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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小說 > 恐怖靈異 > 青詭 > 第68節(jié)
  為什么?

  “阜城有個溫廉,他們一早就知道,竟舍棄幾個鄰縣,選了最不好啃的硬骨頭,只能說明他們一開始就有把握拿捏溫廉,只是這個把柄,我們現(xiàn)在都不知道!

  說是不知道,可反向來推敲——阜城素來安定,還能有哪些大事是能讓清官如溫廉忌憚的嗎?

  “一個不圖官位,不好攀附上官,甚至連朝廷政績也不在乎,在民間聲望極高的好縣令.....若能被威脅,也無非是那種事!

  頭領(lǐng)看向遠處涼王山寺的影壁,若有所思。

  而恰好,羅非白跟溫廉又有舔犢恩養(yǎng)之情,他們才懷疑這人。

  “也有可能——羅非白不管知不知道這個秘密,她都是為了溫廉來阜城報仇的!

  “為此寧可堵上官位,跟儋州這些高官乃至這些高官身后大有可能的靠山作對!

  頭領(lǐng)走出了拐角,目光從影壁轉(zhuǎn)移到了左側(cè)斜向的廂房。

  邊上的女郎這時候也看過去了,面露欽佩,有了坦誠的欣賞,但也問:“這涼王山寺有密道暗室嗎?”

  頭領(lǐng):“本來有,不過當(dāng)年朝廷來滅門的時候,已經(jīng)找到暗室,在里面殺絕微生一族婦孺后嗣后,直接填埋堵死,現(xiàn)在也既沒有了!

  女郎微微皺眉,不再言語,卻也留意到一處高聳的巨大暗影。

  “那邊是什么?那座孤山,里面可否留下暗道?”

  頭領(lǐng)看了眼,皺眉,握刀提步,淡淡一句。

  “微生一族的全族墳地!

  那樣陰氣森森的地方,他相信就算是那些在阜城為惡的官員也不敢在那隱藏什么。

  ——那些人既圖祭祀官運,就不會反向為自己招惹晦氣。

  頭領(lǐng)對此并未多談,畢竟是涉及王權(quán)秘事的陳年舊事,哪些后人還會當(dāng)回事呢?

  沒看到連這至強涼王腹地為一方野道占據(jù),且后者販賣那上不得臺面的藥丸都沒人管嗎?

  “上面的意思是讓你我查一下這個羅非白,看她到底是什么來頭,對這個案子還介入多少,雖然當(dāng)前看不出什么破綻,但以我此前得到的情報——此人撒謊了。”

  女郎眉心微動:“剛剛那件事?”

  頭領(lǐng)眼眸微垂,粗糲的指腹摩挲刀柄,聲音宛若細(xì)雨入孤墳黃土。

  緩緩滲入。

  “她撒謊了,她見過這位曾經(jīng)權(quán)傾朝野的權(quán)相!

  “羅非白在很多年前就見過奚玄,而且奚玄在鱗羽館初見此人時就單獨接見了他,時間上持續(xù)至少一個時辰,沒人知道他們到底談了什么。”

  女郎震驚。

  頭領(lǐng):“后來羅非白功名不利且不顧師長同窗的勸阻自發(fā)遠離了王都,按理說其師長等人以及齊相等諸位理當(dāng)衛(wèi)護他,可在當(dāng)時......此事無聲無息,你猜這背后能沒有這位權(quán)相的手筆?”

  “奚玄落馬后,當(dāng)朝不少官員還曾提起此事,認(rèn)為此人操縱科舉,欺壓有才學(xué)子,是帝國巨害,要聯(lián)名上書剔除此人在帝國鱗德榜上的功名牌位.....”

  女郎驚訝,“鱗德榜相當(dāng)于史書,為記我中原百姓歷史文德科舉歷史之瑰玉,不管是什么人犯過什么錯,其才能總是做不得假的,若是要剔除此人的記錄,既要抹除這人存在于本朝的痕跡,恐怕.....”

  過于私仇了。

  女郎幾乎可以想象此舉一定是往日奚玄的政敵所推動的。

  “那后來呢?”

  “沒有后來 ,不了了之。”

  頭領(lǐng)對這種事也不是很了解,畢竟是帝國高層之秘,“不過,我可以確定今夜羅非白一定撒謊了。”

  “也許是依舊忌憚奚玄此人吧!

  “畢竟曾是隕落的帝國弧矢。”

  紫薇文曲,天降弧臣,帝王手中之矢,策計驅(qū)狼于邊疆,定鼎謀朝之信玉。

  帝王曾當(dāng)著文武百官的面如此信諾重寵,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最終身敗名裂,舉世唾棄.....焚滅于靜寂水榭,尸骨無存。

  頭領(lǐng)也不是不能理解羅非白對奚玄的避諱,只是....他有點疑惑如此瑰寶,為何在奚玄隕落三年了,朝堂內(nèi)的那些大臣為何不把羅非白拉回王庭重用?

  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際。

  除非是這羅非白不想回去,或者依舊有人打壓羅非白。

  那人是誰?

  ——————

  “你說,那倆帶刀的傻子是否在揣測你為何要摻和此事,為此堵上官運呢?甚至因此懷疑你跟奚玄這個人的關(guān)系!

