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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小說 > 都市言情 > 囚愛 > 女巫審判
  人是高度的社會化生物,方晚作為早已被社會化的人類壓根無法忍受大部分時間都一個人在這深山老林里。

  “我給你挑了幾個人來照顧你,他們明天就會到。”溫華是這么說的。

  他給她換了更長的鎖鏈,從臥室一路蜿蜒至樓下,也僅僅只到門口,讓她站在門口望著外面那群自由飛翔的鳥。

  家里只有電視機,方晚找遍了房間也沒看見手機等其他可以通訊的設備,想了想,她扶著樓梯一跳一跳地下樓去溫華的書房。

  里面很大,像個小型的圖書館,書架鑲嵌在墻壁里,用掛牌分類各種書籍。

  方晚走到面對窗戶的辦公桌面前,整潔干凈到一覽無遺的辦公室上擺了一個相框,她坐下一看,那是她的照片。

  不知道溫華什么時候偷拍的,照片里的她在睡覺,朦朧的陽光灑在她的臉上,睫毛的光影都清晰可見。

  方晚打開電腦,毫不意外,電腦上了密碼。

  方晚的手指放在鍵盤上,緊張地輕輕敲擊著,最后嘗試了幾個數字,都是顯示錯誤。

  她放棄了,從書房出來,門關上時發(fā)出砰的聲音,下一秒室內就只剩下安靜,安靜得令人窒息。

  當家里只剩下她一個人,她就會拉開窗簾,打開巨大的窗戶讓陽光盡情地滲透進來,溫暖這座冰冷的墓室。

  曹雅姬他們的到來為這座莊園增添了人氣。

  一開始曹雅姬以為方晚會生氣,會發(fā)神經,甚至會偷偷摸摸地求她讓她放自己離開,但方晚很安靜,甚至會跟他們微笑地打招呼。

  分工明確的仆人們在房間內工作,曹雅姬負責記錄、指揮并且匯報給溫華。

  溫華經常回來,只要不是必須的出差,他幾乎每天都會回來,無論多晚。

  一進門,他那張冷漠的面孔就會掛上溫柔的笑意,換鞋,熱切地詢問坐在沙發(fā)上的方晚今天的一切,或是跟她分享外面的一切。

  他抱著她,還會親自下廚,依照她家鄉(xiāng)的口味會做幾道小菜,然后喂她入口。

  盡管方晚大多數都是“嗯”、“哦”、“好”等單音字的回答,要么就干脆無視他。

  溫華也不會失去耐心,還會跟她商量著要不要在客廳空白的墻壁上掛幾幅畫。

  他親昵地喊她,貼著她,表現出來的低聲下氣讓曹雅姬除了沉默就是沉默。

  今天溫華沒有回來,他打了電話給曹雅姬,說自己要去外地開會,讓她務必盯著方晚吃飯。

  有的時候曹雅姬很難理解溫華的思維。

  盯著方晚吃飯?他以為方晚是個三歲的毛孩子嗎?

  但曹雅姬仍然服從命令,上樓喊方晚用午飯。

  她打開門,占用了二樓大半面積的臥室享有歐式宮殿般的華麗,而方晚就坐在陽臺外。

  今天不是一個好天氣,進入六月份京勇市開始下一些小雨,在這座邊緣地帶的山中更是常見。

  霧氣從山峰上翻滾而下,陰沉的天氣將世界染成水墨丹青,青枝條如筆,垂掛在水面上作畫。

  曹雅姬走進去,適當地發(fā)出腳步聲,直到走到方晚身后站定,她并沒有著急開口,而是看著方晚。

  方晚就這么看向外面的世界,在細雨之下仿佛逐幀卡殼的世界,相處了大半個月下來,大部分時候方晚都是這樣。

  “我是一朵長在草原上的花!狈酵硗蝗徽f,“溫華說他愛我,所以把我摘下來放到了花瓶里!

  曹雅姬略有遲疑地問:“溫董說他……愛你?”

  “嗯哼!

  “這是一件壞事嗎?據我所知,溫董從來沒有把這三個字說出口!辈苎偶Щ叵胍郧案^溫華的女人們。

  她們經常抱怨,說溫華太過冷漠了,也許在床上會很熱情,但那種熱情更像是老虎見到了獵物的興奮,到了床下連一句簡單的“我喜歡你”都不會說。

  每當那些女人這樣說時都會沉默很久,然后用困惑又害怕的語氣喃喃自語:“他真的愛我嗎?他有一點點喜歡我嗎?”

