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侯跟游院判在前朝后宮的地位都是見天地漲,稱他們師叔侄為大齊第一紅人沒有錯了。
至于從前占著這個位置的馬大將軍,等到付大人從江南帶著證據(jù)一回來,他就要真正定罪,從此退出歷史舞臺。
“長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趕舊人……”*
衛(wèi)午在心中感慨一聲,抬頭看著雪停的天空,這就是人世浮沉。
太后寢宮,帶著陳松意回來的宮人讓她先在外面等,然后自己進去通報。
很快,里面便傳出讓她覲見的聲音。
陳松意于是提著官袍下擺,邁過了太后寢宮的門檻,走了進去。
太后寢宮暖意融融,哪怕在寒冬,依舊是光線充足,因為這里的窗戶用的是最好的琉璃,既可以擋風(fēng),又不影響光線照進來。
走進殿中,陳松意見到了端坐在上首的周太后,眼角余光覷見周圍還有一圈人影。
她一進來,太后寢宮中說話的聲音就停了下來,在眾人的眼光下,她一撩官袍下擺,在太后面前下跪行禮,稱道:“臣拜見太后。”
太后寢宮中的其他人原本見著這么一個面生的少年郎從外面進來,身上穿的是五品官袍,還在想著他是誰。
當聽到這屬于少女的聲音之后,這一眾后妃跟皇子公主就意識到,眼前這個就是他們一直想見卻不得見的永安侯。
眾人都不由得坐直了身體,尤其是年幼一些的皇子公主,眼中都帶著好奇地瞧她,想知道這位大齊第一女亭侯有什么神異。
周太后也是對陳松意充滿了好奇,更有期待,尤其她穿著這身官袍的樣子,看起來更是兼有少女美麗跟少年英氣,叫人眼前一亮。
只不過周太后掩飾得比較好。
她神色不動地道:“永安侯平身!
“謝太后!
陳松意謝過了她,這才起身,站在殿中,終于看清了把自己召來的周太后。
這是大齊最尊貴的女子,孕育有景帝跟厲王二子,雖然已經(jīng)年過半百,但依然風(fēng)姿綽約。
陳松意一看到她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就知道厲王的眼睛生得那樣多情,在昏暗的雨天依然璀璨生輝是隨了誰。
而周太后在看清她的臉之后,也朝著自己身旁的徐嬤嬤道:“若不知道永安侯是個女兒身,哀家簡直要以為這是從哪里來的玉面郎君!
她說著又看向了陳松意,目光在她身上的官袍上轉(zhuǎn)過,“往常只見朝中的大人們穿這身官袍,覺得或是風(fēng)度翩翩,或是雄姿英發(fā),今日見了永安侯,才發(fā)現(xiàn)我們女子穿起大齊的官袍來,也一樣風(fēng)姿不凡!
“娘娘謬贊了!标愃梢馓智飞,“臣惶恐!
周太后半點也沒有覺得自己是在過分夸贊。
如果先前她想見陳松意是想問詢一趟,那現(xiàn)在見了她之后,周太后是真正地對她心生喜愛。
徐嬤嬤在旁看得清楚,如果不是永安侯身份特殊,地位特殊,太后都想要把人叫過來,拉著她的手同她說話,才能一表心中對她的喜歡。
周太后的這種喜愛之情,殿中的其他人也察覺到了。
今日齊聚在這里的后妃們原本只是日常請安,然后為了新年宮宴之事多停留了一陣,沒想到卻蹲到了永安侯。
等陳松意一放下手,立刻便有人開口道:“早聽說永安侯師從高人,有著高明的推演之能,能斷事,也能批命,不知今日有沒有機會見識一番?”
