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底氣就是實力。
憑實力說話,不需做這些,也有源源不斷的學(xué)子來求學(xué)。
副山長吃了兩塊茶點便停了手。
他覺得這茶點的樣子做得雖然好看,但味道不如少女天天送過來的那些。
他看著陳松意的神情,覺得有些稀奇:“你兄長在里頭考試,你在外頭不緊張,不擔(dān)心嗎?”
陳松意還沒說話,就聽底下傳來的動靜退去。
這兩家書院的人雖然要造勢,但也知道適度。
定下賭局之后,他們也就不再這樣劍拔弩張,等這兩家退去之后,其他人的聲音便飄了上來:
“真是不怕風(fēng)大一點閃了他們的舌頭,他們兩家算什么?這次有那么多才子、神童下場,光我知道有實力奪魁的就有林詹、姜致二人,哪里輪得到他們!
“嗐,半桶水哐哐響,狀元巷里住著的有幾個不比他們強(qiáng)?就說住在巷末的滄麓書院,那可是一口氣租了三個院子,帶了二十幾人來考這一回!
聽到他們說到自家,副山長臉上露出笑容。
這就是滄麓書院的底氣,不必造勢,論到這五經(jīng)魁首的有力爭奪者,旁人也不會錯過了他們。
陳松意捕捉到的重點卻與他不同,她在意的是林詹、姜致這兩個名字。
且不管這兩個名字是否與她驚鴻一瞥的記憶中相符,就說她所知道的那兩位,的的確確都是籍貫江南。
在她所見的兄長原本的命運(yùn)軌跡上,這兩位是在他之后下一屆的狀元跟探花,同樣驚才絕艷。
尤其是林詹,少年得意,在陳寄羽之后再次打破了橫渠書院的壟斷第一神話。
——他們竟也到這一屆來參考了?
原本對副山長的問題,陳松意是想要回答她對兄長有信心,可是在聽到這兩個名字之后,這一場她的兄長能否奪下第一,她就不那么確定了。
……
從清晨到黃昏,在茶館里等的人吃過早飯,又在這里吃了一頓午飯。
在里面考試的學(xué)子就沒有那么幸福了,他們吃的仍舊是昨夜考籃里帶進(jìn)去的干糧。
其他人吃的是冷硬饅頭,陳寄羽等人就幸福多了,他們吃的是陳松意準(zhǔn)備的干糧。
她做的是母親最拿手的燒餅,半個巴掌大小,哪怕冷了,內(nèi)餡依然是軟的,涼了吃有種跟熱著吃不一樣的風(fēng)味。
吃著這個,陳寄羽多了一種幸福感,順利寫完交卷之后,就活動了一下僵硬的手腳,提著考籃隨大流一起從考場里出來。
考完出來,所有人都是筋疲力盡。
有的神色看起來還輕松,有的卻一出場就忍不住嚎啕大哭,哭聲引人側(cè)目。
應(yīng)試壓力不小,每年都有心態(tài)崩潰的。
還有人在中途就體力不支倒下被抬出來,這一次秋闈對他們來說基本上也就結(jié)束了。
副山長接齊了所有人,看過他們的神色,沒有多說什么,只是點頭:“回去吧,狀元巷里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飯了,等回去吃完洗個熱水澡,都先好好睡一覺!
——兩天兩夜之后才是第二場。
“是!
所有人都精疲力竭地應(yīng)是,陳寄羽在副山長身邊看到妹妹松意,安下心來。
她沒有一個人在狀元巷等,也沒有一個人在外面等一天,看起來精神比他們的這些剛從考場里出來的人好多了。
江南貢院外的人太多,他們的書童跟長隨也沒有全都過來。
留了人在院子里燒熱水,每個院子只來了兩個人,幫著提考籃。
相比起昨夜來的時候,街上所有人都像是蔫了的茄子。
沒有了挨擠搶先的勁頭,只默默地往回走。
回到狀元巷,眾人狼吞虎咽地吃過飯,又挨個洗漱過。
然后就倒在床上,一頭睡了過去。
剛離開書院來這里的時候,他們還覺得狀元巷的房間小,床硬,睡不習(xí)慣。
可等在江南貢院里走了一遭,就都覺得自己先前真是不識好歹,狀元巷的房間多大多寬敞,床也十分舒服得不得了!
