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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他就取了紙筆回來。

  陳松意坐在桌前,本想自己寫,但劇烈的眩暈跟頭痛卻令她很難寫出能看的字。

  為了不暴露自己的狀態(tài),她對裴云升道:“我念,你寫!

  然后,坐在桌旁的裴云升就聽她一個接一個地報出了地址。

  有些在京城,有些在城外。

  每一條底下又報出了不同的藏匿賬本的位置,有些還附帶上了看管人的形貌特征。

  只要是有些偵查能力的人,拿著這個都能一眼把人找出來。

  她報得很快,裴云升的筆也是越寫越快。

  看著紙上寫出來的這些地點(diǎn)跟人,裴云升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復(fù)雜——

  其中既有佩服,又有震撼。

  還有心癢難耐。

  這些肯定是她用推演術(shù)推出來的。

  他給她引開馬元清的義子,制造空擋,也就這么短時間。

  她可以在這么短的時間內(nèi)得到這么多的信息,就算之后還要實地去查看才能確定真實性。

  可是從收集信息到確定這一步,她已經(jīng)把時間縮短了幾十倍,省去了很多精力。

  二十幾年來,他從未有過像此刻這樣,強(qiáng)烈的想要去了解學(xué)習(xí)某種辦法的心情。

  常衡在旁看著,也是心中驚訝。

  這么短的時間,陳姑娘就能得到這些消息。

  只憑這一點(diǎn),他就可以判斷如果她上了戰(zhàn)場,也一定是個頂尖的將領(lǐng)。

  因為沒有誰能像她這樣,耗費(fèi)的代價遠(yuǎn)小于獲取的信息。

  “……接下來還有!

  陳松意報完了京城的地點(diǎn),讓裴云升換了一張紙,隨后報出了一串江南的地點(diǎn)跟位置。

  裴云升下筆的動作一頓,在腦內(nèi)飛快地搜索分析這幾個地方是哪里,又歸屬于誰。

  這部分比較短,陳松意報完,很快就停下了。

  他握著筆,抬頭看向她,問道:“完了?”

  “沒了!标愃梢馄鹆松恚瑢χ驹谝慌缘某:獾,“常護(hù)衛(wèi),請把這些帶回去給殿下,我還有些事要去做!

  常衡對她是心服口服,面對她的時候,他感到了一種跟面對裴軍師不同的壓力。

  他抱拳行了一禮:“是!

  陳松意再看向裴云升:“等過兩天我來找你,教你推演術(shù)!

  說完,她便去了先前換衣服的房間,準(zhǔn)備把衣服換回來。

  屋里的兩人看著她出去,低頭看了片刻她搜集回來的這些地點(diǎn)。

  隨后,院中又響起輕微的破風(fēng)聲。

  等他們再去看的時候,就見月光亮堂,那身小廝的衣服放在房間的桌上。

  而她人已經(jīng)不見了。

  第200章

  深巷酒居里,趕來的官差看著滿堂掛彩的勛貴子弟跟世家子弟,眼前一黑。

  可當(dāng)問起他們是怎么起爭執(zhí)的時候,兩邊卻發(fā)現(xiàn)引起這一切的人早不見了。

  官差:“……”

  常衡帶上了陳松意報出來的可以拿下那些人的證據(jù),快速地離開了裴云升的宅子。

  他將身上顯眼的錦衣又再次翻了個面穿上,不起眼地朝著厲王府的方向奔去。

  裴云升留在自己的宅子里,用手帕包著老仆煮好的雞蛋,滾著臉上的青紫。

  憑借剛才的記憶,他把江南的那部分重新寫了下來。

  盯著這些地點(diǎn)位置看了片刻,他心中生出了明悟:“這是馬元清的罪證……”

  江南的案子調(diào)查一直沒有寸進(jìn),她看到了馬元清,便釜底抽薪,直接推演出了這些被掩蓋的證據(jù)。

  如果將這張紙上的東西交給付大人,凝滯已久的局勢,只怕是一下子就會被破開。

  很快,他就能押解桓瑾上京,定了馬元清的罪,將此案徹底了結(jié)。

  裴云升往椅背上靠去,將手里的紙放在了邊幾上,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這實在是太不講理了……”

  他想著,又瞇起了眼睛,心中生出了疑問:

  她一晚上已經(jīng)做了那么多事,還有什么比現(xiàn)在去向厲王殿下復(fù)命更重要的?

