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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給的底氣,連招都不換一個。

  幼稚園小朋友想吃糖,還知道變著法子從大人手上討。

  陳子輕充滿依賴意味地喊:“宗技術(shù)!

  “別叫我!弊趹烟穆栔夹睦淅浠仡^,“你一天是不是要求我八百回,同一招反復(fù)用,你認為還有效果?”

  陳子輕一臉疑惑:“什么招?”

  他如被侮辱人格看低品德,蹙眉壓制著憤然不滿沒有爭論,輕聲說,“宗技術(shù),我走心的。”

  宗懷棠后背竄了股刺癢,差點忘了這家伙對他有膽大包天的非分之想。他露出的姿態(tài)是好似在看戲劇表演,給拙劣的演技打了個低分:“我信你不如信鬼!

  陳子輕的臉色微微變了:“雖然你只是說說,但這種話聽著……”

  站在他前面的宗懷棠倏地掀起眼皮,看向他身后的門。

  他瞬間噤聲,抖著嘴唇,用嘴型問:怎么了?

  宗懷棠不說話,只是看著門的方向。

  陳子輕的后背很快就被一片沁骨的涼意啃噬,他不止嘴唇在抖,身子也開始抖,眼睛越來越紅,眼部肌肉越來越僵,生硬地瞪著宗懷棠。

  鬼來了嗎?

  陳子輕崩潰地留下了眼淚。

  “嚇哭了?”宗懷棠啼笑皆非,“就你這樣還招鬼,你也不怕把鬼招出來,送不回去!

  陳子輕意識到什么,他往后看,沒有他以為的畫面。

  “你耍我?!”陳子輕快步走到宗懷棠面前,眼眶里的一滴淚在這時滴落下來,模糊了視線,他啞聲,“是不是?”

  宗懷棠偏開頭,優(yōu)越的側(cè)臉上疑似一閃而過不自在。

  陳子輕倉促地抹掉眼淚:“人嚇人是會嚇死的,宗懷棠!”

  宗懷棠被他嗓子里出來的呼吸混著抽咽給整煩了:“是你自己膽小!

  陳子輕氣得發(fā)抖:“你明知道我白天才在廁所……你背我去的醫(yī)院,我在你背上,你最清楚我是什么情況……剛剛我又去做招鬼儀式,我回來都沒緩好,你還在這時候嚇我!

  宗懷棠散漫道:“膽子是練起來的!

  陳子輕去他的頭偏過去的那邊,他又把頭偏到另一邊。

  “……”陳子輕沒想到宗懷棠竟然還能有這一面,雖然平時也沒少幼稚,但現(xiàn)在真的有點過。

  他翻白眼:“你別偏來偏去!

  宗懷棠不屑極了:“你玉皇大帝下凡?這都要管?”

  陳子輕搓了搓有點紅的鼻子:“你正眼看我!

  宗懷棠置若罔聞。

  “我知道你為什么不看我,”陳子輕一字一頓,“你心虛。”

  幾乎是才說完,宗懷棠就把頭偏向他,不以為意地笑:“我有什么好心虛的?”

  陳子輕眼神復(fù)雜。

  宗懷棠的眼角猛跳,操,中激將法了。他這一步,相當(dāng)于是坐實了對方的猜測。

  昨天在文體場館后面交鋒的那一局結(jié)果,再次出現(xiàn)了。

  宗懷棠對自己的智商產(chǎn)生了強烈的懷疑,他咬住牙關(guān)緊緊繃著下顎,整個人沉默到了極點。

  陳子輕語重情深:“只要是一個思想和靈魂都很健康的成年男性,一定會具備基本的承擔(dān)錯誤的能力,絕不會給自己找借口,把責(zé)往別人頭上丟。宗技術(shù),你覺得有沒有道理?”

  宗懷棠抽抽嘴,無奈地舉起雙手:“說吧,直接說,要怎么放過我?”

  陳子輕說:“你把門鎖了!

  宗懷棠不理解他為什么在這件小事上如此執(zhí)著:“你沒長手?”

  “長是長的!标愖虞p把手放到身后背著,“我就是想讓你鎖門!

  宗懷棠瞥他還濕著的眼尾。

  陳子輕奇怪宗懷棠怎么突然沒動靜了,他抬頭的同時,宗懷棠說:“我沒住進來之前,你晚上門不鎖?”

  “也鎖!

  宗懷棠故作震驚:“原來向師傅會鎖門。”

  “……我鎖了以后,哎,”陳子輕舔了舔下唇,把起來的一塊皮舔濕舔軟,“你忘沒忘記我叫你幫我看門關(guān)沒關(guān)那次,一樣的,我鎖了就摸,反復(fù)摸,一遍遍摸。”

  宗懷棠向下打量他用牙含住皮磨了磨,咬下來。

  察覺到自己在看什么,宗懷棠驟然黑了臉,他忽略了內(nèi)心那縷情緒,把問題轉(zhuǎn)到眼前人身上。

  不就是嘴巴皮,直接用手拽掉或者就放那,非要發(fā)癲地勾引他這個同性,非要咬,還咬的這么……

  那個有辱斯文低俗露骨的詞在宗懷棠的齒間滾了一圈,被他無聲吐掉:“摸什么?”

