落在謝浮有點腫的左臉上,像世界級藏品有了瑕疵,令人難受,心痛,以及惋惜。
而制造瑕疵的人罪該萬死。
“對不起!标愖虞p碰謝浮臉上的掌印,內疚地小聲說,“我不該打你,我當時腦子昏掉了,真的很對不起!
謝浮的眼簾微微闔著,看不清眼底有什么,他的太陽穴在跳,每一下都裹著非人的隱忍:“我第一次被人扇巴掌,第一次主動綁自己!
“顧知之,我給不了你想要的甜甜的戀愛,你也不會想要一個瘋子的愛,你找別人吧,我累了,我明天就從公寓搬出去。”他很不舒服地皺起眉頭,帶著掌印的那邊臉躲開陳子輕的手,往柜子里面偏了偏,顯得可憐又慘淡。
陳子輕急促地咽了幾次口水,他蜷了蜷手指,鼓起勇氣說:“我要的啊,我要你的愛。”
謝浮的面上沒有一絲活人的波動。
陳子輕再次去碰他被扇腫的臉,湊上去親了親:“我又不是見你第一面就要和你談戀愛,在那之前我已經(jīng)和你接觸過那么久了,我沒有隨便做決定,我是認真的。謝浮,你先從衣柜里出來,我找剪刀給你把繩子剪開,你等我一下,我現(xiàn)在就去拿……”
腰被握住,他沒了聲音。
謝浮摟著他,懨懨地用額頭抵在他肩窩:“老婆,我想發(fā)朋友圈公開我們的關系!
第124章 茶藝速成班
陳子輕沒說話。
他早前為了防止重蹈覆轍,特地試探過謝浮公不公開,還搬出謝家使用緩兵之計。
當時謝浮以想吃蔥油面收尾,他以為這事偷摸翻篇了。
怎么又卷土重來了呢……
謝浮想公開。
還不是在只有幾個發(fā)小的私密小群里公開,而是朋友圈,那人可就多了。
謝浮要出柜。
陳子輕的視線往下是謝浮難得發(fā)皺的背后襯衣。
謝浮沒咄咄逼人,他只提了一次,用的是“想”這個字,不是“要”“必須”。
陳子輕垂頭望著謝浮看起來十分柔軟好摸的烏黑發(fā)絲,被他身體內部不斷滲出的了無生趣和自我厭棄緊緊纏住,裹緊。
躲不掉了,剩下的三分之一要知道他這段愛情了,不知道季易燃會怎么看待他這個接連和自己兩個發(fā)小談過的人,家教森嚴的季家又會怎么想。
只能隨遇而安,必須隨遇而安。
“好,你發(fā)吧!标愖虞p聽見自己想開了的聲音。
謝浮拂在陳子輕肩頭的氣息一滯,他極其緩慢地抬起腦袋,慘白的臉孔上盛滿愣然。
“真讓我發(fā)?”謝浮瞳仁深黑不見光。
陳子輕點頭,他摸謝浮紅腫的那邊臉:“我說了的啊。”
“不過你要發(fā)朋友圈得有個手機,你的手機壞了,要買新手機。”陳子輕聞著衣柜里的木香,“你很急的話,用我的手機登陸微信也行,隨你。其他的出來再說!
謝浮把腦袋埋在他脖子里,深深地喘息,像久病之人在尋求解藥。
“我腿麻了!敝x浮啞聲。
陳子輕將謝浮的臉從他脖子一側撈出來,指尖沾口水,涂在謝浮兩邊的眼皮上面。
謝浮渾身莫名發(fā)熱,神情卻是調侃的笑意:“這是什么獨門法術?”
陳子輕被他問得一呆:“涂了就不麻了!
兩人一個跪在衣柜前,一個跪在衣柜里,兩兩相望,都沒再說話。
是陳子輕先回的神,他把謝浮拉出衣柜,扶到床上坐下來:“以后不要把自己關衣柜里了,多嚇人啊,萬一我今晚沒打開衣柜,你怎么辦?你要在衣柜里待一晚上啊?你想想你爸媽,他們知道了該有多心疼!
謝浮低頭坐著,似乎是在反省。
陳子輕找來剪刀,小心剪開謝浮綁在身前的雙手上的繩子,他去廚房拿冰袋,一只寒涼的手拉住他小手指,沒用什么力度地拉著。
謝浮拉他的手,輕輕晃動:“煙沒了。”
前言不搭后語的話,陳子輕大概是和謝浮相處久了,不知不覺觸摸到了他不正常的腦內頻道,聽明白了。
真心話大冒險期間努力偽裝,回來瘋狂在欲望中發(fā)泄妒火并不能痛快,翻舊賬,撕開后是甩耳光和吵架,想抽煙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煙盒空了,可以叫外賣,可以自己出去買,但那個時候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犯病了。
陳子輕越試著捋謝浮的心路歷程,心里就越?jīng)]底,不知道他選修課報心理學管不管用,他把憂慮藏在角落,扭頭對謝浮說:“你多買點煙放公寓!
“不行,不能那么做,條件好了不利于戒煙,謝浮的老婆是個小寶,不喜歡煙味!
謝浮沒什么血色的唇勾了勾。
陳子輕先是愕然,再是心虛,你老婆可不是小寶,他是會抽煙的。
謝浮不知怎么誤會了認定了這種想法,那他就不澄清了,就當個不喜歡煙味的人。
.
