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拉扯之心
不同于年少時，塞琉古斯的力量大得驚人，令他根本就無法掙脫，他又驚又怒地看著他健碩的背影：“塞琉古斯……你干了什么？為什么要殺死那些人類？”
“只是一小部分而已，不阻攔我進(jìn)入那個洞口的，我都饒恕了，不是嗎？”塞琉古斯緊攥著他的腕部往里蛇行，平靜地回答�？掏械刮艘豢跉�。他不想在和他的后裔剛剛重逢相認(rèn)的時刻就再次和他針鋒相對，但塞琉古斯顯然有某一部分已經(jīng)變得令他相當(dāng)陌生了。
他怎么會變成了這樣？
那冷漠的無所謂的神態(tài)令他全身發(fā)寒，心底卻因怒火而灼燒起來，那些供奉他們的人類，即便并非他們的同族，可他們接受了他帶來的文明，三十多年來一直守護著藍(lán)洞，與亞特蘭蒂斯互相交換物資與工具還有信息，也是亞特蘭蒂斯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塞琉古斯卻說殺就殺了，仿佛只是碾死了一群渺小的海蟲。
“身為星王，濫殺外星的無辜部族，塞琉古斯，你是以侵略者的身份來到這里的嗎？”刻托厲聲斥問。
塞琉古斯竟然笑了一聲，在載具腹腔的內(nèi)門前停了下來，他回過頭，臉上沒有一點被他訓(xùn)斥的惱怒，反而像是感到異常愉悅，那雙綠眸深深盯著他：“有三十七年……我沒有聽見你這么訓(xùn)斥我了�！�
刻托心口猛地一顫，怒火在喉頭里一梗。
“別轉(zhuǎn)移話題……”他抑著呼吸的顫抖，“塞琉古斯……三十七年了，你成為了星王我原本很替你高興，可我沒想到你會變成這樣，你怎么會變成這樣？”
“那都是因為你啊……”那種不可置信的眼神令脊骨隱隱作痛，連帶著頭也痛了起來，塞琉古斯笑意微斂，眼睛仍然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因為你從小沒有教好我，后來又不在我的身邊督導(dǎo)我……為什么？你是不是應(yīng)該問問你自己，我的孢父？”
像被當(dāng)胸捅了一刀，刻托一時僵住，說不出話。
“你怎么不問問，我這些年在海王星過的怎么樣？”綠眸似乎蒙上一層晦暗的陰影，聲音喑沉而嘶啞，“還是……你根本就不在意？”
說著，塞琉古斯皺著眉，背脊弓起，身體向前一傾，刻托下意識地扶住了他：“你怎么了？”
比他高碩得多的后裔俯視著他，漆黑的發(fā)絲垂落到他的臉頰上，呼吸有些沉重而急促，眸色發(fā)暗，瞳孔縮成了一對窄縫，似乎承受著什么痛苦�？掏姓苏�，不可自控地抬起蹼爪，撫了一下他棱角分明的面龐：“你怎么了，塞琉古斯？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還是……關(guān)心他的。疼痛好像瞬間減輕了一點，塞琉古斯心里卻微妙的一動。他是不是應(yīng)該學(xué)著像墨洛耳一樣，向他示弱，向他撒嬌？
這么多年，他慣于忍耐，慣于壓抑，因為知道自己沒有恃寵而驕的資本……他試著彎下腰，將下巴擱在了孢父白皙的肩膀上：“好痛……”
“哪里痛？”刻托緊張起來，被他攥住了腕部，下一刻，蹼爪便覆在了后裔滾燙而精健的胸膛上。
熾熱的心臟隔著骨肉猝然撞在他的爪心。
心下莫名一慌，刻托本能地退后了半鰭的距離，蹼爪卻還被他攥著，按在他的心口。
——這小子分明是裝的。
他冷下臉：“別以為撒嬌示弱，我就會原諒你。屠殺瑪雅人的罪責(zé)，你必須得承擔(dān)！”
“怎么承擔(dān)？”抓著他的蹼爪緩緩收緊，綠眸鎖著他的倒影，像要吞噬掉一般，“你親自處罰……就對準(zhǔn)這兒，用蓬托斯之矛，刺進(jìn)去，好不好？”
呼吸一滯，刻托睜大眼盯著他。
“殺了我，你狠得下心嗎？”塞琉古斯緩緩問，拇指撥弄著他腕上的蓬托斯之矛，仿佛是試探，仿佛是挑釁，仿佛真的想借由它來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而或許，他屠殺瑪雅人，或許就是為了試探，為了驗證，他這個后裔在他心里的分量——以無辜異族的性命壓在天平的另一端……這小子是不是瘋了？
“犯下這種罪行，你以為我狠不下心來殺你嗎？”刻托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聲色俱厲。
塞琉古斯微仰起頭，任他收緊蹼指，硬凸的喉結(jié)在他掌心滑動了一圈，顫抖著，盯著他腕上扭動起來的蓬托斯之矛，嘴角漸漸上揚起來，構(gòu)成一個透著瘋癲的笑，他肩膀抖動，哼笑出聲，一眨眼，臉上的笑意又消失得無影無蹤：“那你殺啊。我早就該死了�！�
如果不是那一絲希望……他已經(jīng)死了。
心被重重一撞，幾乎要碎裂開。那小小的抱著殘缺尾鰭的一團影子又浮現(xiàn)在眼前，刻托渾身像脫了力，蓬托斯之矛只在后裔頸部留下一道淺淺的血痕，蹼爪就從他咽喉一點點滑了下來�！莶幌滦�。
對塞琉古斯，他怎么狠得下心？
仿佛獲得了某種虛幻卻盛大的勝利，塞琉古斯喜悅地嘴角抖了抖，抑制不住地上揚起來，捧著他的蹼爪放到頰邊：“我知道錯了，刻托。原諒我好不好？”
誘哄一般的口吻。
刻托凝視著那雙眼睛，從暗綠的底色里捕捉不到一丁點的悔愧與歉疚，這是一雙冷血的，瘋子的眼睛。他再怎么抽他，再怎么打他，或許都沒有任何用處。
“你這些年在海王星上經(jīng)歷了什么，塞琉古斯？”他痛心地問。是什么讓你變得這么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