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它還只是個本子的時候，路嘉木還得透過字跡和用詞略微揣摩一下，但自從它搶了個身體開始，它這點小心思真的是一下就能看出來。

  它肯定要么是在剛剛那些大量真話里撒了什么謊，要么就是說的全是真話但掐頭去尾的瞞了什么。

  路嘉木不清楚到底是哪一種，但知道這張電梯卡有可能就是阻礙它的最后一道防線。

  誠如日記所說，黑塔底層居民雖然是重要的人力資源，但是被固定在第一層不許離開，很明顯終究也是隨時就可以拋棄的棄子。

  上層的領(lǐng)導(dǎo)肯定也有緊急斷尾的預(yù)案，如果下層發(fā)生災(zāi)變能把上下層瞬間隔離開，確保決斷層的安全。

  在最底層就開始殺人越貨實非明智之舉，所以它也必須要上電梯，這就是它現(xiàn)在還不得不好聲好氣說話的最根本原因。

  一旦乘坐進電梯或者進入電梯井，它就隨時有可能本性暴露，到時它到底有沒有攻擊性誰也說不好。

  路嘉木開始反復(fù)玩卡。

  日記扒著床看了一會，看他反復(fù)把卡拿出來揣回去拿出來揣回去，就是讓自己看得到拿不到的耍自己，立刻意識到自己又該說點什么了，于是很篤定的開口：“你信不過我。我哪兒看起來不值得信任了？”

  路嘉木沒出聲，示意它自己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哪不好。

  日記想了想：“你覺得我可能會傷害你，或者媽媽�！�

  路嘉木點頭： “這只是其中顧慮之一。另外我總覺得你其實還有很多關(guān)鍵信息都在瞞我�！�

  日記說：“可別是誤會了。不然你說出來我聽聽你的想法？”

  “最近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關(guān)于你為什么如此執(zhí)著于必須要回到我們的世界，以至于低聲下氣裝模作樣的跟了我們這么一路。這樣做到底對你有什么好處呢？”路嘉木突然說出了自己考慮許久的一個假象，“其實你們鬼殺人，是有某種歸屬權(quán)問題的吧？”

  日記突然就不說話了。

  那就是路嘉木猜對了。

  在此之前的幾個世界里，雖然已經(jīng)和不少處理異常事物的基地有了接觸，但無一例外，他們對鬼怪的社會形態(tài)都毫無研究，默認為鬼怪沒有社會形態(tài)，同時對鬼怪起源也完全無從可靠。

  那鬼總要有個先后出現(xiàn)的順序吧？總不能是某一天村莊三分之一的人口突然自己變成了鬼。

  而且事實上，在鬼怪學(xué)校和在巴蒂的夢境中，都出現(xiàn)過很明顯能指揮其他鬼行事的大鬼，并且都出現(xiàn)了試圖從他們世界逃逸的明顯傾向。

  再加上這次日記能指揮被它殺死的大兵和被鬼大兵殺死的大兵，讓路嘉木逐漸產(chǎn)生了一個猜想。

  每個世界上出現(xiàn)的第一只鬼，始祖鬼，可能是特殊的，會有好處。

  和以往基地們的常識截然不同，鬼也會分陣營，有傳承觀。

  “被你殺死的人變成鬼在某種程度上歸屬于你，你就是那個污染源，就像外面那些大兵。而被其他鬼殺死同化的鬼和你不同源，你們之間是敵對關(guān)系。所以你才會一直藏頭露尾的依附于我們�！甭芳文纠^續(xù)分析，“所以你才會如此急切的想回家吧，你想成為我們那個世界的第一只鬼。成為鬼王？”

  日記停頓了有一會，突然嗤笑了一聲：“如果你非要這么想，那我也沒辦法�！�

  “我要是說回家以后，我肯定不會殺人，你肯定也不信，畢竟我到底是個鬼。”它微微向后仰了仰抱起手臂，路嘉木把它看穿了，它收起了那種討好乞憐的感覺，不再避重就輕假裝偽善，“你確實猜對了一點，在這些已經(jīng)有很多鬼的世界，我留下就是炮灰。這里已經(jīng)沒有多少活人可供我同化，不能組建出足夠的團隊制造鬼域，我根本卷不過它們，很快就會有大鬼找到我并吃掉我。

  但是木頭腦袋你自己好好想想，既然世界總是會有鬼出現(xiàn)的，如果第一只鬼是我，難道不比是別人強嗎？起碼我們是朋友，我還會聽你的�！�

  “而且全球幾十上百億的活人，我為什么非要追著殺你和我媽？我腦子有什么病嗎？但還是那個問題，你又真的有那么善良嗎？”

  路嘉木確實沒有那么善良。

  他從一開始意識到方谷之所以最后會發(fā)瘋是因為時空之輪的限制，卻沒有在世界環(huán)境還好的時候告訴其他同伴，就已經(jīng)是開始在卑鄙無恥的向下走了。

  現(xiàn)在明知道如果帶著日記回家可能會導(dǎo)致事態(tài)失控，卻還只是在猶豫，就注定了他在做錯事。

  向上走，去做對所有人都好的事情很難，別人教多少遍都不一定能學(xué)會，但是向下走，去做最輕松的錯事卻很簡單。

  他那動態(tài)的三觀決定了他雖然不是壞種，但也并非什么好人，如果沒有人監(jiān)督，僅憑他自己的意志，他很難堅定不移的去做對的事，現(xiàn)在也只不過是想做錯事卻承擔(dān)最小的代價。

  “就算說，比如，比如我回去以后真的要殺人�！比沼洷镜攘似蹋瑩Q了個思路繼續(xù)蠱惑道，“普通人的壽命是有限的，你還能活多少年呢？六十年？還是八十年？這么短的時間里，鬼怪根本不可能完全入侵現(xiàn)實世界，你活不到看到世界徹底淪陷的那一天的�！�

  “而且如果你真的很介意這件事情的話，我可以向你承諾，在你有生之年我都會乖乖聽從你的指令。鬼怪出現(xiàn)，將會是在你百年之后，等你沒有任何親屬還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時候。這個條件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