  深巷里,陳松意洗去了臉上的藥水,露出了原本的膚色。

  她走在巷子中,手扶著粗糙的墻面,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在她眼前,只有月光一線,照亮地面。

  少女的臉比月光更蒼白,幾乎沒有一絲血色。

  伴隨著她的腳步,每走一步都會有新的血從她的鼻端滴落下來。

  月光一線旁邊,多了一排暗紅色的血滴,只是時斷時續(xù)。

  陳松意停下腳步,用手背擦去這仿佛永遠(yuǎn)也停不下來的血。

  對她來說,當(dāng)然沒有什么比立刻回去見厲王更重要。

  她已經(jīng)不能再算,所以她很想當(dāng)面去問清楚,是什么讓他改變了主意。

  讓他沒有選擇在今晚過來,把他們一網(wǎng)打盡。

  但她現(xiàn)在的情況太糟糕了。

  比起在濟(jì)州城外時更加嚴(yán)重。

  她不能像現(xiàn)在這樣回去見他。

  她要回去好好休養(yǎng)一夜,才能恢復(fù)到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凡‘術(shù)’都是有代價的!薄菐煾傅穆曇。

  “越強(qiáng)的力量越難控制。”——這是師兄的。

  “在這一道上,走得越遠(yuǎn)越深入,就越要付出超乎想象的代價!

  她的推演術(shù),加上這雙眼睛,已經(jīng)變成了跟第二世她所學(xué)的推演術(shù)不同的東西。

  能力更大,看得更廣,但對身體的影響也越明顯。

  不過還好,她知道自己還沒有越過那個極限。

  只要休息一陣,她還能恢復(fù)過來。

  而這樣虛弱的樣子,不能讓主帥看到。

  如果身為軍師幕僚,太過虛弱,會令主帥憂心分神,就會失去作戰(zhàn)時的決斷。

  這也是裴植哪怕服用違禁的藥物,加速燃燒自己的生命,也要硬撐下去的理由。

  陳松意在這一刻前所未有地理解了他。

  她停下來,等到那一陣眩暈過去,能夠繼續(xù)向前走了,才繼續(xù)邁步。

  黑暗中,她辨認(rèn)了會館的方向,朝著那個安全的地方走去。

  江南會館。

  這個時間,會館的門還開著,還留有侍從在。

  因為陳松意還沒回來。

  “算上昨夜,就有一整天沒有回來了呢,應(yīng)該不會有事吧?”

  “當(dāng)然不會,你個烏鴉嘴!

  柜臺前站著的兩個侍從說著話,其中一人打了個哈欠。

  另一人也不由得跟著打了個,然后才道:“說不定是回她養(yǎng)父家了,那家人厲害呢。”

  “我覺得是被哪位貴人請回家去做客了,待會兒就要有人來送信,說她今晚不回來了。”

  “也是……沒想到今天連忠勇侯府都來送帖子了,京里還有哪位貴女有這份榮耀啊!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眼睛不時的看著大門的方向。

  但卻始終沒有等到有人進(jìn)來。

  與此同時,院墻一角。

  一個人影從上面躍了過來,正好落在巨石后。

  她搖晃了一下,伸出一只帶著血跡的手按在了假山上,穩(wěn)住自己。

  這個時辰,晚膳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睡得早的大家都歇下了。

  不會讓他們看見自己這個樣子,就不會讓大家擔(dān)心。

  等到明天起來之后,應(yīng)該就能恢復(fù)了。

  陳松意想著,拖動腳步從假山后繞出來,要朝著院中走去。

  還沒走兩步,就看到院中蹲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前用枯枝和樹葉升起了一個火堆,火堆里散發(fā)出烤紅薯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