  譏誚頑劣的聲音很輕,似是在耳邊低語。

  也的確是。

  這人就坐在屋內(nèi)床榻邊上,一手端著藥湯,一邊附身貼著已經(jīng)有些昏沉的羅非白耳畔低語。

  羅非白睜開眼,瞧著這人昏暗下的清秀眉眼。

  “一個小道士深夜無端詭異出現(xiàn)在我房間,是不是太大膽了些?”

  小師傅呵呵低笑,“畢竟是王府造地,四面開闊,又有你那幾個差役守著外面,若是這都能被他們知道動靜,你又何必來我這過一夜。”

  羅非白扶額,瞥過書架后面的暗道口子,因身體的病痛而微見臉頰燥紅,但倦怠著。

  “藥吃完了,不得不來!

  “你們是不是顧著去做那不正經(jīng)的藥丸賺錢,給我的藥是下等的,藥效可比從前小多了,師門上下五口人都是赤腳三流大夫?”

  小師傅挑眉,“那只能說明你的病更重了,羅大人!

  “還有這話可不要被師傅聽到,他本來跟你關(guān)系就不好!

  稱呼她為“羅大人”的時候,意味深長。

  但也看見羅非白用纖長單薄的手蓋住了眉眼,吞吐呼吸涼薄如晨時鶴霧。

  “那一定是因為你們辦事不利,讓我憂慮思過甚——之前讓你們查在儋州官員戶檔中過了手,這么多日都未見消息,不是就想讓我自己回來嗎?”

  “好吧好吧,消息在這!

  小師傅瞇起眼,也才十七歲的他故作老成摸摸下巴,而后從胸口掏出一份疊紙,放在床柜上,在羅非白欲去拿的時候,摁住疊紙一端,不讓她拿走。

  頑皮又耍賴,眉飛色舞似的。

  “先喝藥,不然不給你!

  羅非白瞧著他,微皺眉,大概在判斷這小少年何時如此大膽且放肆。

  小師傅眼神有些流轉(zhuǎn),但鎮(zhèn)定道:“師傅給的藥,讓你一定喝掉!

  “誰讓你當(dāng)初非要下山呢,就為了這件事!

  “一個溫廉而已,死了就死了,什么公道,什么真相,算得了什么!

  小小少年,長得如此乖巧柔弱,卻是一腔的涼薄。

  羅非白似早已習(xí)慣,垂首喝了藥,放下沉留了一些藥渣的藥碗,喉間尤有藥汁的腥濃苦烈。

  “若是你們師徒不樂意,一開始不是也可以不放他上山嗎?”

  “既然放了,就是猜到了我會出手!

  小師傅癟嘴,也沒否認(rèn),倒是看向窗戶一扇對著的外面方向。

  那座孤山。

  “其實我不懂,人都死了,有什么公理可值得伸張的,何況溫廉堵上一家?guī)卓谛悦鹊氖橇_非白!

  “你是羅非白嗎?”

  “再且你敢說他那天拼死趕來這里,是為了讓你摻和這件事?”

  “我以為他提著那口氣,只是為了來看你一眼!

  “奚玄,當(dāng)時你在外面,師傅不讓你進來,你沒聽到,但我聽到了!

  “他最后一口氣,其實是在喚你!

  小師傅語氣有些不悅,眼神也盯著她的臉,仿佛透過她的眼神回到那日。

  ——————

  江茶死的五天前,那天下了一場雨,連續(xù)做了好幾日噩夢的她被他匆匆從夢中喚醒,連額頭的冷汗都未曾擦拭就快步行走在長長的回廊中,步伐仿佛都帶著回音,耳邊也一直飄著身邊步步緊隨著的小師傅陸續(xù)告知的情況。

  垂死,羅非白。

  光是這幾個字眼就足夠讓那段時間病發(fā)虛弱的她頭疼欲裂,連行走間的視線都仿佛在搖晃。

  他幾次想要抬手去扶著她,但又不敢。

  直到見到人。

  屋內(nèi)滿是血氣,幾個小徒弟都在忙碌于換血上藥洗血布,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去。

  經(jīng)過她身邊。

  那榻上奄奄一息的青年似乎因為聽到腳步聲而艱難轉(zhuǎn)過頭,對視著她。

  明明快死了,卻還在上下打量她,似乎想確定她毫發(fā)無損,又在憂慮她的臉色那般蒼白。

  眼里似乎有淚光,努力想要說些什么,但一口熱血從腹腔涌上,哪怕白發(fā)蒼蒼的刻薄老師傅按住了他的心脈也來不及。

  血液從嘴角流出,不斷流在枕頭上,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努力看著她努力微笑。

  眼里有淚。

  似乎在說,別害怕.....阿玄弟弟。

  我只是想看看你,阿玄弟弟。

  小師傅暗想那樣的情感一定很強烈,強烈到他這樣一個外人,憑著知道他們之間關(guān)聯(lián)的身份也可以揣測出那眼神的隱意。

  “出去,等消息!

  那老師傅是素來不待見她的,眉眼冷淡厭憎,拋下一句后就讓她出去了。

  她當(dāng)時也不能說什么,在真正的羅非白昏迷過去后,從屋內(nèi)角落沉默走出,正站在了外面風(fēng)雨飄搖的走廊上。

  雨水拍打著院內(nèi)花草芭蕉,春來清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