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賤骨頭!
鐘菇吃驚地吸了口氣:“小馬,你哪聽來的這么難聽的話!”
馬強強縮脖子:“電視里聽的。”
“聽就聽了,別學來用,辱罵人的,臟得很!辩姽奖锐R強強高,手一抬就搭上了他的肩膀,“我的意思是,你這叫缺乏自主意識,自我管理能力不到位,要在這上面下功夫!
馬強強蔫蔫的:“我是很需要我哥……那怎么說,鞭,鞭策,對對,就是鞭策。”他茫然無措,“可是我哥頭受了傷就不鞭策我了!
“向?qū)幨怯幸稽c變化,抓得沒那么緊,松弛了!辩姽匠了,“腦子還沒好呢,等他好了應該就跟原來一樣了。”
馬強強打起精神:“嗯嗯。”
.
辦公室里,宗懷棠在修零件,手指上有機油。
另一個技術員給陳子輕開的門,他沒喊宗懷棠,自己找了個位子坐下來。
那技術員也忙,他讓陳子輕隨意就干自己的事去了。
空氣里飄著油墨味,陳子輕東張西望,他在宗懷棠的桌上見到了一份計劃書,講的設備養(yǎng)護注意事項和維修制度,廢棄的,封面上有宗懷棠雜亂的練筆。
雙胞胎的字跡一模一樣。
宗懷棠身后有臺老式機械打字機,上面夾著一張白紙,可以復印。
原主不會用,陳子輕自然也不會。
陳子輕覺得像電視里那種嘟嘟嘟發(fā)電報的,他揣著好奇心去打量。
打字機的內(nèi)部構造都暴露在外沒有加殼,左邊有個用來壓的長柄,底下一根根鐵條伸出來分成按照長度三層,花一樣展開,貼條終端都按了個圓形字母鍵。
怕給弄壞了,陳子輕就沒敲鍵,只是輕輕地摸了摸。
忽地察覺一道目光落上來,陳子輕把頭轉(zhuǎn)過去:“宗技術,忙著呢?”
宗懷棠翹起二郎腿:“不然?就在辦公室等你來找我說事?”
陳子輕呵呵,當時他隨便扯了個一起走的借口,根本沒什么可說的事。
宗懷棠盯了他幾秒:“現(xiàn)在說吧。”
陳子輕:“……”
想到那份計劃書,他靈光一閃:“我是想問你,車間每個月的機器維護能不能從一次改成兩次,尤其是第一車間,機器都老了,我想過些天向廠長申請換一批新的,如果廠長批準了,不知道宗技術有沒有時間幫忙采購把關!
宗懷棠不再理他。
一看就是臨時想出來的,真能扯,比以前還會扯。
陳子輕感覺自己露餡了,他撓撓鼻尖,語氣溫和地提醒:“宗技術,你臉上有機油!
宗懷棠依舊不理。
陳子輕訕訕地回到椅子上坐著,他過一會就去車間溜溜,完成視察工作。
另一組比原主的組悠閑不少,打螺絲的功夫還能聊個天,兩組兩個狀態(tài),互相挖苦互相嘴。
劉主任的三個徒弟站在一起討論著什么,老大鐘明寡言正直,老二孫成志皮猴,老三白榮男生女相十分嬌俏。
老三跟他打了招呼,老二鳥都不鳥他一下,一心跟著老大,是個跟屁蟲。
陳子輕溜了一圈就回到辦公室昏睡了過去。
【宿主改動第一條標注,警告一次】
陳子輕刷地站起來,椅子往后倒磕在一張桌上。
那技術員在桌前捧著玻璃缸逗里面的草龜,桌子突然震晃導致他失手打翻了玻璃缸,草龜?shù)粼诨熘A槠乃,殼翻上去四腳朝天。
宗懷棠正在套螺帽,被接連制造出來的響動驚得手一抖,螺帽掉到地上咕嚕嚕滾出去一截。他把螺桿扔桌上,螺桿蹦起來砸到茶杯發(fā)出的清脆響里裹著他的低吼:“都在搞什么東西?”
