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真沒有對你做任何非禮之事?”柳輕寒還是忍不住問。
“沒有……吧。”被他這樣一質(zhì)疑,王婉也覺得有些心虛了,畢竟別人可能不知道,但張子承想要她這件事,她自己卻是比誰都清楚。
柳輕寒愈發(fā)覺得此事有幾分蹊蹺,緩緩走到王婉身側,試圖在她身上尋找一些某人的罪證。
“你一直看我做什么?”王婉把身體縮了縮,對柳輕寒一直盯著自己看的眼神感到十分奇怪。
“師姐別動!绷p寒一雙好看的鳳眼微瞇,突然撈起王婉的一縷長發(fā),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
“……柳輕寒你是變態(tài)嗎?”
柳輕寒不置可否,指尖從她的發(fā)頂一路劃過,終于在某處發(fā)現(xiàn)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白色痕跡。
仔細一聞,還有一股濃郁的石楠花味道。
柳輕寒瞬間臉色鐵青,手握成拳。沒什么比氣急敗壞更能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我去找他。”柳輕寒努力忍住聲音的顫抖,才擠出這四個字。
王婉從來沒看見過柳輕寒情緒失控的樣子,一時間被他弄得有些莫名其妙,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見柳輕寒已經(jīng)走出了房門。
……
張子承此刻正在院落之中練劍,雖說昨夜一晚沒睡,但練劍對于他來說始終是每日早晨必不可少的一件事。
深秋時節(jié)的平凡村落,因剛從妖獸之患中恢復過來,自然也染上了一絲荒涼。干枯的樹枝之上本就零星的幾片樹葉,被劍勢驚得顫了一顫,隨后自枝干之上脫離滑落,再被無情的劍鋒斬作兩半。
張子承動作微凝,腦子里浮現(xiàn)出青崖山上自己遠遠看著她練劍的樣子,心里想著這一招若是她練起來,應當會更加好看。
身后幾個村中的孩童正坐在墻頭,天真無邪的議論正巧傳到正義憤填膺走過來的人的耳朵里。
“青崖山的大哥哥練劍真的太好看了吧?”
“等我再長大一些也要去青崖山,到時候我來罩著你們!
“……”
柳輕寒覺得如今是看透了這個表面孤高自傲,實則齷齪不堪的人,冷笑一聲,手中一把玄青色長劍已然出鞘,迎著太羲劍光飛了過去。
青崖山可不止他張子承一人會練劍。
張子承側身躲過自身后飛來的凌厲劍意,在看清來人的面貌時臉色沉了沉,卻也并不意外。
玄青色長劍在空中回旋一周后回到柳輕寒手中,柳輕寒將其橫于身前,一躍而起,憑空虛畫數(shù)道符箓,隨后組成一道青色禁制,禁錮于張子承四周。
這一招,張子承曾在王婉身上見過。與張子承的至陽劍氣不同,王婉這一脈的道法主要講究以柔克剛,常在制約與周旋之中尋求制勝之機。
不過,同樣的招式,在柳輕寒劍下使出的威力,卻比王婉使出的要強上許多。
張子承輕哼一聲,太羲之上光芒大盛,只用了數(shù)秒便將那禁制破出一道豁口,畢竟在修為的壓制之下,這樣的手段還困不住他。
柳輕寒仿佛早就預料到他會有這招,身形瞬間出現(xiàn)在張子承身后,一劍直直朝著張子承刺去。
張子承側身躲過,左手趁勢抓在柳輕寒手腕之上,隨后右手之中太羲往身側一拋,重劍頓時插入在地,發(fā)出一聲嗡鳴。
他不想浪費時間在這種無意義的比試之上。
柳輕寒見他扔了劍,仿佛一拳打在了饅頭上,賭氣一般地也把劍扔在了一邊。
兩人相對片刻,彼此都是沉默。
許久后柳輕寒才冷笑一聲:“師兄不愧是青崖山弟子第一人,只是你對師姐做的事情卻是叫人不齒!
張子承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雖有些疑惑于柳輕寒是怎么知道的,但思索片刻還是道:“那也是我和婉兒二人之間的事,若是婉兒覺得我冒犯了她,我自然會親自去向她道歉。”
“二人之間的事?”柳輕寒挑眉,“師兄都未曾向師姐坦白,何來這么一說?”
張子承心虛的時候便不說話,只是昨夜那樣的情形之下,是個人都會有些想法,雖不得不承認他做的確有不妥,但以他和王婉的關系,也僅限于不妥,不知為何經(jīng)柳輕寒這樣一說,自己倒像是成了罪大惡極的人。
一邊云宸也剛剛練完劍回來,剛走到院中就看見二人把劍都扔在地上,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勢。
“好兄弟,這又是怎么了?”云宸向來看熱鬧不嫌事大。
“你自己問他!绷p寒氣得牙根癢癢,卻還要裝作云淡風輕的樣子。未了他又覺得張子承多半不會向云宸坦白,又補充了一句,“他把精液弄到師姐頭發(fā)上!
