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就沒人走那條巷子了，張家的情況沒搞清楚前都是禁忌。
.
朱明時節(jié)，姜小姐出嫁，陳子輕去碼頭相送。
古代這個月份沒有短褲短袖，穿得還是短衫麻褲，好在沒現(xiàn)代那么酷熱。
陳子輕站在圍觀的人群里，看著迎親的人馬陸續(xù)靠近碼頭，登船。
不知怎么，轎子忽然停了下來，喜慶的紅色繡金紋布幔里沒有伸出來一只手，更沒有探出一個腦袋。
但轎子就是沒走。
陳子輕在打量豪華的迎親陣仗，馬多少匹，嫁妝多少份，眼花繚亂數(shù)不過來，姜小姐嫁去南方的遂城，看樣子是門當(dāng)戶對旗鼓相當(dāng)，她爹娘很滿意她的這門親事。
周圍掀起竊竊私語，陳子輕后知后覺轎子停著不走，他用手肘碰了碰邢剪：“師傅，這是怎么了啊，轎子怎么不走了？”
邢剪黑著臉吐出三個字：“不知道！”
陳子輕：“？”
怎么突然發(fā)脾氣，他招惹的嗎，沒有吧。
陳子輕拉了拉邢剪的寬袖，把手伸進(jìn)袖筒，輕車熟路地摸上他手臂，指尖輕輕劃了一下。
邢剪氣息粗重，彎腰在他耳邊咬牙道：“姜小姐莫不是在等你�！�
陳子輕：“……”
有可能，原主和姜小姐互生過好感。
他清了清嗓子，張嘴喊了一句：“祝新娘新郎百年好合！”
人群里有人符合，一聲兩聲，漸漸連成一片，大家齊聲喊：“祝新娘新郎百年好合！”
“祝新娘新郎百年好合——”
花轎重新前行，在眾人的祝賀聲中被抬上了船。
陳子輕的視線里，迎親的那一艘艘船只在江上漸行漸遠(yuǎn)，他在想事情，卻被邢剪誤以為是不舍。
“要不要師傅去吧小船劃過來，送你去姜小姐的穿上，讓你們好好告?zhèn)�別？”
陳子輕一抖：“不了不了�！�
邢剪掐他臉蛋：“那你眼巴巴地看什么？看江水？”
陳子輕撇嘴，你別說，我還真就在看江水。
“回家吧�！标愖虞p拉上邢剪，故意經(jīng)過趙德仁跳水的地方，水下他看過了，沒丁點(diǎn)收獲，那趙德仁的“在這里”，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陳子輕忽然站住，他把手擋在眼前遮太陽，睜大眼睛沿著這個方位往前，只有船只和波光粼粼的水面。
“好曬啊�！标愖虞p放下手，垂著頭走。
邢剪一個跨步走到他前方：“年年夏日都這般曬�！�
陳子輕躲在邢剪后面踩他影子：“我覺得今年比往年要更曬一點(diǎn)�！�
邢剪腳步不停，一言不發(fā)。
一根手指戳上他的后背，他把手伸到后面捉住，聽見少年尾音上揚(yáng)帶著小鉤子問他：“師傅，你說是不是啊？”
“你說什么就是什么，你是義莊當(dāng)家的�！�
陳子輕：“……”
邢剪警告道：“別玩師傅影子，不然晚上尿床。”
陳子輕立刻就不玩了，他對尿床有心理陰影，有次被邢剪給弄的，差點(diǎn)就尿上去了。
.
義莊有個菜地，翠兒種的甜瓜結(jié)了不少，放在井里冰個半日，切開吃，汁多還冰。
翠兒大仇沒報(bào)前不會離開鄉(xiāng)里，她就在曹秀才那邊住著，白天來義莊燒燒飯打掃打掃衛(wèi)生，彌補(bǔ)昔日給義莊師徒帶來的危險(xiǎn)和傷害。
尤其是傷得最重的管瓊。
翠兒把切好的甜瓜遞給她：“管姐姐，這是瓜上最甜的部分，你快吃�！�
管瓊接過去吃了一口：“我?guī)煾岛托煹芑貋砹恕！?br />
翠兒已經(jīng)對她的好聽力見怪不怪，忙說道：“那我再多切一個瓜�！�
“我來吧�！惫墉�?cè)ゾ厯乒希鋬簬兔Υ蛳率帧?br />
陳子輕進(jìn)義莊的時候，甜瓜都切好了，他一口氣吃了好幾塊才緩下那股燥熱。
左邊有了一陣陣的涼風(fēng)，他看了看手拿蒲扇給他扇風(fēng)的邢剪，視線無意識地跟隨邢剪喉結(jié)上的汗珠，在它掉進(jìn)衣襟前用瓜皮攔截。
瓜皮的冰涼讓邢剪嘶了一聲，拍開小徒弟的手：“老實(shí)點(diǎn)！”
陳子輕不管他了，自個繼續(xù)吃瓜。
邢剪豪放地伸直雙腿靠在竹椅里，他的體型和竹椅不匹配，顯得竹椅可憐兮兮，隨時都能散架，只要他一動，竹椅就吱呀吱呀響。
良心發(fā)現(xiàn)的小徒弟突然問：“師傅，你吃冰瓜嗎？”
邢剪面無表情：“我不吃，我熱死�！�
陳子輕說：“噢，好吧�！�
邢剪要生氣，一小塊瓜肉就被懟到他唇邊，他張口吃掉，狀似嫌棄：“你咬下來的？”
陳子輕當(dāng)場示范，他用牙咬一塊下來，用手拿著遞過去。
邢剪紅著耳根去吃。
門外屋檐下，管瓊把瓜皮丟到院子里，一群母雞蜂擁而上。
翠兒要進(jìn)屋，被管瓊阻止道：“我們?nèi)ゲ说劁z鋤草�！�
