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坐著的男男女女,來自「十二財團」中的各個家族,他們互相認識,一具具健碩或優(yōu)美的身體上,嵌滿了各式義體。
有些義體是不能泡水的,而像龍譜皮膚上的全息燈帶,則可以在水底如呼吸起伏一般閃爍。
此刻,他們都在笑著看戲。
美惠把歲歲拉上來,她的女仆裙全濕透了,貼在身上,頭發(fā)也濕漉漉地貼著頭皮,鞋子掉了一只在泳池底下。歲歲摸了把臉,接過美惠遞來的毛巾。
沒有一個人為她們說話。
美惠也望向三樓的窗戶,安德魯斯家族和林家正在密談,奧斯卡自然也在那里。
“龍譜,你該不會就喜歡這樣的吧?”一個頭發(fā)火紅的女人用一種充滿傲慢的口吻說道。
“是啊,我都不知道這么多年不見,你的口味都變了!”
他們和龍譜·朱利安開著玩笑,眼睛從不曾轉(zhuǎn)向歲歲,對他們來說,歲歲掉進水里就好像一只花瓶掉進水里一樣不需要多加注意。
也有人對龍譜的惡作劇不感興趣。
“好啦,你趕緊起來,去舞池吧!币粋小個子男人漫不經(jīng)心地坐起來,披上浴袍要走。
歲歲默不作聲地,從沿邊跳下去,在齊腰的水里向前走,彎腰把自己的鞋子撿回來。
其他人自然是繼續(xù)看樂子。
她掃了一眼那些名流的身體,如同待檢修的機器一般裝滿各種工業(yè)品。
有人不能下水,就將腿放在水里感受一下。
有人體內(nèi)的義體燈光透過皮膚在閃爍,胸口的金屬縫合線在燈光下反射著冷漠的光澤。
十二財團的名流男女是這樣,安德魯斯家族的人也不例外……你們,也不過如此。
歲歲咬著嘴唇,賭氣般地去了更衣室。
龍譜等待了一會,以為歲歲被嚇跑了,躲在哪里哭,都沒人給他倒酒了。
他百無聊賴地張望著,想一些話術(shù)哄騙這個怕生的小女仆,卻發(fā)現(xiàn)歲歲朝他走過來。
他微張著嘴,看呆了。
她已經(jīng)把濕掉的頭發(fā)吹干,挽成一個光滑的發(fā)髻,穿著一身藍色的比基尼,大大方方地露出白皙光滑的四肢和腹部。
周圍的人也看呆了,泳池旁那些冷漠的名流,眼神也變得不自在起來。
如今已經(jīng)很少見這樣完整又好看的身體了,人們?yōu)榱思訌娚婺芰Α⒁?guī)避疾病和一部分災(zāi)難,在身上加裝越來越多的義體,并不得不以此為美。
只有在仿生人拍攝的廣告里,才會見到這樣完美的人體。
在四面八方的注視下,歲歲的眼底清冷異常,她垂著眼,慢慢坐進水里。
“我第一次見到窮得一個義體都裝不起的人!庇形恍〗闼崃锪锏卣f。
歲歲心底自嘲,即使證明她與那些名流有什么不同,又有何意義。
她在這里,亦或者是在實驗椅上被切開大腦,都沒有區(qū)別。
她始終是螻蟻,可被輕視,取樂,隨意利用。
美惠的手絞住裙邊,不知道說什么好。
龍譜還未開口,她已經(jīng)轉(zhuǎn)身拿起岸上的一瓶酒,開了蓋,朝著他。
“朱利安少爺,”歲歲冷冷地開口,“喝酒!
說完,她濕漉漉的手托住他的后腦勺,把酒從龍譜的嘴里灌了進去。
龍譜掙扎不及,手還想放在歲歲腰上,她一臉厭惡地躲開了,接著,又灌了龍譜一瓶酒。
“再……再來。”龍譜說道,“我裝了機械肝臟,可以無限分解酒精!”
他得意洋洋,操縱轟炸機重新起飛,巡視著領(lǐng)空。
歲歲將手按在空戰(zhàn)投影機上,默默聯(lián)通了它的內(nèi)部系統(tǒng)。
龍譜很快就感到不對勁,七歲小孩的戰(zhàn)機都能將他擊垮。他手忙腳亂地召喚出自己最重磅的殲滅型機隊,泳池上空的云層越來越厚,戰(zhàn)機在云中穿行,出來時,居然已經(jīng)生滿鐵銹,螺旋槳都快卡死了!
接著,為首的殲滅機像只壽命用盡的老鳥,歪著身子從空中墜下來,落入泳池中。
周圍的人開始“咯吱咯吱”地嘲笑他。
歲歲冷眼看著龍譜出丑,戰(zhàn)機的參數(shù)早就被她改了,一輛27年產(chǎn)的浮空車都能讓它不堪一擊地解體。
龍譜氣急敗壞地站起來,手柄砸到瓷磚上,又把控制戰(zhàn)術(shù)的眼鏡摘下來反復(fù)地看,質(zhì)疑是產(chǎn)品出了質(zhì)量問題。
歲歲才不會陪他找原因。
她默默坐到岸邊,身子卻被一塊厚實的浴毯裹住。
她側(cè)過臉去,是林時。
*
他們終于結(jié)束長達四個小時的密談。
他來到泳池旁的第一眼,是歲歲穿著比基尼,繃著小臉的樣子。
即使做過那么多次,他還是看不夠。
她皮膚白得晃眼,胸口肉肉的。
林時不想讓自己的寶貝被別人看去,龍譜這個混蛋,喝多了酒就沒大沒小……
他抓過一塊浴毯給她披上,歲歲抬眼望著他,那眼神看得他心碎。
“把數(shù)據(jù)改回去,”他低聲說,“我?guī)湍阙A他!