“……”
云宸看向身邊的人,只見張子承依舊咬著唇不說話,緊握的拳上青筋都依稀可見。
這是默認了?
云宸自認為是世界上最了解張子承的人,此刻也不得不承認他確實被震驚到了。
張子承不知道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明明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很克制了。
半晌,他終于抬起頭,迎上柳輕寒的目光:“你可以不顧婉兒的想法就在她脖子上留下些印記,憑什么我不能在她身上留下些什么?”
王婉剛從房間里走出來,便聽見了這么一句。
這兩個男人像小狗尿尿一樣在自己身上標記領地,甚至以此作為向?qū)Ψ届乓馁Y本。
有考慮過她的感受嗎?
她緩緩上前幾步,在離他們?nèi)咧饫湫σ宦暋?br />
“不必爭了,你們兩個都是一樣!
說完便轉(zhuǎn)身回房。
“師姐!”柳輕寒意識到自己上回擅自吻她的事情其實也比張子承好不了多少,連忙追著王婉跑了過去。
留下張子承一個人站在原地,回味著“都一樣”這三個字。
他本來以為自己是特殊的,就算是做了一些不恰當?shù)氖虑,也足夠被包容?br />
“師兄你……”云宸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半天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還是要克制一些,不要縱欲過度!
“我沒有!睆堊映袑幙伤]嘴。
“我知道,是人都會有些難言之隱嘛!痹棋防^續(xù)笑著打哈哈,“不過作為好兄弟還是有責任提醒你一句:有些事情盡量還是注意一些。畢竟這事萬一叫師尊知道了,可不止是抄一百遍《道德經(jīng)》那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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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丈村的一個多月,青崖山幾人和凌虛宗的弟子們又剿滅了一些村落附近殘余的低階兇獸,同時也幫助周邊的村民們恢復受災的村落及田地,眼見一切也算是恢復了幾分受災前的模樣,也意味著兇獸一事快要告一段落。
村民們說想在青崖山和凌虛宗的修士們撤出之前備上一次簡單的晚宴,以表達對諸位修士們的感謝。眾人自然也不好拒絕,便也算是應下了,只是說村子重建不易,一切當以簡潔為上。
這夜月色如洗,村民們將各家的桌子拼起來擺在院落之中。空氣中彌散的是柴火混雜著飯菜的香氣,不時有孩童的喧鬧聲和帶著鄉(xiāng)音的談話之聲傳來,時遠時近。
桌上的飯菜多以素食為主,葷菜不過是最簡單的臘肉一類,吃起來卻叫人食欲大增。
不過云宸最感興趣的還是那剛從土里挖出來的大壇燒酒,自己喝了還不算,非要吵吵嚷嚷讓王婉和柳輕寒也嘗點。
“師姐體寒,只可飲一小口!绷p寒將酒溫了一壺,給王婉杯子里倒了一些,勉強算是填了個杯底。
“一小口就一小口!蓖跬駥⒈椎木埔伙嫸M,頓時被辣的眉毛眼睛都擠在了一塊兒,心想反正自己也不稀罕喝酒。
柳輕寒是第一次見王婉喝酒的樣子,覺得她實在是有趣,拿出帕子來替她將唇角沾上的酒水擦拭干凈。
張子承將一直盯著碗里的目光抬了抬,看到這一幕后也只是默默移開眼神,沒有說話。
四個人之中,只有他從始至終一直在旁若無人地吃菜,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師兄,你也喝點。”云宸自顧自地給他滿了一杯。
“青崖山禁止飲酒!睆堊映锌匆膊豢匆慌缘木票^續(xù)吃著碗里的菜。
“那你不如把我們?nèi)齻都關到后山去面壁思過?”云宸有恃無恐,“更何況此處不在青崖山,并未觸犯039;青崖山039;禁止飲酒的門規(guī)!