“行，我去拿鋤頭�！�
翠兒跟管瓊?cè)チ瞬说兀x莊就剩師傅跟小徒弟了，他們把瓜吃掉，一個給另一個給他扇風(fēng)，讓他不那么熱。
時光安寧的這晚，二徒弟一夜未歸，次日清早才回來。
魏之恕神態(tài)異常，衣發(fā)凌亂，他軟著腿，撲通一下就跪在邢剪面前，坦白道：“師傅，我殺人了�！�
陳子輕在剪紙錢，聞言手里的剪刀掉了下去，被邢剪及時接住放在一邊，并把他沒剪好的紙錢收了，話是問的二徒弟：“怎么回事？”
魏之恕慘淡的面色輕微扭曲，前段時間他終于利用姜明禮的錢權(quán)治好了隱疾，誰也沒透露，姜明禮不知怎么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昨日姜家小姐大婚，姜明禮在庭院擺了酒宴。
不是原來那個庭院，是新的，而且姜明禮的人也從原來的三十二個擴(kuò)展到了三十四個，院子里都坐滿了。
魏之恕的座位被姜明禮安置在身邊，和那些卑賤的男寵不同。他心不在焉一時大意，被姜明禮下了藥，今早醒來四周盡是污穢，混亂至極。
姜明禮放躺在臟污里，放蕩迷離地笑著攀上來：“魏兄，我知你我是一路人，卻不知你能如此威猛，當(dāng)真是讓我比做神仙還……”
魏之恕生平最恨被人算計(jì)，他怒火中燒憤恨到了極點(diǎn)，失控之下掐著姜明禮的脖子把人甩開。
姜明禮的頭剛好磕到床欄雕角，他沒了聲息，頭后有大量鮮血涌了出來。
聽完魏之恕的省略式講述，陳子輕有種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的感覺，看吧，他就說姜明禮想抓魏之恕養(yǎng)的雞吃。
現(xiàn)在真被吃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魏之恕玩不過姜明禮，著了他的道，姜明禮能成功也不奇怪，惦記久了，自然就計(jì)劃周全了，魏之恕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
就那姜明禮，還想打邢剪的主意呢。
陳子輕同情地望著魏之恕，你看你，交友不慎啊。
魏之恕在姜明禮那被惡心到了沒哭，殺了人沒哭，頂著小師弟的目光，他眼一紅，喉嚨里就哽上了。
邢剪瞪著哽咽的二徒弟：“你探他鼻息了？”
魏之恕搖頭。
邢剪沉吟片刻，快速系上敞開的布袍：“帶師傅去�！�
魏之恕抓住師傅的褲腿試圖阻攔，他表情憎惡眼眶赤紅，語無倫次道：“肯定是死了的，師傅，我們快逃吧，我去叫上大師姐，我們馬上走，再晚點(diǎn)姜家就帶人來了。”
邢剪踢腦子混亂的二徒弟：“死了就報(bào)官交代清楚，沒死就給他找郎中�！�
“起來！男子漢大丈夫，像什么樣！”
第96章 春江花月夜
魏之恕還跪在地上，陳子輕去拉他，被邢剪一把拽到一邊。
“你拉什么拉，少慣著你二師兄，他二十一歲，不是一歲！”邢剪一掌扇在二徒弟的后背上面，“自己起來！”
魏之恕被扇得背骨發(fā)疼，師傅的手勁是真大，他齜牙咧嘴地悶哼著站起來，頭低垂著。
“把褲腰帶理好�！毙霞魪腻X箱里取了幾錠銀子帶在身上，大步走出屋子。
魏之恕理著褲腰帶跟在后面。
伙房的管瓊出來詢問：“二師弟，發(fā)生了何事？”
魏之恕面露難堪，管瓊便不問了，她道：“師傅，你們回來吃早飯？”
“不回來吃，你不用等我們�！毙霞糇叩每�，周身氣息既沉又躁，院里的母雞們感應(yīng)到不尋常，通通四散著飛跑，一根雞毛飛到他鼻梁上，他抬手抹掉，彎腰穿過墻洞，側(cè)回頭瞪小徒弟，“你不在屋里剪紙錢，跟著干什么？”
陳子輕說：“我想去看看�！�
“看什么，還不夠亂的？”邢剪兇巴巴的，小徒弟嘴角往下一撇，他就投降，生硬地轉(zhuǎn)變態(tài)度，“那就跟著！”
陳子輕走慢點(diǎn)等最后的魏之恕，悄聲問：“二師兄，你的袖子怎么濕了一大塊？”
魏之恕的面色先是一白，接著是瘆人的猙獰，袖子為什么濕了，是他回來的路上在水邊搓的，那為什么要搓……
沾到排泄物了。
醒來時倉皇穿衣物沒看見那處臟污，剛跑走那會兒也沒注意到，半路聞著氣味發(fā)現(xiàn)的。
魏之恕手撐著墻洞嘔吐，隔夜的酒水混著未消化的食物一并吐了出來，他的額角暴起一根青筋，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痛哭。
陳子輕要給他拍背，被他用力推開，聽他嘶啞道：“離二師兄遠(yuǎn)點(diǎn)，二師兄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