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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歲歲大概是在天色蛻成淺藍(lán)時醒過來的,林時依舊用一扇屏風(fēng)隔開她和他們,他倒是禮貌而疏遠(yuǎn),很有風(fēng)度。

  她夢見林時和阿羽沒有忘記自己,他們相擁在一起看花火,還接吻了。

  她輕手輕腳地支起身子,爬過去數(shù)林時和林羽身上的傷口。

  夢境太美好了,現(xiàn)實恰恰相反。她的男孩們傷痕累累,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林時胸口一處半手掌大的穿刺傷觸目驚心,除此之外還有大大小小幾十處彈孔,林羽傷得少些,掌心竟也有中彈痕跡。

  究竟是誰把他們弄成這樣的。那場該死的中子洲演習(xí),早知道,早知道……

  歲歲伸出手指輕蹭林羽的掌心。低頭看見他額角居然還有縫合痕跡,她趴上去仔仔細(xì)細(xì)地看,縫了19針,疤痕快消失了。

  看著看著,她的嘴就貼到林羽嘴上去了。

  她先啄了一小口,見他沒反應(yīng),歲歲又小心翼翼地啄了第二口。

  林羽毫無預(yù)兆地睜開眼,拇指抵住她的嘴唇,把歲歲推開了。

  她慌忙直起身子,卻撞倒身后的屏風(fēng),屏風(fēng)壓倒矮桌和花瓶,一連串響動把林時也吵醒了。

  “你在做什么?”林羽坐起身,懶洋洋地揉著頭發(fā),一邊打量房間的角角落落。

  阿羽冷冰冰的,像在審問犯人。

  歲歲摳著浴衣的衣角,看看林時,林時在發(fā)啵露,根本不往這里看。

  她只好看著地板。

  “夢游了。”她嘟囔著。

  “夢游到我嘴上來了!绷钟鹇唤(jīng)心地望過來,“本想說‘下不為例’,可是想想也沒有下次了!

  和他們獨(dú)處的時間何其有限,而此刻歲歲卻再說不出一句好聽的話。

  就算說出口又有什么用呢,他們不是以前的他們了。

  林時去扶被她撞倒的屏風(fēng),順手拾起彈殼項鏈,便從她身后遞過來,垂在她眼前。

  歲歲像是被什么戳中了似的,急忙把兩顆子彈合在手心里。昨晚他們也看到這項鏈了嗎?難道,他們真的什么也想不起來……

  林時看出她有多在意這串項鏈,冷聲提醒道:“既然它對你這么重要,就不要讓送你禮物的人寒心!

  “……不要你管!”歲歲說完使勁咬著嘴唇,不讓眼淚掉下來。

  “我們當(dāng)然不會管,也請你不要再來騷擾我和林時!绷钟鹫f著開始脫睡衣,似乎毫不避諱歲歲的存在。

  隔壁房間又響起咿咿呀呀的歡愛聲,這讓歲歲煩躁不已,她瞪了一眼林羽,躲到半透的屏風(fēng)后也開始解自己浴衣的腰帶,穿回一身漆黑的訓(xùn)練服,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臉上起疹子了。

  她氣沖沖地?fù)醯搅钟鸷土謺r面前。

  “我過敏了!”她指著自己的臉,又扯開衣服露出左肩,“你們挑的什么破旅館,真臟!”

  “你這人怎么記仇不記恩?”林羽揚(yáng)眉,“不住這里,我們只能睡大街了!”

  “呸!”歲歲說,“自己沒耐心找干凈的酒店,還非要和我擠一間房,誰知道你們安的什么心。”

  “狗咬呂洞賓!绷钟鸹刈。

  “你說誰是狗!”

  林時把布加迪的車卡放在手心把玩,似乎沒把歲歲的話聽進(jìn)去。

  他心里好像什么石頭落了地,原來她真的把自己和林羽當(dāng)成替身,這樣一來她怪異的話語和舉止都有了答案。林時努力不讓自己去想昨晚歲歲的眼淚,反正那眼淚是為別人流的。

  “我的腦袋怎么也腫了!”歲歲摸著昨晚撞到的地方已經(jīng)微微腫起。

  “……你想怎樣?”這是林羽駕駛技術(shù)導(dǎo)致的,他認(rèn)。

  “還有后遺癥了!”歲歲凄慘地捂著耳朵,“我聽到腦袋里有滴滴答答的聲音!

