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認知讓跪在地上的王庭騎兵感到膽寒。
兩年前,面前的人曾經(jīng)在他們與邊關(guān)開戰(zhàn)的時候繞到他們后方,不光殲滅了一部分王庭大軍,而且還攻破了他們的龍城,給王庭貴族留下了深重的陰影。
現(xiàn)在,在完全不適合作戰(zhàn)的夏季,他只帶著一百多人深入草原,還是想要殺誰就能殺誰。
右賢王的眼睛已經(jīng)閉上了,他的頭被裝進這個木盒里,沒有一滴血從里面滲出來。
厲王關(guān)上了蓋子,然后鎖好的盒子扔給了一個活下來的百長。
看著那盒子朝自己拋過來,王庭百長哆嗦了一下,手卻條件反射地伸了出去,穩(wěn)穩(wěn)地抱住了這個裝有頭顱的盒子。
他驚恐地抬頭,見到這個生得比天神還要俊美、笑容卻比惡鬼更叫人害怕的年輕王者沐浴在自己同袍的鮮血中,對自己說道:
“我不殺你們,把這顆頭顱帶回去,獻給新任的大單于,祝賀他繼位。
“替我把話帶給他,大齊很樂意跟王庭永結(jié)同好,請他放心。
“有我在一日,他就不必擔心坐不穩(wěn)大單于的位置。
“誰跟他不和,我就殺誰。這一次,就先送上與他不和的右賢王的頭,望他喜歡!
他的話音回響在這些王庭騎兵耳邊,沒人敢說話。
厲王揮了揮手,讓身后的人給他們牽來了馬。
馬上有著水跟糧食,省著點吃,足以讓他們帶著這份賀禮回到龍城。
這些王庭騎兵渾渾噩噩地牽住了韁繩,為首的百長看著自己手中的木盒。
再三確認厲王確實打算放他們回去之后,他就一咬牙,翻身上了馬:“走!”
見這十余騎在夜色中化為看不見的黑點,蕭應(yīng)離這才讓自己的軍隊開始了下一步——
打掃戰(zhàn)場,繼續(xù)前進。
右賢王軍隊一潰敗,后面的部落里就算還有王庭的人,也會望風而逃。
前去龍城送賀禮的人就算拼了命地跑,也還要一段時間才能抵達,這段時間用來收集戰(zhàn)利品綽綽有余。
整個右賢王的領(lǐng)地,物資最多、最豐饒的就是他的王帳所在。
他覺得自己必定會勝利,不可能提前燒掉里面的物資。
草原的鐵器跟他們的冶煉技術(shù),大齊邊軍看不上,分給即將要遷徙的各個部族正好。
接收完他的大部分戰(zhàn)爭資源,剩下的就是牛羊、戰(zhàn)馬跟牧民。
將這片領(lǐng)地上的所有牛羊趕到一起,把所有的部族遺民聚集起來,排成一條長長的隊伍。
能帶走的糧食都帶走,帶不走的全都燒掉,他們就開始了在這個季節(jié)的遷徙。
十幾萬人的遷徙,加上數(shù)以百萬計的牛羊跟數(shù)萬的戰(zhàn)馬,組成的隊伍在草原上綿延千里。
等回到草原邊緣的時候,在這里等待的晉也是吃了一驚。
別說是他,就是大齊的將士們也有些恍惚。
誰能想到只帶了他們一百多人,殿下就能打出這樣的戰(zhàn)績?
夏日的尸體不能久留,右賢王的頭顱被送去龍城,身體就跟那些王庭騎兵一起被就地燒掉。
死去的部族遺民跟戰(zhàn)士得到了祭品,似乎連飛上天的灰燼都輕盈了幾分。
草原上的民族已經(jīng)習慣了游牧遷徙。
這一次雖然的目的地更遠,要走出荒漠才能抵達,但他們心中卻充滿了期待。
……
在大齊邊軍搜刮戰(zhàn)利品,把這些人口跟牛羊都撤走的時候,那十幾個被放走的王庭騎兵帶著匣子,拼命地朝龍城跑。
大軍敗退的消息傳得很快,在回到王帳之前,里面的女人跟孩子就已經(jīng)被護著往龍城撤了。
齊人或許不會對他們動手,他們要離開也會放任,但那些跟隨厲王打仗的外族人卻不會錯過把怒火跟仇怨發(fā)泄在他們的女人跟孩子身上的機會。
既然知道自己的家人已經(jīng)撤走,他們也就沒有了牽掛。
這十幾騎在百長的帶領(lǐng)下星夜兼程地趕路,在把他們的馬累死之后,終于趕到了龍城。
龍城以北,一座正在修建的大型陵墓外,烏斜單于正站在高處。
同他的父兄一樣,他的身形也十分高大,只是少了那種屬于猛獸的氣息,更加文質(zhì)彬彬。
除了被作為繼任者培養(yǎng),他也接受了大齊文化的熏陶,還有齊人當他的老師。
甚至就連他的國師都是一個出身中原的道人。
不重用草原上的大巫,卻重用一個道人,這是對草原舊俗的挑戰(zhàn),沒少受到草原人的抵制。
但烏斜單于是一個有著改變舊制、打破陳規(guī)的決心的雄主,所以這些反對的聲音并不能干擾他。
眼前這塊正在大興土木的土地,就是他準備為自己的父親新建的陵墓。
這是國師所選定的風水寶地,在這里埋下父親的尸骨,能夠保佑后代建功立業(yè),能讓王庭的氣運綿延不絕。
他站在這里,看著逐漸成型的陵墓,目光又不自覺地看向遠方。
“國師!彼麊柹砼耘c自己并肩而立的道人,“阿父的陵墓修建在這里,等以后入了關(guān)、滅了大齊,我們作為子孫后代是要回到這里來沉眠,還是要在中原再選擇地方,修建陵墓?”
