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到青崖山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二十年了,王婉卻還是第一次在這么近的距離看到青崖山禁地的樣子。
在來到這里之前,他們先是穿過后山深處的那片密林,緊接著小徑兩旁開始出現(xiàn)一些古老石陣,從一人高逐漸過渡到叁丈之高,其上的符文也逐漸由暗淡的鐵銹紅變?yōu)轷r紅。云宸解釋說這是青崖山歷代掌門一代又一代添磚加瓦的證據(jù)。
再往后的路,張子承不讓他們繼續(xù)跟著了。不過縱然是立于此處,也能夠看見不遠(yuǎn)處高聳入云的巨大黑色法陣,一道白色光柱自法陣中樣噴薄而出,在云層之間向四面八方散開,化作籠罩整個青崖山的巨大結(jié)界。
即使是在正午,直視那道白色光柱時,也仍然會讓人覺得有幾分刺眼。
在今日之前,張子承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得出了一個可以將損傷降低到最小的方案——重新凝結(jié)青崖山結(jié)界的陣眼,不再需要依賴陽泉提供靈氣。如此,就算是開啟陽泉,也不會對四十二城造成影響。
但這樣的方式對人的消耗極大,且必須要在叁天之內(nèi)完成對陣眼的切換,所以這叁天,必須要保障禁地之內(nèi)的人絕對安全。
否則一旦陣眼崩塌,整個天下都將會陷入混亂之中。
此外,現(xiàn)下青崖山正處于掌門更替的節(jié)骨眼,有幾位長老野心昭昭,恨不得將張子承取而代之,因此他并不能保證門派內(nèi)不會有人借此多生事端。
故而,到如今,此事也只有王婉、云宸以及張子承的幾個心腹知曉,在這叁天之內(nèi),共同承擔(dān)為張子承護(hù)法的責(zé)任。
事情在出行之前便已安排妥當(dāng)。到了禁地之外,張子承也只是對著眼前的眾人微微點(diǎn)頭,隨后便孤身向那法陣深處走去。
在那無數(shù)巨大靈石組成的陣法下,任何人的身影都顯得渺小。王婉在此處站定,看著張子承的背影逐漸遠(yuǎn)去,一直縮小直到成為一個黑色的小點(diǎn)。
在他的身前,是白芒萬丈插入云端,直至碧霄如洗。
……
護(hù)法大陣啟動。
王婉緩緩閉眼。
二十年前,曾有人告訴過她,沒有人能獨(dú)擋千軍萬馬。
二十年后,那個人卻要以一己之力,背負(fù)著天下眾生的命運(yùn)。
而他的背后,她以心馭劍,置身陣中。
王婉的本命劍就懸在身側(cè),她側(cè)過頭去,便能看見綴在劍柄之上的那縷青藍(lán)色的劍穗。
劍隨著她的呼吸微微起伏,那縷劍穗也隨劍起伏,在風(fēng)中輕輕飄飛著。
……
“小師妹,小師妹!
王婉正專注于眼前的事,卻突然聽得有人在喊自己。
這個語氣,不用猜都知道是誰。
“怎么?”王婉睜開眼,果然看見云宸不知何時來到了自己身側(cè)。
給張子承護(hù)法這種事他顯然是常干,整個人看起來比王婉輕松得多。他此刻一手馭劍,另一手還能分出來拿著一塊不知道是什么糕點(diǎn)往嘴里送著。
“小師妹,你餓不餓?”云宸晃了晃自己手里的糕點(diǎn),“我這兒有櫻桃煎、松黃餅、定勝糕、廣寒糕……”
王婉挑眉:“我記得你以前不愛吃甜食來著!
