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沒他李二慧眼如炬。
——————
后頭江沉白很快趕上來,瞧見羅非白沒有毀諾離開,才算暗暗松口氣,但又帶著幾分憂慮,時(shí)不時(shí)瞧著阿寶,又瞧羅非白,但見這人在縣城主道中左右顧盼,以為她在回憶往昔,便上前搭話,欲等下與之也跟她說明下衙門里的情況,省得被那幾個(gè)黑心肝的給冒犯了。
“公子對老家可還有熟悉?有些地方?jīng)]變,有些地方變化挺大,恐怕不如年少記憶了吧!
羅非白并未瞧他,也還在觀望,但閑散搖晃掌心的韁繩,寥寥回復(fù):“其實(shí)也不算是老家,我本非阜城之人,乃他地出身,家逢大難,得貴縣貴人相助,輾轉(zhuǎn)來貴縣投靠,有了讀書起復(fù)的機(jī)會,后來家里大好,讀書亦有了建樹,既回了舊地.....但依著往日記憶,你們這新開了好些家青樓啊!
江沉白本在仔細(xì)聽其言語,想著其此前提及的貴人,應(yīng)該還在縣里,但沒想到非本家,也不知其本家是何地,又是如何能養(yǎng)出這樣的人才......聽到后面,他一時(shí)沒周轉(zhuǎn)過來腦子,怔松瞧著驢上的人。
“春玉樓,在哪?”
于是,問了這話而沒得到回應(yīng)的人偏頭瞧他,卻是失笑。
“江差役,我就是想知道此前與陳生有過往來的春玉是何來頭,可沒那齷齪心思。”
“你這般瞧我,可是自己心中先畫了月亮才盼入夜?”
江沉白微哂,暗惱這讀書人心眼多,嘴上冷淡指了路,“您是懷疑趙林兩人跟那春玉也有掰扯.....”
倒是他顧著案子完事,忘記了這個(gè)環(huán)節(jié),若是要誆了陳生,那春玉絕對不干凈。
“不曉得,好奇而已,日后也是你們審問的事!
“就怕衙門里那些人,不會再給這個(gè)機(jī)會,能無耽擱結(jié)案已是幸事!
江沉白趁此提及衙門幾人,說起他們的難纏,讓羅非白萬萬小心。
“我小心無用,一介酸腐讀書人,還能打得過你們這些官差?還得是江差役護(hù)著我!
“.....那....也是自然....”江沉白想起自己跟張叔私下為了護(hù)著阿寶一些,商量之下也算把人家拖下水,若是真把人連累了,也是罪過。
“既如此,就先幫我把行囊拿著。”
羅非白似早不耐背著行囊,直接拿下扔給了江沉白,后者接住,指間摸到里面的衣物跟類似文牒之類的物件,好像還有什么掌心大小的令章,且又聞到淺淡的香氣,也不甚在意,直接甩手背負(fù)在肩頭。
沒走幾步,卻聽到這羅工說了兩句。
“這就完了?”
“能請我吃好吃的不,最好是你們衙門人都熟悉的吃食。”
嗯?
江沉白似懂非懂,問:“紅糖糍粑?”
“可!
——————
衙門里。
捕頭張翼之與師爺柳甕兩人低聲說著什么,對那記錄在案的黎村案子不甚在意,只說著新縣令的事。
柳甕用那城里某些員外以比拼寫字榜首為名光明正大贈送的上等羊角梳梳理著微翹的胡須,眼角夾密的紋路似在彰顯愉悅,但張翼之是干練的性格,跟柳甕那謀而后動的性子有所偏差,兩人在有些事上有些沖突,但事關(guān)一致的利益,倒是能互補(bǔ)助益。
“人一直沒回,也不知出事了沒。”
“翼之你這脾氣,太急了些,出沒出事,都與你我無甚關(guān)系啊!
“但是.....一旦此事敗露,恐怕你我....”
柳甕嘴角含笑,放下羊角梳,摸著打理好的胡子嘆氣,“咱們說的可是江沉白他們外出查案的事,就那一介婦人生死之死,怎么就連累你我了?這阜城多大的地方,多少的人,你我若是得為每一個(gè)案子負(fù)責(zé),那豈不是得累死!
張翼之皺眉,這才瞧見前門匆匆跑來外面衙差放入的小廝。
難怪這老狐貍打斷他,且換了口風(fēng)。
明明他說的是前頭那件事......那縣令應(yīng)該死了吧,但好歹傳訊回來。
柳甕給岔開了,因?yàn)橛腥藖砹恕?br />
來者自是張翼之安排在縣里的耳目,也不知道聽到了什么消息,這么興匆匆來,仿佛能有賞銀似的急切。
“說事!睆堃碇荒蜔┻@些卑賤之人話多牢騷。
好在這小廝愛錢但膽小,不敢多話,登時(shí)一句言語道了明白。
“小的剛剛在那賣油餅,正瞧見對面賣糍粑的那破攤子來了幾個(gè)人,可不就是那江沉白跟張仵作,他們可是跟您不對付的,小的立即精神了,豎耳去聽,你瞧怎么著,他們帶著一個(gè)小白臉,那小白臉竟問:“按你所說,你們衙門里的捕頭跟師爺豈不是一丘之貉,狼狽為奸,雞犬相聞....小的可嚇?biāo)懒耍以為他們說相聲來著,但分明是真的,那江沉白可還有被戳破的震驚,都想去捂住那小白臉的破嘴,還有啥來著,對了,那小白臉最后還說什么那狗籠門前無糞坑!
砰!
