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義感過剩了吧!
萩原微微笑起來,抬手握拳,在自己的心口輕輕一敲:“雖然最開始當警察的理由比較兒戲,但我可是認真對著櫻花宣誓過的。”
他很認真,在一旁的松田陣平也一樣。他們都發(fā)現(xiàn)了他身上的問題,但相比于直接把問題舉報給警視廳其他部門的同僚,他們選擇先試圖提供幫助。
——他們不是處理爆炸物的嗎,為什么在應對人的時候也這么熟練啊。
上辻在心底輕聲嘆息。
他依舊堅持自己的想法——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不能被牽扯進組織相關的事件來。
所以他開口,但說的是和先前他們在討論的話題完全無關的信息。
“液氮,有聽說過嗎?”
突然轉變的話題讓萩原和松田都有些猝不及防。
半晌,松田謹慎地回答:“聽說有用在食品冷凍方面——為什么提到這個?”
拉面端了上來,上辻伸手拿了一雙筷子,像是隨意地說:“據(jù)我所知,現(xiàn)在你們接觸到的爆炸物都會鏈接引信的電源裝置……啊,你們知道超低溫狀態(tài)下——比如,常壓下,液氮的溫度是-196度——電源是會失效一段時間的,對吧?”
萩原研二:“……”
松田陣平:“……”
雖然話題轉移得很突然,但現(xiàn)在確實還沒有液氮排爆的技術,也沒人往這個方向上想過。
“……這算是承認之前的信號屏蔽器的事情嗎?”
上辻:“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一些化學方面的信息,不清楚你在說什么!
“你知道就算轉換話題到這里我們也不會輕易放棄——啊算了,萩,你繼續(xù),我出去給隊長打個電話。”
萩原研二有些無言地看著上辻。后者仿佛突然被拉面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專心地用筷子夾起大塊的叉燒來。
“所以,我可以認為小祐希還是很在意我們的嗎?”
他輕聲詢問。
上辻祐希沒作聲。
理智上來說,像他這樣的人如果有真心在意的對象,最應該做的就是離他遠遠的。
但如果有誰能全憑理智而不帶情感地看待周圍的一切,那也不算是人類了吧。
“唔,怎么說呢!比c原有些苦惱地說,“雖然很高興,但我也不是單方面受幫助而不做回報的類型啊。”
——但這本應該只是我單方面的在意。我不要回報,也不想要回報。
他喝了一口拉面湯。
“……那就下次再請我吃牛肉蓋飯吧!
他說。
——果然,他還是貪戀這一點溫暖的感覺。
*
等松田陣平打完電話回來之后,拉面已經(jīng)因為泡得太久,口感完全不行了。
上辻原本想讓服務員再上一份,松田卻擺擺手:“啊,無所謂了——下次再來正經(jīng)吃拉面就好,F(xiàn)在趕緊吃完。萩,隊長說喊我們趕緊回去。”
“順帶也說了希望我們把某個天才一并帶回去——不過我猜久野君或者上辻君大概不肯跟我們走?”
上辻:“你說了我的名字嗎?”
“……我還不至于犯這種錯誤——才又欠了你一次人情!
松田一邊吃一邊說話,差點被嗆到:“不過別以為我會就這么放棄——萩這家伙還有踩剎車的本能,我可是只認油門的。”
上辻:“……”
——懂了,下次再去澀谷,如果看到萩原研二身邊有松田陣平就先溜。
三個人離開拉面店時,店老板還在背后熱情地招呼他們下次再來。松田聽著“久野”這個稱呼怎么聽怎么奇怪:“所以久野對應的到底是什么名字?”
——久野琉生。
——但這個名字在大阪做過筆錄,組織內(nèi)也有記錄,他可不希望松田貿(mào)然去查然后被警視廳的線人再報到自己這里。
他說:“反正是假名,不重要。”
松田陣平發(fā)出一聲哼笑,顯然沒打算輕易放過這條線索。
“唔,隊長又發(fā)郵件來催了——”萩原低頭看了眼手機,“本來還想著難得的休假。啊,下次再多敲詐兩天來好了!
上辻:“……從警官先生口中聽到‘敲詐’真讓人意外啊!
萩原靈活地沖他眨眨眼:“這叫正常地爭取工作福利——!”
*
——超級鮮活的、生機勃勃的警官先生。
上辻側過頭,剛想說什么作為回應——
這個瞬間,屬于馬爾貝克的、對窺視的應激反應驟然浮起。上辻倏地轉頭,看向商業(yè)街往購物廣場那個方向的街角。
行人來來往往,在他的視野中沒有什么特別的存在。但他知道自己的感官沒有出錯。
“怎么了?”萩原敏銳地詢問。
“沒什么。”上辻回答。但他沒再回頭看兩位警官——他現(xiàn)在無法迅速切換回更日常的狀態(tài),用這樣的眼神面對萩原和松田,他懷疑后者會忍不住摸出手銬把他直接一并帶回警視廳。
——這是殺過人的眼神,這是對生死漠然以對的姿態(tài)。
——是已經(jīng)鎖定了獵物,并決心展開獵殺的狩獵者。
他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維持平穩(wěn)的狀態(tài):“你們先走吧!