  “警告你,別得寸進(jìn)尺!绷钟鹩謿庥帜盟龥]辦法。

  “我得寸進(jìn)尺?昨晚是我連上接口排查故障,如果不是為了救你和林時,我的腦袋怎么會被撞成這樣……”歲歲的哭腔上來了,林羽一下子沒了辦法。

  “知道了,我們會負(fù)責(zé)到底!绷謺r清空啵露上的幾十條消息,抬頭道:“阿羽脾氣就這樣,別太放在心上!

  早餐時布加迪品牌工作人員來送新車鑰匙,他們見VVVIP客戶居然兩人帶著一個女孩在紅燈區(qū)過夜,被撞爛的車,紅著眼的女孩和臭著臉的兩位少年,想必昨晚是不可言說的一夜啊。

  “林羽先生,這是您舊車?yán)锏奈锛埵蘸。”工作人員帶他們?nèi)ト⌒萝,一輛比舊版布加迪更加豪華的浮空跑車停放在臨時平臺,過往路人見了都挪不開眼。

  “昨晚它突然失控,沒想過你們會把車子的安全性做得這么爛!绷钟饘π萝嚥恍家活,“頻段病毒說入侵就入侵,事先承諾的軍工品質(zhì)根本是一紙空話!

  “這不可能!”客戶經(jīng)理和維修專家面面相覷,布加迪即使在外殼被撞壞的狀態(tài)下也應(yīng)保持車機(jī)高度安全,這是超豪華線產(chǎn)品最基本的性能。

  但既然真的發(fā)生了,他們就一定會徹查,最后維修專家說,車機(jī)防火墻絕對是全球最新版本,這還能被入侵,只能說明——

  對方擁有不為人知的先進(jìn)武器。

  “真是胡扯!惫ぷ魅藛T走后,林羽向林時抱怨。

  “布加迪的品牌力什么時候這么差勁了!绷謺r玩起林羽新車鑰匙,它一會變成一枚黑白相間的戒指,一會展開變成一張卡,“聽我一句勸,下輛車幫你改,只要付我七千萬!

  “我的親哥哥,一口價喊得真良心啊。”林羽真想拿叉子扎林時的臉。

  林時笑著側(cè)身躲他。

  坐在他們對面的歲歲早就放下餐具,她從自己隨身行李包里翻出一頂粉色假發(fā)戴上,那是個俏皮的雙丸子頭造型,有點(diǎn)兒上世紀(jì)的中華風(fēng),上頭還別了幾個彩色發(fā)飾,花里胡哨的頭發(fā)配著嬌小有料的腰身……看上去打人很痛的樣子。

  “看什么看!”歲歲嘴上這么說,其實假發(fā)就是戴給他們看的。

  “果然,頭發(fā)一長看著順眼多了。之前看著像——尼姑。”林羽說。

  “臭林羽,那就讓你看不順眼好了!”歲歲作勢要摘,但還是把手垂下了。

  她知道自己光禿禿小寸頭的樣子不像女孩,也偷偷想過是不是這樣他們才如此抗拒自己的,這次從九龍區(qū)回來特意買了幾款好看假發(fā)。

  “不是說等你從九龍區(qū)回來就和我們交換信息嗎,中子洲演習(xí)的事宜,可以說了嗎?”林時說。

  歲歲:“呃……”

  “所以你其實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為了騷擾我和林時?”林羽一邊撕面包,一邊譏諷她。

  “我知道!”歲歲有點(diǎn)辯解無力,她什么都知道,除了中子洲演習(xí),那段記憶早就被覆蓋了,根據(jù)她和小薰同時簽署的演習(xí)協(xié)議,這是保密內(nèi)容!拔抑酪恍﹦e的事情,比如一月我們——不,是你們在昆侖三區(qū)度假,林時你還帶著大家在沙漠里玩越野賽呢!再后來你們就去了中子洲,演習(xí)時發(fā)生了爆炸!轟隆轟隆的,然后大家就受傷啦。”

  “然后?中間發(fā)生了什么事?”林時說。

  歲歲搖搖頭:“我也不知道!

  林時對歲歲說的那些不感興趣:“我和林羽從昆侖三區(qū)出發(fā)去中子洲,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而最關(guān)鍵的中子洲演習(xí),你卻什么都說不上來!