“我是讓向師傅給嚇的!奔夹g員趕緊把草龜捏起來,“哥,你的龜!
宗懷棠拿走龜放在記著一些數(shù)據(jù)的紙上,聽同事喊:“向師傅,你沒事吧?向師傅?”
他瞥過去,姓向的狀態(tài)不對。
陳子輕瞳孔渙散失焦,第一條標注的內(nèi)容是原主常偷偷溜去李科長辦公室打小報告,他盤算“常!钡念l率小于“每天”大于“偶爾”,差不多兩三天一次,原主死的前兩天去過李科長那,今天該去了,所以他打算下午下了班就去一趟。
怎么會是上午?原主不要上班的嗎?
陳子輕欲哭無淚:“陸系統(tǒng),標注里沒指明是哪個時間段,這次可不可以不算?”
系統(tǒng):“不可以!
太不近人情了,陳子輕閉眼,難受心悸無法呼吸。
人中一痛,陳子輕睜開眼,男人皺眉沉著臉近在咫尺,密密的長睫毛,近距離更是沖擊視覺。
坐辦公室的不強調(diào)每天必須穿工裝,他還是白襯衣加灰藍色長褲,皮帶系得懶散有一截沒塞進去翹在外面,襯衣扣子也不像他哥那樣扣到頂部,領子敞開了點,喉結上有顆痣。
陳子輕的呼吸里是肥皂和機油的味道:“宗技術,干嘛掐我?”
宗懷棠沒好氣:“怕你死辦公室!
陳子輕雖然被掐得很疼,心情差到要爆炸,還是表達了謝意。
宗懷棠看他紅腫的人中上嵌著月牙印,抽抽嘴。
陳子輕注意到紙上的草龜,宗懷棠養(yǎng)的,叫麻花,他去幫那技術員撿碎玻璃,安慰道:“這事怪我,中午我就去買個新的玻璃缸給宗技術!
技術員“誒”了聲,他把碎玻璃丟進門邊放垃圾的水泥桶里,出去找拖把進來清理地面。
辦公室就剩下陳子輕跟宗懷棠兩人,門外是有條不紊忙碌著的車間,時間好像都走得比門里要快。
宗懷棠撥弄草龜?shù)男《掏龋骸翱蓱z的麻花,你受苦了!
陳子輕為了不讓自己沉浸在四次警告減掉一次的惶恐里,試圖轉(zhuǎn)移注意力:“宗技術,這小龜?shù)拿致榛ㄓ惺裁匆饬x嗎?”
宗懷棠抓著草龜放進一個瓷缸子里面,起身把缸子放到窗臺:“我喜歡吃!
陳子輕干巴巴地說:“哦!
轉(zhuǎn)移注意力失敗,情緒又沉進去了。
只剩三次警告……就只有三次了,任務目標連個嫌疑人都沒有。
“找到偷拉電線的人”一看就是游戲里的那種日常任務,怎么會一點頭緒都沒,宗懷棠這根小線頭也沒扯開。
雖然這才第二天,他不該這么心急,但是除了做任務,還要提防警告。
陳子輕把椅子扶正,宗懷棠撿起螺桿,邊往辦公桌方向走邊看他那游魂樣,一眼過后又看一眼,沒注意到地上的水,腳下一滑,左腿重重撞上桌腳跪了下去。
宗懷棠維持著這個跪地姿勢眼前一黑,他隱忍得面部扭曲,渾身冒冷汗地坐到了地上。
游刃有余的風流倜儻樣全無,狼狽又凄慘。
陳子輕這回終于轉(zhuǎn)移了注意力,他很不厚道地笑了一下,轉(zhuǎn)而就抿緊了嘴巴自我譴責。
我怎么能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我真是罪該萬死。
宗懷棠坐在一灘水跡里,一條手臂搭在健康的右腿上把臉埋進去,一條手臂伸向左腿,按著劇痛部分的指骨劇烈發(fā)抖。
弓起來的背部起伏不定,襯衣下隱約可見緊繃的肌肉,喉間氣息急促抽動。
陳子輕覺得這是個套近乎的機會,于是他獻愛心展現(xiàn)善意:“宗技術,你的腿疼得很厲害嗎,要不我給你揉揉?”