云宸長嘆一口氣,顯得十分無奈:“不愛歸不愛,但經(jīng)不住阿憐喜歡。我在她面前裝作喜歡吃的樣子,久而久之她就真的以為我喜歡了……”
“所以這些不會都是叁師姐給你買的吧?”王婉笑道。
“不然還能是我自己買的么?”云宸撓頭,“怎么樣?你要不要幫我分擔(dān)一點(diǎn)兒?否則放壞了,阿憐又得說我對她買的東西不上心了!
“我說你們兩未免也太別扭了!蓖跬褡焐线@么說,心里卻覺得這兩人十分有趣。
王婉本來并不覺得餓,但聽云宸這么一說,也想起來自己快有一日未曾進(jìn)食了,聽著那些食物的名字,不覺之間便有些垂涎欲滴:“既然如此,我日行一善,幫你吃點(diǎn)兒!
“我就知道這些東西你一定喜歡!痹棋啡玑屩刎(fù)地笑,從儲物袋里拿出一個食龕,整個塞到了王婉懷里,“喏,都是你的,不過千萬別讓阿憐看見!”
“好好好,吃了你的東西我還能賣了你不成?王婉接過那食龕的時候,眼尖地瞄見云宸的衣袖一角,用綠色的絲線繡了一枚竹葉。那絲線在夕陽之下隱約倒映著陽光,隨著他的動作光華流轉(zhuǎn)。
他身上穿的不過是普通青崖山弟子服飾,卻因?yàn)檫@一片竹葉的存在而顯得靈動起來。
這樣的繡工,除了傅憐,她再想不到會是其他人了。
王婉嘴上未提,卻在心里羨慕了一下他們二人的感情經(jīng)久不衰。
“今日難得沒見叁師姐同你一起!蓖跬褚豺v出一只手吃著糕點(diǎn)。
“她那個嘴你又不是不知道!痹棋窡o奈搖頭,“這種保密的事情,若是帶著她,那隔天整個青崖山就都要知道了!
王婉笑道:“雖然話說的沒錯,但是這叁天她找不到你,只怕又要擔(dān)心了!
……
青崖山文思殿。
一場宗門大課剛剛結(jié)束,最后一排的矮桌之后,傅憐從桌子底下掏出一大堆糕點(diǎn)果子,開始大快朵頤。
一名女弟子自她身旁走過:“叁師姐又有好東西吃了啊!
“我大課前剛從留芳齋帶的,忍了一節(jié)課了,餓死我了!备祽z吃東西的時候說話聲音也聽起來含含糊糊的,隨后將面前的糕點(diǎn)推到桌子另一側(cè),“你也吃!
那名女弟子隨即坐在傅憐對面,拿起一塊糕點(diǎn)咬了一口:“今日怎么不見云師兄?”
“我還說呢,剛給他帶了吃的,回來就找不到人了,這都兩天沒見了……罷了罷了,這回我?guī)Я顺缘乃粊,下回再讓我(guī),那可不能夠。?br />
等傅憐把這一大桌食物吃完,走出文思殿時,才發(fā)現(xiàn)天不知何時有些陰沉了下來?諝庵谐翋灧浅,她走在路上,也覺得身上有些黏糊糊的。
她抬頭看了一眼天色,看見頭頂濃云密布,遠(yuǎn)處的樹木殿宇,無不籠罩在一片灰青色里。
“又要下雨了啊!
她念叨了一句,說完這句話便感覺到不知從何處起了一陣風(fēng),吹拂過她的衣裙,將滿身燥熱也吹散了一些。
隨后風(fēng)更大了,樹葉在娑娑聲中被吹落,又被風(fēng)席卷著飄在半空。
她御劍而起,想在下雨之前趕到弟子居。
卻在剛剛飛到半空中時,突然聽見頭頂百丈之處的結(jié)界,發(fā)出一聲巨大的嗡鳴。
“鐺——”
那聲音有如鳴鐘貫耳,傅憐身形不穩(wěn),險(xiǎn)些被從空中震下去。
青崖山上的弟子們,也不知是誰最先喊了一聲,到最后,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
“不好了!魔域的人攻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