陳松意朝著說話的人看過去,見到是一個明艷大氣的后妃。
她年紀比景帝稍小,依照她坐的位置跟身上衣飾,品級應(yīng)該不低。
說話的正是育有二公主的淑妃,她雖然說得并不客氣,但因為她的臉跟她的氣質(zhì),仿佛生來就是要讓人服從于她,所以這樣說并不叫人反感。
由淑妃打響了這第一炮,其他都想著從陳松意這里得到一些信息,也見識一番這位永安亭侯的本領(lǐng)的妃嬪們就都收起了原本想要說的話,等著看她如何應(yīng)對。
若她應(yīng)了淑妃,那接下來她們要問便是順理成章,她也不能厚此薄彼,只答淑妃一人。
若是她不應(yīng),那淑妃不是好惹的,自然也可以見一見這個永安侯的斤兩,摸清她的性格。
光線明亮的殿內(nèi)一時安靜。
周太后是有些不悅的。
剛才明明宮宴的事已經(jīng)說完了,現(xiàn)在永安侯來,她們也不知道自行離去,反而在這里先問起了她。
長子的后宮都是些不省心的,不過她想了想,沒有立刻開口駁了淑妃,而是想看一看這個年輕、又受皇帝和厲王都看重的永安侯會如何應(yīng)對。
陳松意只看了淑妃片刻,稍微地凝神于目,看了她的一些信息,便退出了這種視野,然后開口道:“淑妃娘娘命格貴重,對自己的人生向來清楚,自己便可以把握!
說完不等淑妃說話,她又看向座中的其他人,“在這殿中坐著的幾位娘娘跟殿下無一不是如此。師父教我推演,為人斷命,只是想給浮世中人一些方向,一些指引,而貴人往往能把握自己命運,就不需要我付出代價、泄露天機了!
幾句話說得很清楚,她能看,但不是所有人她都看。
她能說,但需要付出代價,后宮嬪妃的這樣無關(guān)緊要之問,顯然不能讓她愿意支付代價。
看著淑妃在她這里碰了個釘子,對她的性情有所了解的賢妃打消了今日在這里問她的念頭。
而淑妃看著拒絕了自己的少女,不知是因為認可了她的理由,還是因為今天是在太后的寢宮,也沒有生氣。
她看了陳松意片刻,然后傲氣地點頭:“命運掌握在自己手里,永安侯的這句話本宮喜歡!
這時,周太后才開口道:“好了,宮宴將近,事情也已經(jīng)安排下去了,你們都各自先回去準備起來吧。哀家還有些事要同永安侯說,你們先跪安吧!
這就是下了逐客令,不打算讓她們在旁聽她要問陳松意什么了。
“是!弊谧械谋娙酥荒芗娂娖鹕硇卸Y道,“臣妾/孫兒告退!
然后都從太后寢宮中退去。
很快,窗明幾凈的寢宮中就只剩下陳松意跟周太后。
太后讓人給她搬了椅子,讓她坐到自己近前來。
她看著陳松意,說道:“哀家今日叫你來,是有些事想要問你。”
陳松意望著她,沒有在周太后身上感覺到盛氣凌人,倒是在她那雙與厲王相似的眼睛里,感到了一絲熟悉。
她對著太后的時候,態(tài)度與在其他的妃嬪面前不同。
徐嬤嬤聽她說道:“娘娘請說。”
太后欲開口,又抬眸看了看左右,徐嬤嬤便做了一個手勢,讓那些宮人都退下。
然后又親自關(guān)上了殿門,就只剩下她跟周太后和陳松意三人留在這里。
周太后這才道:“哀家的兩個兒子,如今皇帝是不需要哀家再憂心的了,哀家唯一還放心不下的就是厲王!
她與陳松意訴說著先前厲王回來,自己給他安排親事,“……只是讓他看京中閨秀的畫像,他都不耐看,更別說是去與她們相見了!
再加上他才回來一陣就又去了沂州,太后想在自己的壽辰之前看到他成親,可以說是十分無望。
而在兒女親事面前,大齊的太后也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母親。
“哀家知道他們兄弟在做什么。等到他跟付大人從江南回來,國庫就會充實,大齊就有了跟草原作戰(zhàn)的資本。這場戰(zhàn)爭在所難免,他是一定要去的。”
太后說著,忍不住按壓了一下眼角,“哀家就是希望在他去之前,能夠看到他成親,了卻一樁心愿。永安侯,你能明白哀家的心情嗎?”
她說完看向了陳松意,也有些擔(dān)心她像之前回絕淑妃一樣,以天機不可泄露為由拒絕自己。
可是沒有想到坐在面前的少女卻認真地點了點頭,說道:“能看到殿下成親,這也是臣的心愿。”
“真的?”