  “再給我點(diǎn)時間!睔q歲懇求。

  林羽對她不抱什么希望,輕笑一聲:“算了!

  “我真的能弄清楚!”歲歲急了,她想到方杰明和艾茵,如果現(xiàn)在去問他們,是不是能問出點(diǎn)兒什么來。她開始在啵露列表里找方杰明,卻發(fā)現(xiàn)接口系統(tǒng)…打不開了。

  “中病毒了!”歲歲傻眼,突然想起昨晚暈過去前聽到的那個甜甜的叫著自己名字的女聲……娜麗莎?難道那不是幻覺……可是娜麗莎在峽灣時就已被自己殺死了!

  “你,偷偷看了什么不該看的網(wǎng)頁?”林羽還在幸災(zāi)樂禍地笑。

  “沒有!”

  林時盯著她錯亂的接口看了一會,一聲不吭把歲歲的手腕抓起來,三指同時按住界面,強(qiáng)行關(guān)閉接口。

  “接口病毒會把你所有信息上傳到暗網(wǎng),導(dǎo)致接口一直卡頓,目前能做的只有切斷電源,找靠譜的義體醫(yī)生處理!绷謺r復(fù)述信息安全通識的內(nèi)容,“你體內(nèi)沒有什么非運(yùn)行不可的義體吧?”

  歲歲搖搖頭。

  “那就好。不過義體醫(yī)生可能會重裝你的系統(tǒng),啵露列表會被清空——”

  “你們又要從我的列表里消失啦?”歲歲小聲問。

  “沒錯!”林羽在歲歲耳邊大聲確認(rèn)這件事,“唉,真可惜啊,好不容易死纏爛打加上的啵露,誰知道偏偏中了病毒,被清空咯……”

  歲歲氣呼呼地抿著小嘴不說話了。

  她要求林時和林羽帶她去找方杰明,她只相信方杰明,正好讓方杰明幫雙胞胎也看看腦子。

  林時拗不過她,一個人關(guān)了接口在綠洲簡直寸步難行,把她丟在這里也太不夠意思了。于是原本想要一早和阿羽去北方拜訪朋友的計劃也泡了湯。

  但歲歲也沒有多沮喪。一聽到能坐林羽的新車去找方醫(yī)生,能和他們再多呆一會,她的心情又好起來了,揣著多出來的一天“約會”蹦蹦跳跳地跟著林時林羽去旅館前臺退房。

  “我身上過敏癥狀好嚴(yán)重!”歲歲說。

  林時:“……有多嚴(yán)重?”

  她心情不錯,對林時勾勾手指:“不如跟我去房間里,我把衣服脫了讓你們看看嘛!

  林羽皮笑肉不笑:“不如你順便把假發(fā)摘了,我們看看你腦袋里有多少水吧?”

  清醒后,歲歲對「京都玩偶」這家成人旅館中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她躲在林時背后悄悄看那些大膽的情色裝飾畫,看里面的人兒一次次重復(fù)令人臉紅心跳的動作。

  一名性偶在柜臺后和歲歲打招呼,她說昨晚是一群姐妹幫歲歲換了衣服,還夸歲歲可愛。

  歲歲沒有近距離接觸過性偶,性偶是一種比變異人種還要復(fù)雜的存在。

  2074年聯(lián)合政府就通過了相關(guān)法案,承認(rèn)性偶是一種合法的人工合成生命體。性偶的底色固然是人,但他們在滿足人類各式各樣癖好的道路上越走越遠(yuǎn),不惜用各種稀奇古怪的科技改造自己,最終成為“裝在義體上的人”。

  在歧視性偶的城區(qū),性偶甚至只是“生命體”而不是真正的人。

  林時和阿羽就表現(xiàn)得很正常,好像他們對面只是一個普通女人。而那名性偶的臉和發(fā)色一直在變,光是林時辦退房的三分鐘里就變了十幾次。

  “またお越しくださいませ(歡迎下次光臨)!毙耘枷蛩麄兙瞎蛣e。

  “……這輩子都不會來了!绷钟鸸緡伒。

  性偶也在看歲歲。她灰色的眼珠破碎而迷離,一直在滿屋飄忽,最后落到歲歲的背影上,歲歲正準(zhǔn)備跟著林羽離開,回頭好奇地看性偶最后一眼。

  “我見過你!毙耘纪蝗徽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