張子承筷子頓了頓,似乎覺得他說得有理,端起酒杯來將整整一杯酒一飲而盡。
“哪有你這樣喝酒的?”云宸把他杯子搶過來,“像你這樣,不出三杯便醉了。”
王婉看在眼里,自然知道張子承這副樣子是作給誰看的。她其實從一開始就并未因為張子承對她做的事情本身而生氣,畢竟從發(fā)現(xiàn)自己對張子承的欲望的那天起,在她心里便打定主意遲早要和張子承睡在一張床上的。從始至終,她都只是生氣他做過事情之后不跟她坦白,并且還將其作為與柳輕寒明爭暗斗的資本。
不過這些生氣,經(jīng)歷了這些天后也早就不算什么了,她想要的不過僅僅只是他主動的一個道歉。但對方似有似無地找了她幾次,卻也都并未提及這件事情,反而像現(xiàn)在這樣自我加戲想引起她注意偏多。她開始有些難以理解這男人奇怪的自尊心了。
她尷尬柳輕寒也尷尬,本想給她夾菜,但想起王婉曾經(jīng)說過不要給她夾菜,懸空的筷子又中途轉(zhuǎn)彎落到了自己碗里。
這時秦祿端著杯子走來,解救了空氣中該死的安靜:“諸位道友,此次除魔殊為不易。明日一早我等便要回凌虛宗復命了,便提前來向諸位辭行!
張子承起身對他回禮:“日后尚有機會相見,多多珍重!
一頓飯吃得不盡人意,與隔壁凌虛宗一桌的熱鬧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飯后,王婉陪著幾個村里的孩童玩蹴鞠,她往日里并未真正玩過這類游戲,還被幾個孩童嘲笑了許久。
“累了,讓姐姐我休息一下!蓖跬駳獯跤醯卦谝慌宰。
一個小姑娘湊過來,有幾分天真的眼神看著她:“漂亮姐姐,我見過最好看的人就是新娘子了,你也是新娘子嗎?”
童言無忌,王婉善意地對她笑:“姐姐不是新娘子。更何況,女孩子不一定要成為新娘子才會好看呀!
那小女孩有幾分沮喪,又道:“那你會來我們村子里做媳婦嗎?”
“這個……”王婉側過頭,默默看了一眼正坐在不遠處擦拭著太羲的張子承,低聲說了一句,“可是姐姐有喜歡的人了。”
一句話聲音雖輕,但還是落在張子承耳朵里。
他收起劍,一言不發(fā)地走到王婉身旁,拿過她手中的蹴鞠:“你若是喜歡玩這個,等到了青崖山上,我也可以陪你。”
“你還會這個?”王婉有些意外,“我以為你只會練劍!
“小時候玩過一些!睆堊映写鸬,隨后又輕聲補了一句,“就算不會,只要是你喜歡的,也可以學!
“唔……”那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看著眼前的這兩個人:這就是漂亮姐姐所說的喜歡嗎?
“那這個蹴鞠就送給漂亮姐姐了!”那小女孩笑起來的時候眉眼彎彎的,正準備追著其他的小孩跑遠,卻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過頭來,“對了,今夜大人們都在河邊祈福,哥哥姐姐也可以去看看!
“好,多謝!睆堊映心克湍切」媚镫x開,然后輕輕伸出手去。
王婉幾乎是同時也伸出手,兩手相遇的時候,兩人也相視一笑,隨后便是十指相扣。
兩人不約而同向著河邊的方向走去。
所謂的河不過是從村中淌過的一條小溪,果然有不少村民聚集在此處,三五成群地往河里放著花燈,岸邊還有許多沒有燃盡的紙錢,灰燼被風一吹,也散落在小溪里,和忽明忽暗的花燈一起飄遠。
他們時而嘆息時而嗚咽,所謂祈福的氛圍,似乎與王婉所想的有所不同。
“他們是在祭奠妖獸之患中離世的親人嗎?”王婉看著眼前的一幕,覺得有幾分心酸,不由得想起了自己還在另一個世界的親人。
也不知他們現(xiàn)在如何了?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又是如何?
“是!边@些年來各派之間斗爭不斷,又加之道魔之爭、兇手之患,張子承作為一門首徒,見過的生離死別自然要多上許多,但此刻也依舊無法不受感染。
多救一個人,便能讓一個家庭免于這般,這也是為何他總是站在人群最前面。
“師兄也有懷念的人嗎?”王婉想起他總是孑然一身的樣子。
“我曾出身于一個修仙世家,但并非嫡出,小時候見我父親的次數(shù)便屈指可數(shù)!睆堊映姓f起過去的時候語氣毫無波瀾,看上去是已經(jīng)放下了,“七歲時母親去世,父親便遣人將我送上了青崖山。我懷念的,除了我母親以外,更多的是一些以身殉道的師兄弟們!
王婉心里又痛了一下,看著一起長大的師兄弟死在自己面前,何嘗不是一種折磨。
“對不起,是我多問了!蓖跬褚е降馈
“不必!睆堊映袀冗^頭來看她,他眼底倒映著河里那些花燈的光芒,如同有萬千星辰。
“這些故事,我本就是要說與你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