  陳子輕說:“摸門鎖啊!

  宗懷棠匪夷所思:“你眼睛讓牛糞糊了?”

  陳子輕有求于人就不反駁:“我這是一種病,精神上的障礙!

  宗懷棠恍然大悟:“精神病,是符合癥狀!

  陳子輕:“……”

  宗懷棠讓他吃癟了,神情愉悅地撥開他去鎖門。

  陳子輕聽著門里面的鎖閂拉上的聲響感到無比踏實,他跟宗懷棠扯了會嘴,招鬼帶來的恐懼減淡了不少。

  邀請宗懷棠住進來是對的。

  陳子輕把腳邊的發(fā)動機還是什么零件搬起來,6寸蛋糕大小,竟然重得要死,他本就因為掰手腕拉傷的右手痙攣了一下。

  “這賣廢鐵都能賣大幾百塊!

  陳子輕緩了緩,再次嘗試著搬起來,吃力地放到墻邊,手上一股子機油味。宗懷棠的東西不少,如果陳子輕沒出上午的事,他必定會積極地上下樓跑好幾趟,把宗懷棠的東西搬到二樓。

  可他萎了。

  宗懷棠又懶,他就拿了個帆船上來,其他全是湯小光搬的。

  湯小光美滋滋地送走大佛,一個人享受一間宿舍。

  宗懷棠對舊宿舍不懷念,對新宿舍不期待,這個點了東西也沒整理,一部分在陳子輕屋里,一部分在宗懷棠自己那屋。

  陳子輕四處看看,把宗懷棠的一雙皮鞋拎起來,頭頂忽地響起輕描淡寫的聲音: “那會你不是問我怎么了!

  “差不多是你哭的時候,門縫底下有影子!弊趹烟恼f。

  “啪”

  皮鞋掉在了地上,兩只東倒西歪。

  陳子輕驚慌地去看宗懷棠,沒發(fā)覺到逗弄的痕跡,他倒抽一口涼氣,門外真的是鬼!宗懷棠沒在耍他!

  “不對啊!

  他小跑到宗懷棠那里: “鬼有影子的嗎?沒有的吧!彪m然只是傳說,具體怎樣不清楚。

  宗懷棠跨過兩只皮鞋去掀簾子:“我說是鬼了?”

  “人?”陳子輕也像他一樣跨過去,緊跟其后,距離近得像是下一刻就要貼上去,“誰站門口不出聲?”

  宗懷棠有些倦怠地耷拉著眼簾:“不知道!

  陳子輕亦步亦趨地跟著他:“那你怎么也不打開門看看,或者問一下子?”

  “我不害怕?”宗懷棠拖動小桌。

  這屋原先是鐘明住,他不怎么寫東西,更不會看書搞小手工之類,小桌就靠墻放。

  宗懷棠的習(xí)慣是,小桌要在床邊。

  陳子輕去另一邊幫他抬:“你也會害怕啊?”

  “向師傅,我是個瘸子!弊趹烟牡纳硇瓮T谠,隔著桌子笑望他,“什么時候鬼來了,你跑到運河那頭了,我連生產(chǎn)區(qū)大門都沒出,你說我怕不怕!

  陳子輕干巴巴地說:“我是看你總嘲笑我膽子小!

  宗懷棠把桌子放下來:“我害怕,跟我嘲笑你不沖突。”

  陳子輕:“……”

  他用手擦擦桌面,撫摸桌上的粗糙花紋。

  宗懷棠用鋼筆打他的手:“消停了,不作了吧,我能睡了吧?”

  “今天幸苦宗技術(shù)了。”陳子輕抓了抓手背上被打的地方,“東西明天我?guī)湍闶帐!?br />
  該出去了。

  陳子輕轉(zhuǎn)身背對宗懷棠,一步都沒走就把身子轉(zhuǎn)回去,虛虛捏他袖口。

  宗懷棠察覺到了,抬手一甩,沒甩掉,反而被捏得更緊,他平時這個時間早就睡了,生物鐘的紊亂讓他有種直覺,往后都別想再回到早睡晚起的作息。

  見袖子還被捏著,宗懷棠直接把身后的人扯到跟前,按住他的雙肩,低頭逼近他:“能不能讓我睡?”

  潛臺詞是,要是不能睡,我馬上走。

  我走了,你就別想我再回來。

  陳子輕立刻把手一松,依舊沒恢復(fù)多少血色的臉上展出慈祥的笑容:“你睡你睡。”

  宗懷棠把他推了出去。

  簾子剛放下來就又被拉開,陳子輕納悶地問:“宗技術(shù),你當(dāng)時不告訴我影子的事,讓我以為你騙我的,現(xiàn)在怎么又說了?”

  宗懷棠沒回頭,只在喉間發(fā)出聲“呵”笑:“我有權(quán)保持沉默吧,向師傅。”

  陳子輕知道自己要不到答案了,宗懷棠的嘴又毒又緊,除非自己說,愿意說,不然真的搞不定,撬不開。

  “是的,你有這個權(quán)利!

  陳子輕還想說話,宗懷棠彎腰脫下一只皮鞋扔出去,他默默閉上嘴巴,理了理晃動的簾子,回到自己屋里。

  盡管只隔著一個簾子,卻也跟面對面沒法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