松田陣平:“你知道你這么說只會讓人更在意吧?”
上辻沒回頭:“我以為松田警官剛剛還欠了我一個人情?”
松田:“……小混蛋,你給我等著。”
他黑著臉抓住萩原研二的衣領:“走了,萩!”
“——嗚哇這樣很勒啊小陣平!那就下次見哦小祐希!”
兩名警官走遠了。
而上辻摸出手機,撥通了里面的一個電話。
對方迅速接了起來。
“——綠川君。”他注視著街角,一邊往那個方向走,一邊把手伸進了大衣的口袋——暗袋——握住了冰涼的、金屬制造的器械。
“能告訴我你現(xiàn)在在哪里嗎?”
第23章 file.023
提問。
——看到正在臥底的組織內(nèi)的上司和警校時代的同期摯友有說有笑的站在一起,你是什么感受。
諸伏景光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
他今天沒什么事——馬爾貝克需要他的時候一般會提前通知,不需要他的時候他一般會去基地的訓練場刷存在感——但不久之前小上司剛給了他一個承諾,他就稍微放松了點訓練打卡的事情,打算多關注一些別的東西。
——比如,馬爾貝克現(xiàn)在的常住地是杯戶町,他今天就獨自來了這邊。倒沒想著要探查對方的居所,他只想提前確認一下這片區(qū)域的地形、路線以便備用。
但他真的沒想到自己會看到這樣的一幕——警校時代同期同班的友人萩原研二、松田陣平,和他在組織內(nèi)的小上司馬爾貝克站在一起。他們似乎剛一起吃完午餐,從拉面店里出來,顯然也不是初次見面——萩原的態(tài)度太熟稔了——甚至告別的時候還在有說有笑的。
他真的大吃了一驚,第一反應甚至是自己是否已經(jīng)暴露了臥底的身份,第二反應才是萩原和松田怎么認識的馬爾貝克——就這一秒鐘的遲疑,他望著那邊的目光就被反應敏銳的馬爾貝克注意到了。
他迅速閃身到了建筑物的另一側,但沒把握自己是否暴露了行蹤。
他暴露了嗎?不清楚。
馬爾貝克是怎么認識的松田和萩原?不清楚。
馬爾貝克對那兩個人有敵意嗎?這個……他倒是覺得大概率目前沒有。
松田和萩原雖然畢業(yè)后雙雙去了爆炸物處理班,但這只是因為他們在這方面更有天賦,而非不擅長觀察和推理。事實上萩原差不多是他們同班五個人當中觀察力最出眾的一個(雖然剛進警校那段時間全用在女生身上了),松田也是腦子轉得足夠快的類型。
如果馬爾貝克真的抱著惡意接近他們,他們不會察覺不到,也絕不可能以這樣輕松愉快的姿態(tài)和他交談。
——但他們對馬爾貝克的事情毫無察覺嗎?也不可能。馬爾貝克手上的槍繭很明顯,對陌生人的接近也會有明確的反應——那兩個人和馬爾貝克似乎已經(jīng)認識了一段時間,不至于發(fā)現(xiàn)不了這些問題。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讓他們以這種毫無戒備的姿態(tài)面對一名明顯身上有不少疑點的陌生人?
他一邊往外走一邊思索,但沒走幾步,手機就響了起來。
電話那頭,小上司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但諸伏景光和馬爾貝克相處了半年,能讀出對方語氣中的不悅。
“綠川君,能告訴我你現(xiàn)在在哪里嗎?”
——他剛剛被發(fā)現(xiàn)了。
他相當明確地認識到這一點。
撒謊只會招致更嚴重的后果。他竭力控制自己狂跳的心臟,以盡可能溫馴的態(tài)度回答:“我在杯戶町……購物廣場附近!
“開車過來了嗎?”
“沒有。”他謹慎地回答,“米花離杯戶很近,我是步行過來的!
——確切地說,他今早乘坐電車過來,已經(jīng)在杯戶轉了一個上午。
馬爾貝克沉默了片刻,然后說:“購物廣場的停車場能看到嗎?我的車停在23號車位。在那里等我,不要做多余的事情,明白嗎?”
掛掉電話之前的最后一句話顯得別有深意。諸伏景光一邊往停車場走,一邊飛快地轉動大腦。
——馬爾貝克生氣了。最后一句話是警告。所以,為什么?因為下屬擅自前往了他自己所在的杯戶町,還是……
他雖然在思考別的選項,但實際上,他知道最大的可能性是什么。
馬爾貝克生氣的是有人看到了他和萩原、松田的會面。