公寓裝修是以陳子輕喜歡的藍色為主,像一片藍色海洋,他和謝浮是海里的兩條魚,不同的魚種。
陳子輕拿冰袋給謝浮敷臉,斟酌著出聲:“謝浮,你下次別說自己是瘋子了,你只是沒找到一些事的正確處理方式,你不是瘋子!
謝浮似笑非笑:“怎么,不想有個瘋老公?”
陳子輕眼看謝浮又要神經(jīng)質,他把冰袋使勁按在那片扇痕上面,試圖讓謝浮疼到有點正常知覺。
哪知謝浮沒任何反應,盯著他說:“老婆,我想接吻!
陳子輕都沒說話就被吻住了。
謝浮的吻不病態(tài),溫溫柔柔帶著些許黏膩的纏綿,是有普通的情人在普通的愛情里的樣子。
吻了一陣,謝浮的眼下溢出深重的疲意,都沒什么精氣神了,只是躺在他老婆的腿上,閉著眼,睫毛全蓋下來,這時的他脆弱得讓人心驚膽顫。
陳子輕一只手按著謝浮的胳膊不讓他掉下去,一只手抓冰袋敷他的臉,余光撇過他手上的紅痕,忍不住就問:“黑繩子是哪來的?”
謝浮眼眸沒睜開,他不冷不熱地哧了一聲:“你前男友給你買的!
這答案讓陳子輕始料未及,緊隨而來的是強烈的窒息。
男高生怎么什么都好奇,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買,而且自己還沒來得及用上,讓發(fā)小用了。
陳子輕打著商量的語氣:“你把他買的那些東西都扔了吧。”
謝浮不認同道:“那都是真金白銀買的,浪費可不好。”
陳子輕:“……”
.
謝浮用他老婆的手機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就有人送來手機,他面色平淡的發(fā)朋友圈,看似可發(fā)可不發(fā),實則快被畸形的興奮淹沒。
有個賬號相冊里全是他的老婆,可以給別人看的,不可以給別人看的,足足上萬張,他沒花大量時間挑選照片,一切流程都在他腦中走過多次。
謝浮把一張照片放進去,那是張合照,時間是高三,四月中下旬的一個晚上,他老婆穿著沒脫下來的一中校服,坐在書桌前寫他布置的作業(yè),側臉都能看出糾結與困擾。
而他坐在一旁,支著頭,身子歪向旁邊人,鏡頭視角是他們的腦袋靠在一起。
他在照片底下配文:我老婆。
謝浮的手指放在綠色發(fā)表按鍵上面,就要按下去的那一瞬間,一張蒼老的臉冷不防地浮現(xiàn)在他眼前,他動作頓住,眼中熱烈凍結。
差一點忘了,他老婆還有個相依為命的奶奶。
是個麻煩。
朋友圈是上流社會的年輕一輩占大頭,小部分是各領域的長輩,他公開出柜就意味著他性向透明,婚姻伴侶已定,不會有人把他的這條朋友圈內容截圖亂傳,導致出現(xiàn)在網(wǎng)上,被山村某個村民刷到。
但是,他要萬無一失。
方法有兩個。
謝浮摩挲指腹,那兩個方法在他心中交錯,忽明忽暗,他朝衛(wèi)生間方向道:“老婆,你奶奶生了重病的事,你打算什么時候和我說?”
衛(wèi)生間的門猛地從里面打開,陳子輕吃驚地看著謝浮:“你怎么知道的?”
謝浮無奈:“我有眼睛。”
陳子輕抓了抓手中毛巾:“其實我奶奶都沒告訴我,是我自己無意間發(fā)現(xiàn)的,她以為我不知道!彼麤]透露遲簾奶奶用這件事跟他談判。
謝浮說:“她瞞著你是不想你分心影響高考,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上大學了!
陳子輕懷疑到什么,眼睛睜大點:“你是要……”
謝浮向后躺到床上:“我給她找個醫(yī)院,你負責說服她住進去接受治療!
陳子輕的猜測落實,他的眼里亮了亮:“會不會很麻煩?”
“怎么會麻煩!敝x浮歪了歪頭,對他微笑,“她是你在這世上的唯一一個親人,我應當重視!
陳子輕瞅他:“謝謝。”
謝浮近似溫和:“老人的病不能耽誤,盡快和她說,好嗎,老婆!
“我會的!标愖虞p轉身回衛(wèi)生間,謝浮找的醫(yī)院水平一定是頂尖的,對奶奶的病情有好處,只是要讓老人家離鄉(xiāng)……難說。
陳子輕把毛巾放進盆里兌兩下,拎起來稀稀拉拉地擰水,他打出希望奶奶能夠看到他出人頭地的一天這張牌,大概就可以達到目的,今晚不打電話了,老人都睡了,找個時間打,最近看看有沒有什么節(jié)日。
房里,謝浮將旁邊手機解鎖,露出沒編輯完的朋友圈頁面,他點進誰可以看那一欄,設置僅自己可見。
私人醫(yī)院要覆蓋管控機制,最好是與世隔絕。
等他把老人送進去了,再將這條朋友圈改成所有朋友可見。
在這之前派人混進山村監(jiān)視老人,以免節(jié)外生枝。
看他多慎重。
陳子輕洗漱完回來發(fā)現(xiàn)謝浮十分開心,那種開心從臉上蔓延到脖頸,滲進鼓起來的青色血管里。他遲疑地望了一小會才爬上床,一路爬到里面:“睡吧!
謝浮揉眉心:“你先睡,我有課業(yè)沒完成。”
陳子輕熱淚盈眶,這位大少爺終于恢復正常了,還知道自己是大學生,要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