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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懷棠更抑郁了,他回到床上躺著,用被子把自己裹起來,在被子里忍受左腿的疼痛。

  有只手扯了扯他頭上的被子,他疼狠了,不太能分得清是不是幻覺。

  直到一縷光從被子外鉆進來,伴隨著一聲驚奇的聲音:“你的睫毛怎么濕濕的?”

  宗懷棠一愣,本來出門的陳子輕趴在他上頭,錯愕地跟他臉貼臉,伸手去碰他睫毛。

  在把他睫毛碰抖動的時候,確定地說:“你疼哭了啊!

  宗懷棠一張臉漆黑,黑中疑似泛著些許紅:“誰哭了,我一個鐵骨錚錚的老爺們,我會哭?”

  陳子輕忙睜眼說瞎話:“沒哭沒哭,是我看走眼了,我老花眼。”

  宗懷棠難以置信:“你老花眼?”

  他嫌棄地搖搖頭:“年紀輕輕就半瞎了,哪天過個馬路都要人牽,麻煩!

  陳子輕:“……”

  “你到里面去點!彼屏送谱趹烟,觸到一片汗熱,“我躺一下。”

  宗懷棠說:“我挪不動,腿疼。”

  陳子輕一聽,趕緊掀開被子檢查他的左腿:“以后別說反話了,要是我蠢點,那你不就在宿舍涼涼了!

  宗懷棠不自在地把頭偏到里面,研究墻上的坑窩:“所以你蠢嗎?”

  陳子輕反問:“我現(xiàn)在人在哪?”

  “在對象身邊!弊趹烟牡暮眍^動了動,“向師傅不蠢!

  他握住陳子輕的手腕,把人拽下來,嗅了上去。

  沒有罐頭味。

  “沒吃。”陳子輕猜出宗懷棠的試探,“我到107就告訴湯小光我有對象了,不能跟別的人跳舞!

  宗懷棠的腿立馬不疼了:“湯小光炸毛了?”

  “炸毛了。”陳子輕一言難盡。

  當時湯小光如同活見鬼:“我才離開多久啊,你就找著對象了?”

  陳子輕說:“是的,找著了!

  “輕輕,輕輕,輕輕,輕輕!”湯小光一聲比一聲高地叫他,很抓狂,“對象不是室友,隨便就能定下來的,你是不是讓人給騙了!”

  陳子輕給宗懷棠口述了大概過程。

  宗懷棠扯了扯唇,天地可鑒,他才是被騙的那個。

  “湯小光問我對象是誰,我說那是我的隱私,希望他能理解,他就不纏著我打聽了!标愖虞p說,“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聯(lián)誼會找新舞伴了吧!

  宗懷棠輕笑:“你和我,兩個同志,我們見不得光,看到?jīng)]有,你都不能把我拎出來!

  他忽然盯住眼前人:“你不是夢到過未來嗎,十年后能不能見光?”

  陳子輕猶疑了。

  宗懷棠隨意問:“二十年后?”

  陳子輕委婉地說:“形勢肯定是會越來越好的。”

  “那就三十年后,四十年后?”

  “可以了!标愖虞p這次很快就回答了,“我夢到街上開了一些專門對同性戀人開放的酒吧,很包容了。”

  宗懷棠的注意力在“同性戀人”四個字上面,他琢磨出了一股子純情味。

  碟片里可是一點都不純情,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要不是他承受能力可以,當場都能被整出心理陰影。

  還有,什么夢到同性戀人酒吧,剛剛好能解他的疑惑,一看就是編的。

  “嘁!

  宗懷棠發(fā)出淺淡的氣音,能見光的時候,他們都成老頭子了,占不到社會的福利。

  陳子輕說:“我給你揉揉腿!

  宗懷棠把左腿塞他懷里:“得償所愿了吧,向師傅!

  陳子輕要卷他的褲腿,被他踢開了,他說:“隔著褲子揉就行!

  “向師傅,只有跟我發(fā)生實質(zhì)性關(guān)系的人,才能看我的腿!弊趹烟恼齼喊私(jīng)。

  陳子輕無語:“……腿是你的處男鎖嗎?”

  宗懷棠笑:“是我的自尊心!

  陳子輕怔了怔,不說話了,只給他揉腿。

  “別揉了,坐過來點。”

  宗懷棠躺到他腿上,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背上,拿起來,放下去,拿起來,放下去。

  意思明了,你給我拍拍。

  簡單點就是四個字——你哄哄我。

  陳子輕一下一下拍宗懷棠的后背,把他拍睡著了,自己也瞇了片刻。

  迷糊間,陳子輕垂放在床邊的腳有點酸,本能地往床底下甩了甩,打到了宗懷棠的皮鞋,他用腳勾整齊,突然想起來個事,孫二死之前說他床底有臭味,后來他把這茬給忘了。

  陳子輕抱住宗懷棠的腦袋,慢慢放到床上,他起身去外屋,先打開門窗,之后才去看床下的兩排鞋子。

  眼珠都要瞪出來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原主是內(nèi)八,現(xiàn)在外面那排黃球鞋不那么往里面撇了。

  就像是……

  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穿過他的鞋。

  陳子輕抖著手拿出一雙,小心謹慎地看了看,鞋子里面一坨黑,還有腳汗味。

  顯然一直有人在穿。

  先前怎么聞不出來,鼻子失靈了?現(xiàn)在又好了?

