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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家這些年都沒有什么起色,用舉家之力供長子讀書,所以明珠才過得諸多抱怨。

  從京城回江南路途遙遠,陳松意就算奔著陳家去,一路上受苦,等回到了陳家之后,見到又是那樣家徒四壁,相比之下定然會失望,會想起程家的好。

  自己只要派人繼續(xù)盯著,守株待兔,一有她的消息就傳回京城。

  到時候,再帶著明珠過去懷柔勸慰一番,她肯定會跟著回來。

  這樣想著,劉氏心中又有了底氣。

  她擺了擺手,示意婦人不用再給自己按摩,轉(zhuǎn)而提道:“四喜家的還在鎮(zhèn)上吧?”

  婦人一聽,忙道:“在在在,四喜一直按照夫人的吩咐留在鎮(zhèn)上,緊盯著陳家,哪怕明珠小姐已經(jīng)回來了,他們也不曾搬離。”

  劉氏提到的“四喜”是程三元的親弟弟。

  他沒有兄長這樣的本事,又想搭上二夫人這條船,所以就領了在江南監(jiān)視陳家的差事。

  這些年從江南傳回來的消息都是經(jīng)由他的手,不管程明珠是高興了還是不高興了,又或者有個頭疼腦熱,劉氏在京城都能知道。

  雖然信是兩三個月一封,但也足以慰聊她的思女之情,算是足夠盡心了。

  聽到程四喜還在鎮(zhèn)上,劉氏恢復了淡然,吩咐道:“讓他們先別回來,留在鎮(zhèn)上繼續(xù)盯著陳家,一旦人回去了,就立刻讓我爹的商號走水路把信捎回來。”

  “是。”

  見夫人還要倚仗他們兄弟,程三元夫婦終于放下了心。

  在他們商定著該如何蹲守,如何尋找陳松意的下落,窗外一個矮小的身影悄悄退走。

  程明珠的院子里,聽完面前這個年紀小卻一臉機靈的丫鬟傳遞過來的消息,程明珠頓時大怒:“什么?!”

  桌上剛換上的一套茶具又被她掃了下去,應聲而碎,化成一地碎片。

  院子里的丫鬟聽著從正屋傳來的怒罵聲,都縮了縮脖子。

  前兩日程明珠在院子里崴了腳,脾氣越發(fā)的不好。

  雖然這段時間她們已經(jīng)習慣了程明珠的喜怒無常,但這一次聽聲音,她好像格外的憤怒?

  程明珠坐在原位,胸口氣得起伏不停。

  她派出去劃花陳松意臉的人無功而返,現(xiàn)在她娘在京城找不到人,居然還要去江南等她?

  “那是不是等到了還要接她回來?這個家里到底是我姓程還是她姓程!”

  第10章

  程明珠的貼身丫鬟給這個被她們收買的小丫鬟使了一個眼色,讓她先出去。

  等屋里只剩她們兩個人,這個被程明珠在來京城的路上買來,起名為琥珀的丫鬟才對她說:“夫人可以派人去江南等著,難道小姐就不可以嗎?”

  程明珠方才是被她娘的差別對待氣得上了頭,現(xiàn)在一聽琥珀的話,慢慢的回轉(zhuǎn)過來。

  對啊,她娘可以派人去等程松意,她就不可以嗎?

  再怎么說,她也在江南生活了那么久,鎮(zhèn)上的流氓地痞、為非作歹的,有一個算一個,她都知道,難道不比在京城更主場作戰(zhàn)、更容易設計到陳松意?

  一想到這里,程明珠就不急了:“你說得對!彼寮?nèi)绨俸匣ǖ哪樕下冻隽送耆幌喾Q的惡意的表情,“我娘能派人,我也可以!

  她原本想著劃花陳松意的臉就算了,可陳松意竟然不肯乖乖出現(xiàn),偏要去江南自投羅網(wǎng)。

  那就不能怪自己心狠了。

  程明珠眼眸一抬,看向自己的丫鬟,朝她勾了勾手,讓她附耳過來。

  琥珀連忙彎腰湊近,就聽程明珠道:“你這就讓人回江南,回陳家村,把程家的女兒很快就要回去的消息傳播出去。”

  琥珀聞言,眼中光芒一閃:“小姐的意思是——”

  程明珠滿是惡意地笑了起來:“京官養(yǎng)女啊,是何等金貴的大家閨秀!不光容貌上佳,而且又自帶福氣,現(xiàn)在人衣錦還鄉(xiāng),身邊難得沒有防備,要是能夠把她搞到手,能少奮斗多少年?”

  琥珀一聽就明白了。

  她就是從那樣的底層長起來的,最清楚這些流氓地痞想要的是什么。

  為了一點小利,他們都能打破頭。

  現(xiàn)在這樣一個香餑餑擺在他們面前,只要稍微煽動一下,就多得是人想對陳松意下手。

  程明珠重新坐直了身體,聽琥珀夸贊道:“妙啊,小姐這一招真是妙啊。”

  程明珠輕哼一聲:“那還不快去?”

  她一想到陳松意要是真的回了江南,會是怎樣凄慘的下場,就覺得憋屈散盡。

  被那樣的流氓地痞沾了身,就算她娘再想把她接回程家,也是不可能了,清貴的謝家更不可能讓她進門!