桌案被一圈重?fù)簟?br />
張翼之怒而起身,柳甕也面無表情放下了羊角梳。
“回來了啊,去迎一迎吧,我這老狗....”
柳甕起身,那小廝都快趴伏在地了。
他可曉得這老鬼多歹毒。
那江沉白一伙人今日死定了!
第18章 殺威
——————
紅糖糍粑攤位前。
雖說本城乃富縣,居民安居,略有豐盈收入滋養(yǎng)一些小食,若是艱難時(shí)境,家家戶戶怕是連溫飽都成問題,缺糧少米,哪里還能吃這糍粑,更別提珍貴的紅糖了。
是以,紅糖糍粑看似小小一顆顆,泛著軟糯甜香,實(shí)則也是百姓安居之福。
就是價(jià)格不便宜。
若非江沉白年少勤懇,又早早入了衙門當(dāng)差,收入穩(wěn)定,當(dāng)年老太爺也從未苛刻這些差役,他積攢了一些底子,哪里肯舍財(cái)資給非親非故的羅公子買糍粑吃。
左右李二是瞠目且嘟囔的。
這勞什子小白臉真當(dāng)無恥,阿白是誰的兄弟,是我的啊,可糍粑是誰吃的?
是這小白臉!
張叔當(dāng)沒看到,只思索兩人所為意圖,他人卻是管不著公子跟差役的事,就是這糍粑實(shí)在是香.....紅糖也一定很甜吧。
江沉白哪里不心痛啊,可不就是為了羅非白突如其來的言語,他暗思后者有些心術(shù)可使,沒準(zhǔn)能解他跟張叔等人在衙門里的困境。
如有登云梯,何妨登一登,如果情況不對,再往下跳就是了。
他饒有期盼看著捧著油紙內(nèi)滾燙糍粑的羅非白,揣測性問:“公子可覺得好吃?那您....”
他眼角斜瞥后頭的油餅攤子,明知這人是張翼之的爪牙耳目,料想羅非白肯定是要做戲,是以他遞了話頭讓公子接話。
心里有準(zhǔn)備,但江沉白萬萬沒想到某人吃著他斥巨資買的紅糖糍粑,甜了口舌,說出的話卻如砒霜,直往他耳目口舌硬塞。
蒼天吶!
張叔等人都呆滯了,那裹糍粑的老人也白了臉。
他可聾了啊,沒聽到,沒聽到,萬萬沒聽到!
江沉白則是嚇得立即去捂羅非白的嘴。
掌心碰到其松軟唇瓣,似還碰到了些許紅糖粉,帶著一點(diǎn)點(diǎn)燙意,他氣急敗壞抽手,低聲咬牙,“羅公子,你胡說什么?我可沒有!”
羅非白可不管這些人被自己一番話給傷得體無完膚戰(zhàn)戰(zhàn)兢兢,她一如既往淡然平和,“咦?沒說嗎?是我記錯(cuò)了....行吧,既然如此,那就當(dāng)你們沒說過!
你們?
哪個(gè)你們?
這此地?zé)o銀三百連似的。
你還不如不說這話呢。
李二再蠢也意識到了危險(xiǎn),因他口無遮攔,以前也不是沒被那兩人給害過,若非江沉白跟張叔護(hù)著,他早就丟了職,或是被陷害入獄了,哪里不知道風(fēng)險(xiǎn),眼下臉都白了,深深意識到身邊有人胡說八道的后果有多嚴(yán)重。
可他再糊涂,也不比這羅公子嘴巴歹毒啊。
而江沉白已然瞧見那矮冬瓜綠豆眼的油餅漢子將攤子托給了旁邊的攤販,麻溜跑了。
完了。
——————
爪牙跑了,事已暴露,江沉白跟張叔還能說什么啊,只能寄托于這羅非白不是糊涂之人,不會坑害他們,必是有所圖謀才故意.....
出了巷子。
這人糍粑還沒吃完,細(xì)嚼慢咽,不緊不慢,身上散著淡淡的甜味糯香,在沉默中走進(jìn)繁華的街道,瞧著不遠(yuǎn)處熱鬧街頭對著的衙門。
一覽無余的衙門口,來往之人很多。
她用小簽插了一顆糍粑,遞給張叔。
“江沉白,我這番言語,可是給你們?nèi)锹闊┝??br />
她突然叫了全名,頗有撕破此前客氣,帶著幾分居高臨下。
江沉白近乎以為這人壓根不想幫阿寶,也無心替他們得罪張柳二人,甚至可能為了自保故意將他們出賣,好送那兩人處理他跟張叔的機(jī)會。
是這樣的嗎?
他多疑,謹(jǐn)慎,不吝對人性惡意審判,卻是在觀望眼前人如玉臉頰時(shí)有了搖晃的不安。
“你之前是說以往你們犯了差事,惹怒了師爺跟捕頭,他們熱衷于讓你們當(dāng)街挨杖是嗎?”
“還是脫了褲子那種!
她不提還好,一提,挨打最多的李二下意識摸了下后臀。
江沉白皺眉,目光沉沉瞧著羅非白,下意識摸著這人此前躲懶扔給自己背負(fù)的行囊,心思流轉(zhuǎn),定聲應(yīng)答:“是!
羅非白:“那今日又有人要挨打了。”
一言羅,而諸目流轉(zhuǎn),盡數(shù)定格在衙門口。
府門大開,階上衙差林立,且有幾位衙差手里已提前握了那厚重的杖刑水火棍,而在此縣已一手遮天的兩人就那么冷然站在縣衙門匾之下。
目光寒煞,如監(jiān)斬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