宗懷棠歪頭從臂彎里露出赤紅的雙眼,額發(fā)被汗打濕面色慘白,脖子上鼓著青筋,他用一種“我沒聽錯吧,這是什么離奇鬼話”的眼神看向陳子輕,愣怔中透著巨大的難以置信。
男人給男人揉腿,有這樣的?
第7章 啟明制造廠
宗懷棠接受不了,那畫面他都想象不出來。
揉腿可以說是比較親密的行為,怎么能是男人跟男人,他怎么可能讓一個男的給他揉腿。
宗懷棠果斷拒絕。
陳子輕不強求,宗懷棠是直男,確實冒昧了,他需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不止是在宗懷棠面前,對著其他人也是一樣。
這個時代離互聯(lián)網(wǎng)的普及還有些遠,同性戀有是有,就是紙媒不會報道,傳播的渠道只靠嘴,傳不開,那一小撮群體分布在世界各地,還用生命捂得死死的,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當另類當怪物,流言是大殺器,抵得上古代所有酷刑。
陳子輕唏噓之余感嘆還好任務不涉及情愛,異性的屬于欺騙投胎都要走畜生道他做不來,同性的一個不慎就會被吐口水砸菜葉子丟雞蛋,那多慘。
真是萬幸。
陳子輕問又把臉藏臂彎里的男人:“那我拉你起來?”
“算了吧,腦袋都破了的人還能拉得動我?別栽下來摔我懷里。”宗懷棠嫌棄得要死,“大老爺們搞那一出黏不拉幾的,光是想想中午飯就吃不下去!
陳子輕忍住了給他白眼的沖動,沒忍住地哼了一聲,音量不小,宗懷棠顯然是聽清了,耳朵一動,不客氣地嗤道:“怎么,向師傅還想反駁我?是要我給你個機會證明一下自己的實力?”
陳子輕立即表明:“沒有,你說得對!
宗懷棠不放過他:“那你哼什么?”
陳子輕怕了:“我鼻子癢!
宗懷棠:“……”
氣氛突然安靜了下來,安靜得讓人尷尬。
陳子輕剛才跟宗懷棠一番過招有些口干舌燥,他看手表,快十一點了:“宗技術,你不要我拉你,我在這也做不了別的事,我去車間了啊。”
宗懷棠從埋臉變成右手舉起來撐著右腿膝蓋,拇指抵著額角,手掌橫在額前落下陰影蓋住眉眼隱藏神情,他抿著的唇微動似乎想說什么,糾結猶豫煩躁,頭頂冷不丁地響起一聲承諾:“宗技術放心,我不會跟別人說你摔了!
他一滯。
陳子輕慷慨激昂:“我也不會嘲笑你,看輕你,歧視你,更不會憐憫你,我認為身體的殘缺不代表靈魂的殘缺,宗技術的堅強令我敬佩,你和四肢健康的人是平等關系!”
說完深喘了口氣,累到了。
宗懷棠冷笑,這家伙是個偽君子,當面一套背后一套,嘴上說得好聽,心里笑翻了吧。
下一秒就聽見一句:“心里也沒有!
宗懷棠有種被人看穿心思的惱羞成怒,他面色漆黑地抬起頭:“向,師,傅!
一字一頓念完,很不耐煩地質(zhì)問:“你不是要去車間?怎么說個沒完?擱這開你的演講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