周太后一時喜出望外,沒有想到她竟然跟自己有一樣的想法。
陳松意確實是這樣想的,甚至在濟州城外,她還是“饕餮”時,都催促過厲王,希望他能夠快點成家立業(yè),誕下子嗣。
回到京城之后,雖然她改變了很多事,見到了厲王活下來的那個未來,但是在那個未來沒有真正到來之前,一切都還有變數(shù)。
想要盡量遠離他死亡的命運線,最好的辦法就是做出更多的改變。
改變得越多,他離死亡結(jié)局也就越遠。
在原本的時間線上,厲王沒有娶妻生子,無后而終。
如果他現(xiàn)在娶親了,那他跟原本的命運就越發(fā)拉開了距離。
陳松意看著周太后,再次肯定道:“臣真的這樣想!彼f出了另一番理由,“沂州王氏等幾家被除名后,剩下的世家需要足夠的利益,才能安撫!
這個時候,選擇合適的世家成為厲王的妻族,就是很好的做法。
“殿下的正妃跟側(cè)妃之位都還空懸,起碼能夠填上三個位置,足以在進一步瓦解世家的壟斷之前,讓局勢恢復(fù)平穩(wěn)!
周太后一聽到她的話,便立刻知道她是站在大局上,贊同了自己希望幼子盡快娶親的想法。
雖然這跟她的出發(fā)點不一樣,但殊途同歸,而且感覺選擇面一下子擴大了。
“徐青!”周太后一下子抬起頭,對著徐嬤嬤說道,“快去把那些閨秀的畫像都給我拿來!”
“是!毙鞁邒吒A烁I恚⒖倘ト。
陳松意坐在太后面前,見她伸手過來拉住了自己的手,對著自己殷切地道:“你先和哀家一起看一看這些適齡的閨秀,看看哪家合適。哀家先前拉著厲王看,他看了兩眼就跑了,這件事還是要靠我們才行!
因為找到了有力同盟,周太后現(xiàn)在充滿了干勁。
而且,她拉著陳松意的手,對她越看就越喜歡。
“哀家真該早點叫你進宮,也不用糾結(jié)到現(xiàn)在。你的侯府已經(jīng)打點好了吧,可還有什么缺的?若是有什么缺的,只管同哀家說,哀家給你安排。”
“回娘娘,一切都已經(jīng)安排妥當,沒什么缺的!
陳松意看著她,覺得若是把厲王殿下的親事定下來,就算自己要摘天上的月亮,太后也會命人去摘給她。
不由得,她想到了身在沂州的厲王殿下。
有陛下這樣的兄長,有太后這樣的母親,又有那么多追隨他征戰(zhàn)沙場的下屬,無論是在哪一世,除去了早死的結(jié)局,他的一生都是完美的。
很快,徐嬤嬤就把厲王不愿意看的那些閨秀畫像跟太后宮中放著的世家名冊都抱了過來。
“來!敝芴罄愃梢馄鹕淼搅俗狼,把這些畫像都攤開,一個一個的讓她看。
陳松意看得非常認真。
太后見她這樣的態(tài)度,跟自己的兒子有著天壤之別,越發(fā)高興。
她一邊同她介紹著畫像上面是哪家的女兒,性情如何,家族如何,一邊對她說:“我是想著等新年宮宴的時候,把她們在京城的都召進來——到時候你當面看,會不會比較準?”
“會!标愃梢恻c頭,“若是有她們的生辰八字,能看得更準。”
八字一合,就可以知道她們誰跟厲王殿下的最合,緣分最深,兩人在一起,命運會交織出怎樣的結(jié)局,命盤上有幾個孩子,會是怎樣的性情,能有怎樣的出息,全都能看得清楚。
周太后聽了她的話,喜道:“那就這么決定了!咱們也不用想著一下子定一下幾個,能有一兩個,哀家都心滿意足了。”
陳松意也道:“在京城的先見,能定的先定!
太后覺得自己真是太喜歡她了,如此可靠,如此專業(yè)的解決問題,難怪自己的兩個兒子都那么看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