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上一輛車疾馳而過，燈光驟然照亮沿著路邊行走的身影。

  少年一身單薄衛(wèi)衣，拉上了帽子看不清晰臉，拿著的手機屏幕忽然亮了一下，隨后那道孤寂的身影停住，在路邊坐下。

  祝余垂著眸，看著對面發(fā)來的話，指尖在打字框上頓了頓，回復(fù)道：有點事。

  這些天的事其實不能用短短幾個字概括，但他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祝余以前還有個哥哥，他父母是被長輩強行綁定在一起的，彼此都沒有感情，但對這個出生就帶著疾病的孩子投注了全部的心血。

  兩個互相稱得上厭惡的人，甚至在醫(yī)生的建議下生下了他。

  可惜兄弟倆配型并沒有成功。

  在祝余小時候的記憶里，父母總是帶著哥哥去全國各地求醫(yī)問藥，留下他住在爺爺家。

  那時候祝余還不懂，為什么老人總是看著他嘆氣。

  前幾年，哥哥病情控制不住地惡化，祝余去看他的時候，他躺在病床上，毫無血色的臉上費力地沖他露出歉意的笑。

  祝余并不討厭他。

  他因為身體原因上不了學，在病房偶爾看看電視。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最容易被游戲吸引，可惜他沒有精力玩。于是祝余放學后來探望他時，總會打給他看。

  看到他的精彩操作，哥哥有時候也會激動得咳嗽起來。

  媽媽進來后撞見這一幕，不由分說地怒斥：“你在干什么？你是不是想逼死你哥哥？”

  充滿憎惡的眼神，仿佛在怨恨為什么他身體好好的。無論哥哥如何著急地解釋，都改變不了一點她的想法。

  事后，哥哥會小聲地和他道歉。

  祝余不曾怪他。

  哥哥會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卻雙眼有神地問他以后想做什么。

  祝余想了想，說：“去打職業(yè)吧�！�

  “你肯定可以！”他充滿信心地說，“你打游戲那么厲害，以后一定會成為家喻戶曉的職業(yè)選手的。到時候我就能在電視上看到你了�！�

  哥哥沒等到那一天，他死在一個冬日。

  他去世后，維系在父母之間的那根紐帶斷了，他們倆也終于去離了婚。

  誰要祝余呢？

  誰都不要。

  他高中考到了別的市，拿著他們給的錢，獨自租了個房子住。

  他也再沒有登陸過那個被他小小年紀就打到好幾個國服的游戲賬號。

  直到前不久祝余才重新注冊了一個號，偶爾無聊的時候玩一玩。那天跟喻旎打完一把，他原本是想直接退出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她夸人的語氣太過真誠，祝余鬼使神差地又留了下來。

  前幾天爺爺忽然去世，祝余回去，下葬那一天在墓園看到了許久未見的母親。

  她依舊對他身體健康耿耿于懷，甚至剛剛還通過不知道從哪知道的號碼，給他發(fā)了條短信說，要是當初沒有生他就好了。

  祝余早就不在意她的看法了。

  他看著手機上自己發(fā)過去的話，忽然有些緊張起來，怕喻旎覺得太過敷衍。

  但她很快回復(fù)：你不在，我都沒有一個人打排位

  祝余耳邊仿佛響起熟悉的語氣。

  他點開軟件看了眼，今天果然是賽季最后一天，這會兒已經(jīng)開始維護登錄不了游戲了。

  【zy】：對不起

  【糕手芋泥】：沒關(guān)系

  幾乎是道歉發(fā)出去的瞬間，她就原諒了，似乎剛剛并不是生氣，而是隨口一說。

  【糕手芋泥】：你在干嘛，跟家里人一起跨年嗎

  【zy】：我一個人

  【糕手芋泥】：我今天吃到幸運餃子了，收到了好多禮物

  喻旎立馬又說。

  【糕手芋泥】：那我把幸運分給你一點[貼貼]

  祝余盯著這句話看了好半晌，忽然輕輕地抖動了一下睫毛。

  這時候，一條視頻通話的邀請彈了出來。

  他愣了一下，幾秒后，還是按下了接聽，鏡頭對著地面。

  視頻里隨即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喻旎說：“別難過啦，給你看放煙花�！�

  屏幕晃動，而后對準了天空。

  一簇簇煙花直沖云霄，如鮮花盛放在空中綻開，火星紛紛揚揚撒向四周，流光溢彩，夜幕驟然被絢爛焰火點亮。

  祝余安靜地看了許久。

  手機上的時間跳轉(zhuǎn)到零點。

  喻旎興奮的聲音在煙花聲中響起：“祝余，新年快樂！”

  他喉嚨忽然有些酸澀，好半晌，聲音極輕地道：“新年快樂�！�

  第13章 taro

  13.

  最盛大的那顆煙花在此刻綻開，喻旎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沒有聽見他說的那句話。

  這場熱鬧平息時已經(jīng)接近一點了，喻旎大腦仍舊處于興奮狀態(tài)，但一看時間，還是趕忙和祝余說了晚安，掛斷通話起身回家。

  按照喻明謙和符穎的作息，這個點他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睡覺了。喻旎輕手輕腳地打開門，探著腦袋往里一看，客廳果然沒有人。

  她頓時放下心，大搖大擺地哼著歌準備回房間，然而這高興沒能維持幾秒，她就看到了站在樓梯上的喻衡。

  他抱臂斜倚著欄桿，似乎是專門在等她。見她一副做壞事被抓包的心虛模樣，語調(diào)上揚道：“喲，跟網(wǎng)戀對象打完電話回來了？”

  喻旎杏眼圓睜，立馬大聲反駁：“我才沒有網(wǎng)戀，你不要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