歲歲半信半疑。
突然被溫暖有力的臂彎護住,是林時不顧其他人的目光將她抱起來。
“大家都看著呢!”她慌亂極了,雙腳踩在地面上的一瞬間就掙開了林時,“我改……現(xiàn)在就改。”
她將數(shù)據(jù)改回去,龍譜的飛機立刻恢復(fù)正常。只是他沒有得意多久,下方突然沖出一臺深黑色偵察機,直直朝著編隊最中的領(lǐng)頭飛機駛過去。
偵察機而已!龍譜來不及看是誰的飛機,嗤之以鼻。
只見偵察機縱穿過編隊,打亂他的隊形,又猛地穿回來,把他耍的一愣一愣。
在場所有人都被吸引住了,一雙雙眼睛跟著偵察機一來一回,一顆顆腦袋也跟著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這是誰的?!——林時,你來了!”龍譜發(fā)現(xiàn)了站在泳池那頭的林時,他扯開嗓門招呼一聲,便立刻重新編隊,操控飛機更加不留情面地包圍住偵察機,準備上下夾擊。
林時透過戰(zhàn)術(shù)眼鏡冷靜地分析局勢,目光銳利,面無表情。
他沒有和龍譜多糾纏的意思,偵察機在空中滑出一段距離,在包圍圈里憑空消失了!
龍譜撲了個空,借著酒勁沒好氣地大呼一聲,讓戰(zhàn)機統(tǒng)統(tǒng)去找林時的飛機,它們繞著整個場地飛行,轟鳴聲掠過所有人的頭頂,一無所獲。
就在這時,一架威風(fēng)凜凜的轟炸機自云層中顯形,它隱藏已久,剛才,多虧了偵察機打掩護。
龍譜想逃開,已經(jīng)晚了。彈炮已經(jīng)從轟炸機翼根滑出,精準地飛向朱利安空中編隊,牢牢吸附在每一架飛機上。
瞬時間,泳池上空火光沖天,映亮了深藍色的云層。在圍觀人群的驚呼聲里,林時最后按下引爆按鈕,把龍譜的七架飛機炸的干干凈凈。
歲歲才不會跟著人群一起大呼小叫,她看著最后一顆爆燃的火星消失,心中痛快的不行。
林時順手把操控手柄丟在沙灘椅上,活動了一下手指,冷冷地對龍譜說。
“游戲結(jié)束,朱利安。下次,不可以欺負我家的小女傭。”
朱利安吃癟地張著胳膊,“你生氣了,林?別嘛,我向你道歉!
“向歲歲道歉!绷謺r慢悠悠地抱起胳膊,他也不會一直給客人臉色看。
“好好好。”朱利安從泳池里爬起來,裹上浴袍,對著躲在林時身后的歲歲行了一個歪歪扭扭的軍禮,“歲歲小姐,抱歉,抱歉……”
“就這么小肚雞腸?林時中尉,她只是一個女傭!币粋傲慢的聲音自旋梯上響起,奧斯卡·安德魯斯從上面緩緩走下來。剛才,他和其他安德魯斯一起圍觀了這場全息空戰(zhàn)。
“唔,我好像認出來了。這……是我們的同學(xué)?”奧斯卡提高聲音。
歲歲心虛地往后縮。
“是啊,就是上次峽灣演習(xí),得分比你還高的那個女孩!绷钟鸩[起眼睛笑了,他一直靠在廊柱旁注視著一切。
奧斯卡狠狠瞪了他一眼。
“看不出來,你還挺了解她!
奧斯卡奪過龍譜的手柄,按幾下召出了自己的一支王者編隊——十二臺飛機,三種機型,它們引擎轟鳴,在全息跑道上蓄勢待發(fā)。
“林時,我倒想和你比一比!眾W斯卡知道自己的父親也在看著,這一次他不能再在林時面前落敗。
林時懶得應(yīng)戰(zhàn),有這種好事當(dāng)然丟給弟弟去做。
“讓林羽來吧,他才是全息空戰(zhàn)的王者!彼χ谎郯⒂。
“沒問題!绷钟鹱呱锨,“只是奧斯卡,我可不想拿喝餐酒做賭注,賭點別的。”
奧斯卡獰笑。
“你說?”
林羽裝模作樣地掃視人群,最后鎖定了奧斯卡身邊的女孩,她雙手規(guī)矩地交迭在短圍裙上,正靜靜地望著這位安德魯斯少爺。
“那就賭她吧,美惠。”林羽勾起嘴角。
美惠猝不及防被點名,自然是嚇了一跳。
林羽這樣的脾性,羞辱起對手,從來不留情面。
他知道歲歲正用那種不解的目光望著自己,可林羽不為所動。
——這是怎么回事?!她暗暗跺腳,阿羽簡直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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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息空戰(zhàn)致敬威廉·吉布森的《空戰(zhàn)》,我很喜歡的科幻小說作家。
林羽:那就賭她吧,美惠。
歲歲:Σ(っ°Д°;)っ嚶嚶嚶(#?Д?)怎么回事!阿羽不要我了!??)?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