  陳子輕把鞋子丟回去,他快速去桶里打水洗手,是哪個鬼魂在穿他的鞋子啊,都不打聲招呼。

  最近都是宗懷棠掃地,不知道他有沒有掃床底下,掃了應(yīng)該是能注意到的吧。

  不一定。

  要看宗懷棠清不清楚他是內(nèi)八。

  “向?qū),你又不管我了是吧,才拍了多久就不拍了!?br />
  里屋有叫聲:“進來陪我睡覺,快點!

  “就來了。”陳子輕走到布簾子那里,回頭看一眼他的床。

  那里有塊暗影,好像有個人坐在床邊。

  陳子輕收回視線鉆進簾子里,然后又回頭看一眼,沒出現(xiàn)什么恐怖的事,他被自己給搞發(fā)毛了。

  這么下去,他都要懷疑鬼不弄死他,是為了折磨他,讓他瘋掉。

  .

  廠里的聯(lián)誼會進行得熱火朝天時,宗懷棠的左腿緩過那陣疼痛就帶陳子輕去澡堂洗澡。大中午的,澡堂里有不少人,寬寬長長的木板凳上堆著衣物。

  陳子輕把一處的衣物往中間攏了攏,騰出地兒坐下來:“我有點不想洗。”

  宗懷棠捋了捋讓汗液浸透的短發(fā),看手掌心的紋路:“那你別跟我睡了,我的床上不留邋遢鬼!

  陳子輕抽抽嘴:“我怕澡堂有臟東西……”他忙很小聲地說,“不是不是,剛才是我冒犯了,鬼同志們不要介意!

  宗懷棠掐他的臉,捏著一點肉提了提:“你這神經(jīng)樣子,到底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都搞明白就好了!标愖虞p脫褲子,“不是不讓我看你左腿嗎,那怎么洗澡……”

  宗懷棠把左腿屈起來,擼上去一點褲腿,陳子輕看見了工作服的配件之一,套袖。

  行吧,準備得還挺充分。

  也不知道是什么樣的疤痕,這么怕被人見到。

  陳子輕踩著褲腿把褲子脫到底,一塊毛巾丟到他腰上,夾著宗懷棠的低吼:“你脫外面的褲子不就行了,誰讓你連里面的也扒了?”

  “一起的啊,順帶著就下來了!标愖虞p說。

  宗技術(shù)煩躁道:“不行,麻煩拿出點有家屬的自覺,前面給我用毛巾捂著!

  末了還來一句:“后面也得捂!

  陳子輕:“……”他岔著兩條腿,“那我到底還洗不洗?”

  宗懷棠像要被人割肉,他把陳子輕岔著的腿撥攏,咬牙道:“洗!

  能泡澡的池子那邊有一群工人出來,結(jié)伴去隔壁的淋浴房沖一沖。

  四處都彌漫著茉莉花味。

  這個時間,鐘明送劉主任回家了,鐘菇不放心地陪在身邊,兄妹倆簡單吃了點粑填肚子,水是喝的塘邊的。

  田間的土路上,一頭老牛拉著板車,上下顛簸地咚咚直響。

  鐘明坐在前面,鐘菇在他左邊打盹,他的手里拿著鞭子,時不時地拍打著牛的后背。

  “你多忍耐會,這段路不太好走,過了這一段路,再翻過一個山坡,就到家了!辩娒饕凰Ρ拮樱灶欁缘卣f著。

  “哥,你在跟誰說話呢?”鐘菇立即就醒了,她坐直身子,詫異地看向他哥。

  “跟我?guī)煾。”鐘明轉(zhuǎn)頭說道:“師傅他這輩子無二無女的,最后連個送葬的人沒有,我們能把他送回來,讓他落葉歸根,希望他在天之靈能夠安息吧!

  隨著兩人的話題逐漸沉重,氣氛也壓抑起來,鐘明只是是沉默地趕著車,不再說話。

  “咚咚咚……”

  板車后面運著的黑漆棺材,因為顛簸不斷的磕碰著木板,劇烈搖晃著,如果不是棺材上綁著麻繩,估計早就翻倒了。

  劉主任就躺著這口棺材里,沉默而安靜,就算道路如此顛簸,他也沒有發(fā)出一點牢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