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東盡的不斷回憶，零點過后他去狂歡神殿尋人的過程也被他逐幀分析。

  當時主殿內(nèi)分明站著一個人影，為什么他的視線卻在那人身上一晃而過，短暫到連真實之眼都沒來得及觸發(fā)?

  思及此處，東盡沉著臉從木桌前站起，一言不發(fā)地再次朝著狂歡神殿掠去。

  穿越重重人影，他很快又出現(xiàn)在了那座金碧輝煌的神殿前。

  這一次他沒有刻意隱藏蹤跡。

  然而無論是打開最外層的殿門，還是堂而皇之地踏入主殿，自始至終都沒有一位神殿人員出來攔他。可笑他先前竟然絲毫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踏入主殿的那一瞬間，東盡選擇閉上了雙眼。

  這一路上他徹底想明白了。

  他被影響的不是感官，而是情緒。

  就像有人在一堆事物看到能讓他喜悅的東西，會下意識地將目光落到那里、并且注意力都不知不覺被帶偏了一樣，他現(xiàn)在也面臨著同樣的困境。

  比歐茲稍微好一點的是，他不會被伴生的幻覺影響。

  所以只要他不看、不聽、不聞、不問，他就不會再重蹈覆轍地忽略凱。

  摒去五感沒那么容易。

  但在東盡一遍遍提醒自己集中注意力后，他聽到的終于不再是樹葉的簌簌、鳥雀的啼叫亦或是人聲的鼎沸。

  許是一秒，許是半響，他終是捕捉到了一聲輕到難以察覺的低笑。

  來自狂歡之神的低笑。

  第064章 最珍貴的禮物(十八)

  當聽覺捕捉到凱后, 其他的四感似乎也隨之蘇醒。

  至少這一刻，狂歡之神那沙塵暴般的侵略感于殿內(nèi)一寸寸蔓延，無聲無息地侵襲起了他的每一寸感官。

  明明置身室內(nèi), 東盡卻莫名有了種置身于烈日狂沙下的錯覺。

  還好他不是在那片沙漠遇到的凱。

  否則在那與凱適配度如此之高的地點，他要經(jīng)歷的或許就不是今日的尋人之旅，而是一場幾欲讓人分崩離析的死亡冒險。

  雖然現(xiàn)在的情況也沒有好太多就是了。

  此時神殿依舊一片寂靜，只有凱逐漸走近的腳步聲愈來愈清晰。

  東盡在心底默默估量著距離。

  于裝傻不揭穿凱的偽裝和直接點破對方身份上猶豫了一瞬后，念及其喜怒難測的行事作風, 他在凱離他一步之遙時終是選擇了中和兩者，將主動權(quán)交到這位神明之手：

  您就是這次扮演狂歡之神的人嗎?

  您么?

  對于東盡這意想不到的討巧做派, 凱原本打算和他擦肩而過的腳步直接停了下來。

  而這一停就再難邁開。

  此刻的狂歡之神同樣戴著面具。那覆蓋著全臉的太陽紋面具掩住了他的表情，只有面具背后緩緩垂下的暗金色眼眸昭示著他正凝視東盡的事實。

  半響，這位神明才近乎嘆息地說出了今夜的第一句話：

  東盡，你早就耗盡了我的全部耐心。

  然后便是緊隨而至的第二句話：有趣的是, 無論多少次, 你都讓我不可抑制地偏愛。

  凱一直在等東盡。

  他說的不是在舉起那顆寶石之后，也不是在說午夜零點開始之時。

  他話里真正所指的是第一場副本結(jié)束之際。

  凱從來都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先前在沙漠詢問拉基細節(jié)時，他連相似的話都懶得說第二遍, 可見他對重復之事的態(tài)度。

  但他卻遇到了東盡。

  為此從來不曾神選的他一連三個副本拋下橄欖枝, 甚至不厭其煩地親下副本等待著對方的回應。即便在察覺到東盡和雷鳴似有聯(lián)系后，他都選擇了先讓人試探。

  他是狂歡之神。

  任何無法帶來歡樂的事一旦發(fā)生，他要做的絕不該是試探，而是輕飄飄地斬斷一切，然后自顧自地享受起其他的樂趣。

  因為他就是這樣一個無需證據(jù), 全憑愉悅做事的惡人。

  奈何東盡實在太合他的心意。

  所以他不僅選擇了試探, 還在試探完畢后不顧那錯漏百出的結(jié)果，來到了這座狂歡之城。

  自始至終, 他都不是因為懷疑而試探，他是因為舍不得而試探。

  然而他的一退再退是有限度的。

  凱早已看出東盡眼睛的特異之處。原本他打算在抹去這份天然的作弊器后，如果東盡依舊能夠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他的存在，他就自欺欺人地將先前的一切一筆勾銷。

  然而東盡卻在第一次踏進狂歡神殿時錯過了他。

  這意味著他們之間的吸引力也沒強到非他不可的地步。

  凱之所以還沒離開，不是因為他在繼續(xù)等待東盡發(fā)現(xiàn)他。他只是懶得再費心思，所以打算在這里待到狂歡節(jié)結(jié)束，然后給這場糾纏已久的神選來個了斷而已。

  偏偏東盡回頭了。

  他不僅重新回到這里，還說出了這種可愛過頭的話。

  于是下一秒的事永遠下一秒決定的凱推翻了先前所有的念頭，順從本能地選擇了駐足。

  沒辦法。因為是東盡，所以他總是愿意多給一次機會。

  試著找到我三次吧，東盡。

  這是第一次。

  這一剎那，位于東盡身側(cè)的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爾后低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