  再想起劉氏對陳松意那個“有福氣”的評價,程明珠撇了撇嘴。

  就當她是真有福氣,逃過了自己在京城的布置,她倒要看看這福氣能不能讓她去了江南也能夠安然。

  安排妥當,她看了看時辰,施施然地起了身:“是時候該去慈安堂給祖母請安了!

  琥珀連忙來扶她。

  程明珠扭傷的那只腳休養(yǎng)了兩天,其實已經(jīng)好了。

  不過她還是要做出這種姿態(tài)來,到程老夫人面前去演戲。

  這個府里她誰都討厭,明明一個個都看不起她,偏偏要做出一副憐憫的模樣來,虛偽至極。

  但她卻不得不做足了表面功夫去拉攏關系。

  不說其他,光是陳松意那只鐲子,被程老夫人收走以后就沒給她呢。

  謝家這門親事本來就該是她的,誰也別想搶走。

  ……

  雨足足下了一整日。

  陳松意回了二樓房間之后,就沒有再下來,專心凝練真氣。

  風珉跟他的護衛(wèi)們也沒有在大堂待太久,全都回了各自的房間休息。

  臨近傍晚的時候,所有人都聽到了樓下的車馬聲,像是有人也跟他們一樣,遇到了這場突如其來、怎么下也不停的豪雨。

  這行人看來是沒有他們運氣好,隊伍里有個能觀天象的高人,早早找了歇腳處。

  聽著樓下混亂的聲音,已經(jīng)吃飽喝足、周身干爽的護衛(wèi)老胡嘿然笑了一聲:“這些人不知是從哪里一路淋過來的?驛站后廚準備的姜湯派上用場了。”

  只是可惜,他們終究沒有機會見到這只狼狽的后來人隊伍。

  第二天清晨的時候雨停了,這隊人馬立刻就離開了驛站,等到他們起身下樓來用早膳的時候,人家已經(jīng)走得沒影了。

  下過雨的清晨,野外的景色一改昨日的陰郁沉默。

  整個曠野就像是被徹底洗去了塵埃,天藍草綠,只是官道還泥濘著。

  陳松意說今日適宜出行,所以風珉也沒有讓隊伍再在驛站多停留一天,而是如常地上路了。

  馬車里,修煉了半日、難得睡了個整覺的陳松意沒有如同之前那樣,靠在車壁上閉眼沉睡。

  她坐在窗邊位置,隨著馬車的搖晃,外面帶著泥土腥氣的空氣被風送了進來。

  雨后涼爽,又是清晨,小蓮也不需要給她打扇。

  一主一仆安靜地坐在馬車里,隨著車子的前進而搖晃。

  直到走出了十幾里,這種安寧平和的氣氛才被打破。

  聽到空氣中兵器相交的打斗聲,她們乘坐的馬車停了下來。

  小蓮沒有經(jīng)歷過戰(zhàn)場,平日見過最多的也就是流民打架,聽到前方傳來的廝殺聲,小姑娘臉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她下意識想要掀開簾子到外面去:“小姐,我去看看——”

  陳松意卻一把按住了她的手:“留在馬車里!

  把小蓮按回座位上,她自己卻起了身。

  停下前進的馬車上,一只手撩開了簾子,陳松意從車廂里探出了身,目光看向前方。

  這一帶是丘陵地貌,前方正好是一座山谷,矮山遮擋住了他們的視線,只有激烈廝殺的聲音從谷中傳來。

  陳松意輕嗅了一下空氣中的氣味,吹向這邊的風似乎帶上了濃重的血腥。

  在聽到打斗聲的第一時間,風珉就抬手讓他們停下了前進。

  此刻他騎在馬上,神色中帶著凝重,隨行的幾個護衛(wèi)臉上也是充滿了警惕。

  這里離官方的驛站才多遠,就有人埋伏在這里劫道?

  而且按照兩支隊伍的距離來看,被攔下的那支肯定是昨天在他們后面入住驛站的人馬。

  住驛站的是什么人?官差。

  大齊境內(nèi),竟然有人敢堂而皇之地對官差出手,這已經(jīng)不是膽大包天這四個字可以形容的了。

  面對這個突發(fā)事件,風珉難得遲疑。

  他沒有余裕去想為什么陳松意明明說今天適合出行,前方卻會遇到劫道。

  如果現(xiàn)在只是他一個人,他當然不用遲疑,立刻就會過去馳援那支遭劫的隊伍。

  他對自己的武力有信心,而且身邊的護衛(wèi)又都是精銳,雖然人少,但未必不能奇兵突擊。

  可是現(xiàn)在隊伍里卻有陳松意跟小蓮在。

  遇上這樣狂妄的匪徒,他的人不一定能護住她們。

  風珉知道,現(xiàn)在最好的選擇就是棄了馬車折回驛站,就算前方劫道的匪徒發(fā)現(xiàn)了他們也追不上。

  等進了驛站之后,就有建筑為防護,還有人手,這些賊寇追上來也攻不進去。

  可在他遲疑的瞬間,馬車的簾子就掀開了。

  風珉沒有錯過身后傳來的聲音,他放下了讓護衛(wèi)止步的右手,對探身出來的陳松意沉聲道:“不要出來!

  然而陳松意卻沒有退回去。

  少女維持著探身的姿勢,對他冷靜地道:“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