副山長放他們扎扎實實地休息了一晚,等第二天起來以后才把他們召到一起,依次問了問題目做得怎么樣,對他們第一日的表現(xiàn)心里有了數(shù)。
等到十一日晚,休息好的眾人又跟第一天一樣,前往江南貢院考第二場。
考完之后,再間隔兩天兩夜,考第三場。等三場順利走完,鄉(xiāng)試就徹底結(jié)束了。
所有被這三場考試折騰得脫力的考生總算活過來了。
考完后的第一天根本不如他們想的一樣,可以在舊都盡情玩樂,所有人都只想回院子里大睡一覺。
放榜的時間是在八月底,具體哪一日要看黃歷。
不過今年的考生多,時間可能比往年要押后一些。
等到他們都睡夠了,恢復(fù)了精神飽滿,這才開始在舊都四處游玩訪友,出沒各大酒樓,彌補(bǔ)來了這里快一個月卻什么也沒有做的遺憾。
在全城解脫的士子當(dāng)中,唯有陳寄羽格格不入。
每日不是在院中繼續(xù)讀書,就是前往書局,去找一些自己需要的書。
舊都文氣盛,這里的書局也大氣,并不禁止學(xué)子進(jìn)來在他們店里看書,還有位置給他們坐。
只不過不能把紙筆帶進(jìn)來抄書,只能看過以后憑記憶回去,再默寫下來。
以陳寄羽的博文強(qiáng)記,一次也只能記住半本。
陳松意知道后,便同哥哥一起去。
兄長記憶上半本,她就記下半本,回到院子里一合,就是一本完整的書。
同院的幾人去逍遙快活回來,見到他們兄妹兩個在書房里對坐著抄書,都有些莫名的心虛。
明明考完了,同窗卻跟之前一樣在這里用功,搞得他們這些跑出去玩的都顯得很不自覺。
他們?nèi)滩蛔﹃惣挠鹫f:“寄羽,都已經(jīng)考完了,還要過幾天再出榜,你怎么也不帶妹妹出去走一走?”
備考這段時間他們看得清楚,陳松意并沒有比他們清閑多少,金陵城她肯定是沒逛過的。
陳寄羽卻道:“等出了榜,多得是時間。但是像現(xiàn)在這樣可以讓我抄書,向山長請教的機(jī)會卻不多了。”
很快,他們就明白他這話是什么意思。
八月二十八日,在無數(shù)學(xué)子的引頸期盼下,貢院出榜了。
第139章
貢院出榜有幾步,一是要填好鄉(xiāng)試榜,放入彩亭,然后再抬到布政司衙署外張貼。
放榜之日,長街上又是人山人海,看榜的人擠得比第一日開考去點名的時候還要瘋。
這一次不光是下人們擠,他們的公子自己也忍不住往里擠。
三十取一,這次七千多人,共取二百三十九名,雖然考上的幾率不變,但總給人一種感覺,好像今年更容易考上。
“中了,中了!”“哈哈哈哈——我也中了!!”
很快里面就有人找到了自己的名字,開始放聲大笑。
而有人找來找去都沒有找到,緊咬著牙關(guān)怎么也不敢相信。
旁邊的同伴便勸慰著,這次不行,下一次再來。
笑聲哭聲,狂態(tài)盡出。
不少落榜者擠出人群,便狂奔向河岸,掩面痛哭。
岸邊有官差巡邏,嚴(yán)防死守。
每回放榜的時候都是這樣,謹(jǐn)防落地的失意者投河,看他們想跳就把人叉回去。
陳松意他們是落在比較后面才擠進(jìn)去的,乾坤已定,先讓別人看了,自己再去看也沒什么。
可同院的另外幾人坐不住,見前面有人退出來了,便拉上他們兄妹往里擠。
經(jīng)過一番努力,兄妹二人總算擠到了榜前。
另外幾人帶著書童跟長隨,到名單的后面去往上看。
他們兄妹二人則停在第一張鄉(xiāng)試榜前。
兩人算是謹(jǐn)慎,陳寄羽從二十名往上看,陳松意則從第五名往上。
看了沒兩下,陳寄羽就在前二十里看到了一個同窗好友,忍不住開心地笑了一下。
而陳松意在第四名看到姜致的名字也樂了——提前一屆來考,果然勢不在他。
兄妹二人都定了定神,又再繼續(xù)往上看。
再往上不認(rèn)識,再往上還是不認(rèn)識。
看到第二名的時候,陳松意看到了林詹的名字,想著這位少年得志的狀元郎現(xiàn)在比他應(yīng)該奪魁的時候還要小三歲。
她揚(yáng)了揚(yáng)眉。
這么小,還能力壓這么多人成為亞元,果然是狀元之才。
他跟姜致兩人都沒能拿下解元,在陳松意心中就沒有人能對自己的哥哥造成威脅了。
她于是不再猶豫,目光猛地朝第一個名字扎過去,入眼就是抬頭的一個陳。
然后,眼前才好似聚焦擴(kuò)大,“陳寄羽”三個字清晰地映入了眼中!
第一!
她哥哥得了第一!
這本該天經(jīng)地義之事,可陳松意抓著兄長的衣袖,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正在這時,其他找完自己名字的人也過來了。
他們沒有那么多顧忌,一眼落在榜首的位置上,看到陳寄羽的名字便眼睛一亮,高聲道:“寄羽兄,你是魁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