他身旁的道人看不出年紀,他的臉看上去還十分年輕,但給人的感覺又像是已經(jīng)活了很久。
聽到烏斜單于的話,國師微微一笑,打算說點什么,然而目光卻被遠處的動靜所吸引。
“國師?”
等不到他的回答,烏斜單于側(cè)過了頭。
見他望著城外的方向,于是也跟著看了過去。
目之所及,就見一隊騎兵狼狽地入了城,為首的人手中抱著一個木盒。
……
荒漠。
已近黃昏,離開草原邊緣的漫長隊伍卻沒有休息,而是繼續(xù)向荒漠里走去。
親衛(wèi)下了馬,牽著韁繩,跟隨殿下一起走在隊伍的最前方。
黃昏的光芒照在他們身上,把這支隊伍的影子拉得很長。
聽著后面?zhèn)鱽淼穆曄,親衛(wèi)回頭看了一眼這長得像是見不到尾的隊伍。
然后,他有些擔憂的收回目光,向著殿下問道:“殿下可想好在哪里安置他們了?”
“嗯!笔拺(yīng)離隨意地應(yīng)了一聲,問道,“還記得隨我去拜訪周老將軍那次嗎?”
“記得!庇H衛(wèi)道。
“在周老將軍鎮(zhèn)守的地方,出了城關(guān),往北走就是平原!眳柾醪[起了眼睛,像是在回憶那片景色,“那里有牧草,也有湖泊,土地也適合耕作!
親衛(wèi)默默地點頭。
那確實是個好去處。
既可以放牧也可以耕作,平原之上還能建城,若是王庭的人再打來,邊軍要出兵支援也很快。
殿下的考慮真是非常的周全。
他又回頭看了一眼這些草原部族,見到人人臉上都是笑容,也有些被感染。
本以為這么多人要安置下來是一件難事,可沒有想到殿下這么快就有了安排,真是走一步看三步。
親衛(wèi)呼出一口氣,整個人放松下來,一邊陪著身旁的人走,一邊看著這大漠風光,心中默默計算這次的功績。
猛地,他想到一件事情——
要去周老將軍那里,是不是就意味著他們不回去了?
算算時間,軍師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回到邊關(guān)了。
殿下是不是也不想面對軍師的怒火,所以才想到了這個辦法,把人送到那邊去……吧?
江南。
一支車隊行走在官道上,黃昏的光線將馬車的頂部映成了朦朧的顏色。
江南的天氣從連日暴雨變成蒙蒙細雨,之后又再回到了烈日炎炎。
在這個時候趕路不是什么好受的事情,哪怕到了黃昏,道上的暑氣也沒有全消。
這支車隊有兩輛馬車,還有幾名護衛(wèi)騎馬隨行。
這些都算正常,唯一不同的是,馬車后面跟著十二個半大的少年孩童,正在跑步追趕。
他們每一個身上都穿著同樣的衣服,已經(jīng)跑了很久,汗水都將衣衫濕透。
不時就有孩子掉隊倒下,然而又很快爬起來繼續(xù)跑。
這一幕吸引了路上行人的目光。
看著這些跟著馬車跑的孩子,再看那幾個騎在馬上的成年人,他們不免指指點點。
這些不贊同的聲音飄進馬車里,令風珉分心了一下。
然后,扎著針的手腕上傳來真氣行岔的刺痛,令他下意識地“嘶”了一聲。
給他扎針的少女抬頭看了他一眼,提醒道:“專心!
第93章
說完,她眼角余光看見外面飛進來一只小蟲子。
于是伸手夾起窗邊的一片草葉飛了過去。
“咄”的一聲,葉尖穿透了小蟲的翅膀,將它釘在車壁上。
勁道掌握得剛好,翅膀被釘住,小蟲卻沒事。
做著少年打扮的陳松意放下了手,饒有興致地看著柔軟地垂下來的草葉。
這動靜徹底將風珉的注意力吸引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