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摸寧昭綢緞般的栗色長發(fā)。
“你看,這樣子多像媽媽呀,不好嗎?”
寧昭沒有說話。
少年人敏銳地察覺到母親在說假話。
他那時候不明白,為什么莊園里的侍從很少,為什么母親從不帶侍從來,為什么他們都叫自己不要總提是omega的事。
為什么他的父親,忙于政務(wù)的奧利托六世,從來不來看他。
為什么他明明是父親唯一的孩子,卻一直只有“朝朝”這樣的小名,連完整的名字都沒有。
長大后的寧昭才知道。
因為他的父親,不想讓他繼續(xù)做omega。
十六歲的寧昭還并沒有想明白這一點。
莊園里除了家庭教師,沒有任何人可以陪他說話。
每次下了課,他就一個人無聊地四處閑逛。
那是一個再平常不會的午后。
正走在籬笆旁的寧昭忽然聽見了一聲細微的叫聲。
他低下頭,驚奇地看見了一只渾身雪白的小貓。
他對動物的毛發(fā)過敏,莊園里從來都沒有小動物。
可寧昭其實是喜歡貓咪的。
而且,這只小貓還受傷了。
寧昭很心疼,小心地將小貓抱起來,想去問問他的家庭醫(yī)生,能否救助這個小可憐。
剛走出去沒幾步,就聽見了一道散漫的聲音。
“雪球?去哪兒了,受傷了還亂跑。”
寧昭猶豫了一下,莊園的 籬笆很高,還搭建了繁復(fù)的花架,他踮起腳也無法看見那邊的人。
于是只好提高了一些聲音問:“這是您的貓嗎?”
“雪球在你那兒?”那道聲音有些警惕,“閣下是誰?雪球受傷了,它現(xiàn)在怎么樣?”
寧昭猶豫了一下,走近花架,“他的腳在流血,我原本想帶它去看看醫(yī)生!
他頓了頓,“不過,我家里應(yīng)該沒有獸醫(yī)。”
“那把他交給我吧!蹦沁叺娜苏f,“實不相瞞,這是我弟弟的貓,跑丟了,他正在鬧脾氣。”
寧昭聞言,連忙說:“那,那我怎么給你?”
那邊的人動了動花架,“好輕,感覺我翻上來會把它壓垮。”
”別,別翻!皩幷堰B忙說,”花匠先生會生氣!
“好吧。”少年問,“那大門在哪里,我能進來嗎?
寧昭猶豫:”也……也不行!
莊園從不讓陌生人進來。
少年有些不耐煩了:“那怎么辦?”
寧昭看了看花架前的空隙,“你……你把手從那里伸過來,我?guī)湍氵f出去吧!
小貓很聽話,在他的手里一動也不動,只伸出舌頭舔了舔他的手心。
花架的空隙那邊伸過來一雙手。
十指修長,小臂有著流暢的肌肉,手腕上戴著一條黑色的純色腕圈。
寧昭下意識地認(rèn)為,這應(yīng)該是alpha的手。
“閣下?你還在嗎?”那邊有些不耐煩了。
寧昭回過神,連忙小心地將貓遞過去。
交接小貓的時候,寧昭觸碰到了對方微涼的肌膚。
“多謝。”接走小貓,那人對他說。
寧昭猶豫了一下,“那個!
通過縫隙,他看見對方應(yīng)該是站起了身,但并沒有走。
寧昭能看見他隱隱綽綽的身影。
“等他接受治療之后,可以……”寧昭覺得自己的請求有些無禮,“可以告訴我他怎么樣嗎?”
隨后,他聽見對方淡淡的聲音。
“可以。”
“等他好了,我?guī)麃硪娔恪!?br />
“當(dāng)然,如果我那弟弟同意的話!
*
那天晚上,寧昭忽然夢見了那只手。
醒來之后不知為何有些心悸。
不,他覺得那不是心悸,至少這與以前不舒服的感覺不一樣。
他只覺得自己的心跳得有些快,并且,很想見到那只小貓。
是的,是想見那只小貓。
上課的時候,家庭老師教寧昭念古地球時期就著名的詩歌。
寧昭其實知道,父親并不太樂于見到他學(xué)習(xí)這些。
他應(yīng)該學(xué)數(shù)理,學(xué)歷史,學(xué)首都各個3盤根錯節(jié)的勢力關(guān)系,學(xué)如何籠絡(luò)人心。
可這位溫和知禮的beta老師說,文學(xué)能讓寧昭學(xué)會愛。
因此偶爾,他會瞞著皇宮那邊,教寧昭讀詩。
“朝朝殿下!彼麑幷颜f,“您會長成心中有愛的君主。”
很多年以后,寧昭偶爾會想。
他一定讓老師失望了。
而那時,年少的寧昭學(xué)著書本上的詩句時,想起的仍然是那只受傷的小貓。
還有從花架那頭伸過來的那只手。
*
伊澤爾對朝朝的記憶,最多的是對方柔和的聲音。
外人不知道那個首都西城區(qū)的大莊園到底是哪家人的產(chǎn)業(yè)。
朝朝也從不提自己是哪家的孩子,但伊澤爾從他的談吐判斷,對方一定來自某個上層貴族之家。
至少,比自己那個任性的弟弟溫柔可愛多了。
他說他叫朝朝,是朝陽的朝,“譬如朝露”的朝。
伊澤爾知道朝朝很愛讀詩,也幸好自己還算好學(xué),因此能與他 有共同話題。
他們一起度過了一整個春日。
伊澤爾發(fā)現(xiàn),朝朝似乎從來沒有出過這座莊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