  她們?yōu)閻矍槎鴳岩勺约海籼拮约旱哪樀昂蜕聿,還有性愛技術,開始擔心自己衰老松弛,擔心溫華身邊隨時出現新的鶯鶯燕燕們,那些年輕漂亮且有身份的名媛們。

  這讓她們恐慌,于是一切都完了。

  因為她們先一步淪陷了。

  曹雅姬又想起來方晚在家的時候,她一定會把所有窗簾和窗戶打開,無論外面是否出太陽,她都會讓外面的空氣流動進來。

  然后她就會站在窗戶邊看外面的山峰連綿的景色,站久了就搬條椅子來繼續(xù)坐著看。

  而溫華回來的時候,他會拉上窗簾,關好窗戶,繼而打開那座光彩華麗的寶塔吊燈,璀璨的光芒會瞬間照亮整個大廳。

  溫華的愛就像被門窗窗簾關閉后呈現的陰影,陰暗陰冷,然后只能依靠他所建造并且給予的非自然燈光來照明。

  他把她關在這里,讓她自由地在房間內閑逛、自由地使用著這里的器物、自由地使喚著為她準備的奴仆……這份自由是有限度的,非常狹隘的限度。

  盡管如此,曹雅姬還是緩緩說:“憑借這份愛,你可以得到很多東西。”

  “曹小姐,你知道歐洲中世紀的魔女狩獵行動嗎?”

  曹雅姬一愣。

  方晚低頭看自己骨折的腳,傷筋動骨一百天,它還在緩慢地愈合,隨便動一下都很痛:“魔女狩獵一開始是當時混亂社會、教會的犧牲品,男人們認為只有基督教的上帝才能拯救人類,而女人應該絕對地服從男人,于是他們捏造女巫丑陋、邪惡、與魔鬼交易的形象,并將那些女人定罪!

  “如果被告過著不道德的生活,那么這當然證明她同魔鬼有來往。

  如果她虔誠而舉止端莊,那么她顯然是在偽裝,以便用自己的虔誠來轉移人們對她魔鬼來往和晚上參加巫魔會的懷疑。

  如果她在審問時顯得害怕,那么她顯然是有罪的,良心使她露出馬腳。

  如果她相信自己無罪,保持鎮(zhèn)靜,那么她無疑是有罪的,因為女巫們慣于恬不知恥地撒謊。

  如果她對向她提出的控告辯白,這證明她有罪。

  如果她由于對她提出的誣告極端可怕而恐懼絕望、垂頭喪氣,緘默不語,這已經是她有罪的直接證據。

  如果一個不幸的婦女在受刑使因痛苦不堪而骨碌碌地轉眼睛,這意味著她正用眼睛來尋找她的魔鬼。

  如果她眼神呆滯、木然不動,這意味著她看見了自己的魔鬼,并正看著他。

  如果她發(fā)現有力量挺得住酷刑,這意味著魔鬼使她支撐得住,因此必須更嚴厲地折磨她。

  如果她忍受不住,在刑罰下斷了氣,則意味著魔鬼讓她死去,以示使她不招認,不泄露秘密。”

  方晚緩慢地念著歷史上一位教會審判員所留下的記錄,她語氣很輕,咬字卻依然清晰:“你聽啊曹小姐,哪怕這些女人無辜無助,但那些男人總有各種借口來為女人定罪,并使她們慘遭極刑。燒死、淹死、絞死、砍頭……三個世紀下來,死了十幾萬被冠以女巫之名的女人,直到后面的女人都能誕生以‘主內生育子嗣照顧丈夫不拋頭露面’為榮的意識!

  曹雅姬聽著,腦海里仿佛浮現了那些被火焰包裹吞噬發(fā)出尖銳慘叫的無辜女人,她們疼得在地上翻滾、在河水里掙扎窒息、砍下的頭顱被眾人唾棄吐口水。

  噴涌的鮮血、成群的尸體堆積如山,這些迷住了她的雙眼,而冷漠的審判、痛苦的嘶鳴則在她耳畔敲響喪鐘。

  那么他們是如何看待方晚的呢?

  “能夠跟上溫華這種男人是一種福氣,他有權有勢給你大筆的錢,你忍受一下也沒什么大不了!

  “溫華長得那么帥又有錢,我聽他以前的女人說他技術很好,既然跟他上床很舒服又能拿錢,何樂而不為呢?你就別不知足了!

  “愛情和自由能值幾個錢,你這樣的女人配不上溫華,他能看得上你就不錯了!

  ……

  所有的人…都會這么評價,曹雅姬猜都猜得到。

  人性是很復雜的東西,但它歷經數千年,其中內核也從來都不會變。

  意識到這一點的曹雅姬咽了咽口水,心怦怦直跳。

  方晚轉頭看向她,那雙清麗的眸子并沒有被鐵鏈所禁錮,它所散發(fā)的光彩令曹雅姬自漸形穢:“沒有根莖的花在花瓶里注定是會枯萎的,它怎么會屬于一個冰冷的花瓶呢!

  話音落下之后,房間里陷入一片安靜,只剩下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還有曹雅姬自己的心跳聲。

  方晚看著她僵硬的面孔,突然笑了,笑得仰頭,又用手掩面,然后擺了擺手:“哈哈哈,我開玩笑的啦,別緊張嘛,跟你講個歷史故事而已!

  曹雅姬仍然是默默地看著方晚,她堅韌的目光繼續(xù)轉向外面的雨幕綿綿,再之外,高山流水。

  她微微欠身:“祝您好運,方小姐。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