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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娘子連連擺手,臉上卻笑得十分得意。

  然而風珉聽著,心卻沉了下來。

  第100章

  字花是民間流行的一種賭博消遣,無論南北都流行一時。

  通常用三十六個古人或者動物乃至職業(yè)作為開字花的題材,莊家每期再給出提示,以吸引投注者,賠率一般在一賠三十。

  作為京中一等一的紈绔,風珉自然知道這種玩法。

  同樣的,也知道其中的貓膩。

  如果是在旁處,聽到有人中了能改變命運的大獎,他會認為是瞎貓撞上了死耗子。

  可是在這里,他覺得其中必定有問題。

  確定這一點之后,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想要找少女的蹤影。

  正好此時,張屠戶隔壁家的院子門稍稍地打開了。

  見從門縫里露出了一點衣角,又飛快地收了回去,知她在聽,風珉定下了心,于是順著老胡的話贊張娘子:“確實是難得的好運氣。”

  被這樣的貴公子一捧,比起老胡的夸贊來更叫張娘子受用。

  陳松意隱身在這個無人的院子里,藏在門后凝神聽著這邊的動靜,聽見張娘子笑個不停:

  “這才哪兒到哪兒啊,最近交好運的不止我們一家。像我們家隔壁的那戶人家,就是繼承了他二叔的鋪子,也搬到鎮(zhèn)上了,還是跟我們做了鄰居!

  左右人家連著交好運,除了他們,村里有好幾戶也是,不是搬到了鎮(zhèn)上就是去了州城。

  陳家村的人在這半月來好似祖墳上連連冒青煙,叫張娘子數(shù)都數(shù)不過來。

  她那眉飛色舞的神色,幾乎要在聲音里具現(xiàn)了。

  陳松意站在門后,哪怕看不見,也能想象出她臉上的表情。

  張娘子一口氣數(shù)了好幾家人,說得嗓子冒煙,終于意猶未盡地停了下來,總結(jié)道:“胡三婆的符是真的很靈,現(xiàn)在去找她的人都不叫她神婆,改口管她叫活神仙了。”

  門后跟樹下的陳松意和風珉兩個人心中同時浮現(xiàn)出一個念頭:又是這個名字。

  果然這一切還是跟這個胡三婆有關(guān)。

  張娘子家中驟富,雖然一副恨不得把富貴行頭全都裝上身的作派,但也分在什么人面前。

  她在風珉面前盡管要謙虛幾分,不過還是刻意顯露了自己的家財萬貫,因為她的女兒還待字閨中,還在相看。

  陳三郎家的長子是要考功名的,心思大概不在成家上。

  這鎮(zhèn)上的人物又沒有幾個比得上陳寄羽的,看到風珉,屠戶娘子就忍不住動了心思。

  不過想了想,老胡都是他的護衛(wèi),自己還是別太膨脹了。

  眼看接自己的馬車來了,她就對兩人告了別,還在車里對老胡說,得了空來鎮(zhèn)上,要來他們新家坐坐。

  “一定一定!

  老胡笑瞇瞇地同她揮手保證,張娘子滿意地放下了簾子,乘著馬車走了。

  老胡目送她離開,卻不想馬車剛過,面前就多出了一個少年人。

  人一過來就朝風珉叫“公子”。

  “嚯!”

  老胡嚇了一跳,想著這少年是護衛(wèi)營里的哪個,走路沒聲還這么快的。

  可是等這少年一抬頭,老胡就認出了她,“意——?”

  陳松意對他輕輕地搖了搖頭,仍舊做著隨從的姿態(tài),回到了風珉身后,明顯不想暴露身份。

  風珉也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她這樣做的用意——

  出其不意,方能制勝。

  這種散發(fā)符咒、奪人氣運的人,明顯畏懼的就是她的師門。

  未免對方有所準備,自然是藏在暗處更好動手。

  他于是將韁繩交給了陳松意,對老胡道:“別問,先回家!

  然后一手負在身后,朝著老胡來時的方向走去。

  少女低著頭跟在他身后,猶如一個沒什么存在感的少年隨從。

  老胡頓了頓,察覺到了一點不對,也連忙跟了上去。

  從神醫(yī)游天在陳家村顯圣之后,慕名前來找他看病的人不在少數(shù),當中貧富皆有。

  像風珉這樣騎著馬、帶著隨從來的富家公子,也不算十分打眼。

  陳松意牽著馬跟在他身后,聽他的聲音微不可察地傳來:“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她知道他問的是剛剛自己去查看,有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

  她掌中正扣著幾枚從不同的院子、不同的方位挖出來的符紙,上面還沾著泥土。

  趁著老胡去撿起被他扔在地上的鋤頭,陳松意垂著眼輕聲答:“都有符紙!

  雖然張屠戶家她還沒有去探,但聽張娘子的話,她會中字花,多半也是在去胡三婆那里求了符紙以后——這就跟奚家一樣,都是以術(shù)催運借運的手法。

  “如果只是催運借運,只要不得意忘形,多行善事,守住得到的東西也就罷了。”

  可如果是同奚家一樣,被先催發(fā),后奪取,那這幾家人就同樣會遭到反噬。

  風珉沉聲道:“看張娘子正春風得意,家中應當是還沒有出問題的!

  ——想要阻止還來得及。

  陳松意“嗯”了一聲,見老胡扛著鋤頭回來,停下了話語。

  從以幫助小師叔找合適的地址開醫(yī)館為名,同他一起離開家中,已過去了月余時間。

  本來應該是輕松愜意的歸家,如今卻蒙上了一層陰影。

  眼看家門在即,陳松意壓住了加快腳步的念頭。

  她保持跟在風珉身后的距離,牽著馬來到了家門口。

  對于這種壓抑的氣氛,老胡沒有察覺,還在興奮地道:“到了到了!

  他扛著鋤頭一推門,陳松意的目光越過了院門落在院子里,頓時被這跟離開時大變樣的院子震了一震,一顆心如墜冰窖。

  風珉也是沒有預料到眼前宅院的變化。

  跟上次他來的時候相比,陳家的院子明顯擴大了,院子從一進變成了兩進,多了不少房子。

  ——有村頭張家的暴富在先,陳家的這番變化很難不讓人想到被催運借運。

  老胡還想說點什么,就見到兩人幾乎是同時跨進了院子里。

  陳松意把韁繩一扔,開始在院中搜索著異常之處,而公子爺則是凝重地問:“你們也去求了那胡三婆的符?”

  “什么……”老胡茫然了一下,看著如臨大敵的二人,然后才將風珉話里的邏輯跟那符聯(lián)系起來,頓時說道,“不是!沒有的事!”

  聽到他的話,原本凝神于目、緊張地四處搜尋的陳松意停了下來。

  她站在院中轉(zhuǎn)過頭,就見到老胡放下鋤頭把外面的兩匹馬牽了進來,接著關(guān)上了院門,“不是因為那個!

  老胡很無奈,明明是公子爺命人送來了一匣子珍珠跟一把鑲嵌著寶石的匕首,怎么他自己轉(zhuǎn)頭就忘了。

  “……這是陳公子把收到的珠寶換了錢,把后面那片荒地也買下了,修繕擴大了院子。”

  后面又遇上水患,陳寄羽把大部分的錢捐了,全家人都覺得這才是程家給的錢財最好的歸宿。

  老胡說完,見風珉跟陳松意都松了一口氣——尤其是陳松意——心中只想道:“莫不是胡三婆跟她那靈驗的符有什么古怪?”

  他把馬牽過來,拴在院子里的樹上,“意姑娘的兄長,無論學識還是能力都可以跟謝公子一比,這還是公子爺你自己說的,他怎么會需要靠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來考取功名?”

  老胡自覺自己說得很好,可是沒有想到在他拴馬的時候,卻聽風珉說:“不是虛無縹緲!

  等他抬頭時,聽到動靜的陳母已經(jīng)從后院出來,問道:“是誰來了?”

  陳父已經(jīng)下地去了,小蓮也做好了早飯送到田間去,家里就只剩下她一個人。

  一出來,看到院子里的三人跟樹下拴著的兩匹馬,陳母愣了一下。

  隨后聽見一聲“娘”,她順著聲音看去,才發(fā)現(xiàn)是女兒回來了。

  陳母臉上一下子露出了笑容:“松意!”

  陳松意出門的時候,穿的帶的都是農(nóng)家少年的衣服,現(xiàn)在乍一看像個低調(diào)的富貴人家公子,故而陳母一時間沒能認出來。

  陳松意見母親高興地朝自己走來,看她氣色已經(jīng)大好,半點看不出先前虧損的模樣,顯然是經(jīng)過小師叔的診治,已經(jīng)徹底沒有問題,這才感到在一片陰霾中見到了一絲光明。

  她任由母親握住自己的手,聽她問道:“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說著,陳母又摸了摸她的臉,讓她在面前轉(zhuǎn)了半圈。

  等好好打量了她一番,見她全須全尾,做母親的這才放下了心,又問,“你是怎么回來的?游道長呢?”聽到州府那邊那么亂,又是大案,又是水患的,陳母擔心得不行。

  看著母親的樣子,陳松意覆上她的手,對她笑了笑:“沒事,一切都順利,游神醫(yī)的醫(yī)館地址已經(jīng)選好了,剛開張就遇上水患,我們幫了不少人。”

  “是嗎?”

  陳母聞言也笑了起來,很高興他們此行能夠順利,游道長能一展所長。

  等她們母女說完話,老胡這才說道:“嫂子你看,我身后這個是誰?”

  陳母抬頭朝著風珉看來,一下子認出了他:“風公子?”

  風珉同她打了招呼:“伯母!

  陳松意挽著母親的手,解釋道:“我在回來的路上遇到了風三少,正好他在江南的事情辦完了,打算順道回來看看老胡,就同我一起回來了!

  “原來是這樣!

  對女兒的話,陳母絲毫不曾懷疑。

  而且女兒從京城回來的時候,就是風公子一路相送,還留下了護衛(wèi)在這里幫他們。

  她拍了拍額頭,對風珉說,“瞧我,光顧著跟松意說話。你們一路騎馬回來,肯定累了,快進來坐著,我給你們端早飯,吃完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